花三怔怔的,没听清徐厚说的是什么,问了一遍。
徐厚道:“姑娘,歌浅死了,头被一刀砍下,心被挖走了。她哥哥嫂子不肯去收尸,家里其他人也不肯去。花黍离已叫人将她殓好安葬了。”
花三怔怔的,张嘴半天,才说出了话,问徐厚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徐厚道:“大概是六月初一夜里。尸首被扔在相山脚下,六月初二一早叫去种田的寨民发现的,头和心都不见了,是她腰间有秋花牌,牌上有名字,他们才辨认出是她。”
花三问:“怎的是在相山脚下,她不是跟着你学武么?不是在庄内么?”到此时,她才想到她不让歌浅进院,那歌浅作为她院里的人吃住在何处,“她住在哪儿?”
徐厚道:“她原先是花锦郎院里的人,那段时日都还吃住在花锦郎院里。花黍离派人查过,说是六月初一夜里从花四院里有人叫她过去,之后便没人见过她了。花黍离也去花四院里问了,但花四院里答当夜没人叫过歌浅姑娘。”
花三愣愣的,仍是不敢相信歌浅是真死了。
问徐厚道:“是谁杀的她?现场可有留下痕迹么?”
徐厚道:“六月初一夜里大雨,一切都冲干净了。”
花三便恍然想起,是了,六月初一夜里是倾盆的大雨,她为了避雨上了凝花山破寺庙借宿,在寺庙门口跌了一跤,如今膝盖和手肘上还有几块青紫。
若她那夜没有生不愿着急回五庄的心,若她当时冒雨赶路了,说不定能碰上歌浅,能将歌浅救下来。
思及此,又想到那个梳头的女子与她说的那些话,烦恼得头疼起来,敲了一敲额头,问徐厚道:“头呢?没找到么?”
徐厚答道:“没有,方圆几里都寻过了。我去看过那尸首,颈上刀口利落平整,是一蹴而就砍下的。但心上像是野兽利爪抓出的,心是被掏出来的,倒像是之前说的瞳怪所为。”
花三想起她从之洲岛回来,昏迷中听过花田说起瞳怪挖人心的事情,她也曾在夜里遭遇过一紫一红两只眼的瞳怪。
只是那相山……
“此前有钟声涤荡,相山的邪祟该除净了吧?怎的还有瞳怪出没?”
徐厚道:“六月初一之前,相山一直是干净的,但六月初一暴雨下了一整夜,似乎是……带回了相山的邪祟及凶兽野鬼,山上瘴气又生得浓重起来。你昏迷那几日,有庄民在山脚附近又遭挖心,花黍离及花锦郎派去寻瞳怪的人里头,也有被凶兽和邪鬼伤了的。我也已经去探过了,确实跟钟声肃扫之前的相山无异。”
一场大雨,又叫相山回归了凶邪么?
花三可惜那个年轻姑娘的死,吩咐徐厚替她烧些纸香给姑娘,叫她黄泉路上不至于难行。
徐厚应下,问她,“姑娘,你当日的刀,叫出了九天上的钟,肃清了相山邪气,现在要不要试一试再叫九天上的钟?”
花三心念一动,道了一声“好”,接过徐厚递过来的断风,将周生为止教的刀又打一遍,打毕了立在原地半日,始终不见有钟响。
远目眺着云笼雾绕的相山,紫黑烟气隐隐蒸腾着,其中有邪兽嘶鸣。
花三不甘心,又打一次,仍旧无钟响。
二人失望,立在院中,一时也无话。
站立良久,有庄仆携了一只小盒子来,呈给花三,说是苏城送来的。
花三看木盒子上用法华寺才有的金粉佛笺封贴着,其上写了花言桑三字,眼前浮现苏涣的身影面目,从召不出钟声的沮丧中回过神,略微雀跃了一下,给徐厚看,笑道:“大公子,你看,苏涣给我的东西!”
徐厚也欣喜,替她接过那盒子,屏退了送东西的庄仆,捧在手上方便花三去开那木盒子。
花三将盒上水印着佛像的金粉笺小心揭开,笺粘得牢,她又不愿意弄破,花了些心思气力,完整揭下来了,叠好收进怀里,才去开那个木盒。
木盒里头躺着一个小黑瓷瓶,不过两指大小,用红泥封好了口。瓷瓶底下是一沓手抄的经文,花三小心取出来,看上头那清瘦秀丽的字体,正是苏涣的字,翻看完了,也没发现别的话,全都是梵文,抄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花三看不懂梵文,也看不太进,将小黑瓷瓶取出来交给徐厚,经文放回盒子盖妥了,从徐厚手上拿走,与徐厚交待道:“这个送到花四院里去吧。”
说完了又想起花四曾默认,前几瓶苏涣的血肉都是用在了李长安身上,李长安又据说已经成了僵尸。
在苏涣与她和徐厚说的故事里头,李长安为了心爱的姑娘,将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了姑娘,所以死的。花四有心病,李长安大概是想着将自己心换给花四,花四能活下去,所以才亲手将自己心挖出来吧?
挖心啊?
怎么今日碰到的想到的都是挖心事啊?李长安是挖自己的心,瞳怪是挖别人的心。
花三对苏涣给的这瓶血是不是要送去给花四一时踌躇起来,与徐厚问道:“花四这几天如何了?”
徐厚道:“听说还是如此。你离庄那日,朝堂请来的那位明医说花四活不过今年秋了,叫花锦郎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听说这段时日花四身子更弱,连生人面孔都见不了,也听不得声音,一点点惊怕就昏迷,因此她那院里头已不太有人来往了,出入的都是自小伺候花四的,免得她受惊。”
花三想,那她那个没说完又说错了的故事,花四大概是没机会再来与她讲了。想想那日花四还能走来看她,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仅仅一个多月时日,花四身体竟迅速衰败至此了么?
便与徐厚交待道:“原来我方才是小气了,有了些犹豫。你拿过去吧,交待她院里的人,按往常一样服用。苏涣的血肉既然能将婉瑜起死回生了,大概也能给花四多一些时日。”
徐厚应下了,又道:“昨日接了一封江离洲的信,说是搬了新地方,问你几时得一聚。”又不赞同道,“你不该与江离洲多有往来,他那个人……”
花三笑着打断徐厚的话,道:“过不了几日花黍离就要入朝堂面尊了,少不了又要在朝堂宫里住上个把月。我等花黍离出了门再过去,大公子你也正好去将之洲岛墓里的事情办妥。之洲岛的事情一妥,往后我们不用在五庄了也说不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