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绛啊……”季爸爸虚弱的唤我，“你来了，来……来……”
他微微冲我摆手，神情有些迫切。
我却有些迟疑，站在门口，不太想过去。
“小绛……”季爸爸又喊了我两句，见我迟迟不抬脚，叹息了一声，看向季望舒，“望舒……你能不能……”
“不能。”不等他说完，季望舒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望舒！”季爸爸悲恸的喊了一声，“即使我要死了，你也不能吗？”
“不能。”季望舒的拳头握紧了，“爸，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两个月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跟我保证，只要我们不愿意，你是不会强行抱走孩子的。我也答应你了，以后让大宝帮忙照顾着点大哥，公司我也不争不抢，两年后就完全放手给他，可你骗我，爸，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安抚我，私底下却让大哥做出偷抢孩子的事儿，你已经让我彻底死心了。”
我愣在一旁，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难怪季望舒在季家的时候，说他们是串通好的。
“不，我没有，我没有……”季爸爸却很激动的否认了，“望舒，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我说不会抢，就不会抢，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错事，就是出轨了你的妈妈……”
薛秀珠听闻这话，猛地站了起来，嘴唇抖索了片刻，却没说话。
“我没有让景祥去抢孩子，那是一条人命啊，我怎么会这样做……我最初的确是想着沈绛能够识大体，能够愿意把孩子让出来，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倔。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抢孩子……望舒……你相信我。”季爸爸的眼眶红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季望舒沉默了片刻，“你也不要想用孝道压人，季景祥为了得到孩子，竟然用了这样的手段，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更不会对孩子好。我说什么都不会把孩子给这种人的。”
“望舒，小绛，你们放心，我不会再逼你们把孩子给他了，虽然我希望他能有个后，但我更希望你们兄弟不要交恶，在以后的岁月里能相互帮扶。”季爸爸颤巍巍的道，“望舒，现在，我只求你，饶过你哥哥一次好不好，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季爸爸终于想明白了。
与其给季景祥一个孩子，倒不如让季望舒一直帮扶着季景祥。
只可惜，已经晚了。
经历了大宝差点被人带走的时刻，任何父母都不会轻易原谅那罪魁祸首，更何况是再去帮扶他，简直是做梦。
“爸，我知道你亏欠大哥，所以公司望舒不跟他争抢，也答应了帮大哥代管三年。三年之后，就彻底放手，毫不沾染季氏。就这样您还不满足，还想让我们再给他一个孩子，现在，他抱走孩子不成，被抓进了巡捕局，还想我们原谅他？”我气的笑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季望舒跟前，对着季爸爸道，“是你亏欠大哥，不是我和望舒亏欠，我们不欠他什么。我私以为，望舒所做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这些话，我存在肚子里很久了。
如今总算是能说出来，我的心里舒坦看了许多。
“我……”季爸爸被我这番话堵的长喘了口气，“是我自私了么……我这辈子亏欠景祥良多，如果我当年没有出轨，景祥的妈妈没有自杀，望舒就不会出现。我只是希望弥补一下景祥，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那是你自己做错的事情，你可以去补偿，为什么要拉着望舒替你补偿。”看着季爸爸迷茫的样子，我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诚然，季景祥很可怜。
父亲出轨小三，母亲自杀离世。
但季望舒是无辜的，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也不能在未出世的时候就控制母亲的行为。
这些年，他为季景祥做的已经够了。
他不再欠季景祥什么了。
“可是，如果没有望舒，这一切都应该是景祥的。是我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是我又生了一个孩子。我心底愧疚，我难受，所以我疼爱景祥，我故意忽视望舒，我希望这样，能够弥补景祥一些。”季爸爸老泪纵横，“这公司，我想留给景祥，那是因为，这本来就该是他的。”
“是，本来就该是他的，所以望舒没有想过争抢。”我心底的火气又上来了，“不过望舒做了你的孩子也是倒霉，就因为你的愧疚，他要被迫失去父爱和母爱，现在连自己的孩子也要被是算计，可真是够倒霉的。”
“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季爸爸激动的念叨着，忽然往后一仰，险些厥过去。
薛秀珠惊叫了一声，“老头子。”
“爸……”季望舒也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扶住他，“小绛，快，按铃。”
我立马去床头，按了急救铃声。
“望……望舒……”季爸爸气若游丝，但还是努力的抓住了季望舒的手，“饶了他……放了景祥，好不好……好不好……”
季望舒脸色很难看，神色也很纠结。
事关大宝，我和季望舒都不是那种心软之人，势必不会原谅季景祥。
可季爸爸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又如何让我们心硬的说出拒绝，让他到死都合不上眼呢。
一时间，季望舒凝固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望舒……”季爸爸见状，眼泪落了下来，“我求你，我求你……”
“够了。”薛秀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一心牵挂着季景祥吗？不要说话了，等医生过来。”
“我……我……”季爸爸的喘息忽然剧烈了起来，“我……秀珠……救……景……”
这时，医务人员也到了，赶紧把季爸爸放在了推车上，将他往急救室推。
“老头子……”薛秀珠的眼眶红了，“你要是能醒着出来，我就替望舒答应，你要是不出来，季景祥非坐牢不可！”
说着，她拔腿跟上了推车，身体却晃了晃，险些摔倒。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妈，你没事吧。”
“没事。”她推开我，“我要去看看老头子，我要他活着出来。”
看着她往急救室狂奔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季爸爸满心愧疚，一生都在补偿季景祥，必然会忽略了薛秀珠。
可她，还是那么爱他。
都到了这个关头，仍旧激励着他活下去，甚至不惜原谅季景祥。
不过，遗憾的是，季爸爸还是没能醒过来。
急救室门前，我扶着几乎要厥过去的薛秀珠，将她挪到了椅子上坐下。
“妈。”我轻声唤她，“妈，你醒醒……现在季家，还需要你支撑啊，还有爸的后事，也需要你去办啊。”
“不……”薛秀珠茫然的看着前方，“这个老头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这一辈子都没爱过我，我还等他释怀了过去，真心的和我在一起呢，怎么他突然就走了啊，明明前两次也抢救过来了，怎么这次就……”
“妈，人死不能复生。”季望舒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你不要再倒下了，季家需要你。”
薛秀珠摇了摇头，忽然抱着季望舒，泪如雨下。
我在旁边松了口气。
能哭出来就行，最怕的就是哭不出来。
这时，忽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到季望舒跟前，略有些困难的道，“经理，总裁是不是……”
季望舒沉重的点了点头。
西装革履的人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叹道，“总裁生前就立了遗嘱……”
他话还没说完，薛秀珠就抬起头，一把将纸抢了过来，上下浏览了一番，脸色顿时变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全部留给季景祥，一点都没有望舒的，怎么能……”
薛秀珠近乎发狂似的大吼，“季文昭，难道这些年，我们母子在你心里，竟然一丝一毫的分量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