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魁跟踪了一段路,却在北城浣纱胡同那片跟丢了。
而这也证明,这人对追踪方面的套路极有经验。
从殷昱他们多次与七先生的人打交道来看,这人也十有八九就是剩余的死士之一,也更加证明,七先生果然还隐匿在京中伺机而动,所以最近的暗哨,就重点锁定在浣纱胡同附近。
“殷曜虽然受了点小罚,婚事也耽搁下来,可是并不代表他就没机会了。我猜皇上晾下他的意思,除了要给他点教训,也是因为怕殷曜再度成为七先生的目标。”
魏彬和护国公他们都到了王府的时候,殷昱跟他们说道,“这次我们只是吹了点风给七先生,以他惯于沉得住气的个性来看,他不一定就会按捺不住冲出来。在这基础上我们还得加把力气才成。顺便,把眼下这趟浑水再给搅一搅。”
“王爷有何高见?”魏彬看了眼护国公,问殷昱道。
殷昱从书案上拿出两枚不同的玉佩来,说道:“‘七先生’既然劫了丁峻和殷磊,不可能没有目的,算来也有半个月了,咱们也该有点表示出去。这两块玉是他们身上拿下来的,你们说,是送到宫里去比较好,还是送到各自府上去?”
丁殷二人失踪了半个月,各方在追查他们下落之余,也在等待着对方送去的消息。
在骆骞他们把这二人劫回来后,一切自然也有了改变,挖坑让殷曜跳的计划自然不能实现了,这二人于夺嫡这事也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于是唯一的用途只能是用他们来惊动皇帝,借朝廷的力量来逼迫七先生露出马脚。
于是既然是冒充的七先生劫人,自然也表示点“企图”出来才能让人相信,送到宫中顺理成章,可是那样动静就大了,动静一大自己这边难免被动。而如果送到各自府上,那么该“索取”点什么东西,才显得合情合理呢?
魏彬与护国公俱都沉吟了片刻,护国公凝眉道:“皇上如今心意难测,再这样下去,这太孙之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了殷曜。依我说,反正做都做了,不如干脆借这个事给宫里施加点压力,逼着皇上禅让算数!”
护国公这话许是憋了很久,说出来时语气显得格外高亢激愤。
殷昱眼内闪过丝寒色,望向魏彬,魏彬也有几分讷然。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护国公见着他们不语,继续道:“皇上年事已高,龙体也经不起操劳,太子正值壮年,何苦还苦苦占着这皇位不让太子登基?我看不如这样,这玉珮就送到宫里去,然后魏阁老你我再联合几位老臣上书乾清宫,奏请皇上退位太子登基!”
书房里充斥着他宏亮的声音,也像鼓点一样击打着在场人们的心。
魏彬默然片刻,说道:“国公爷的提议虽然干净利落,可是成功的机率却太小了。一来丁峻殷磊二人根本与七先生胁迫皇上退位扯不上关系,二来七先生为什么要逼皇上退位而让太子登基?太子登基之后,咱们王爷便指定会入主东宫,这对七先生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不,国公爷这个提议可以考虑。”
魏彬话刚落音,侧殿那头便走出谢琬来。
众人把视线转向她,她冲魏彬颌了颌首,说道:“我支持国公爷的提议。不过我们不能直接把东西送去宫里,那样的话太打眼了。而且,皇家被打了脸,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们仍可以把东西送回他们各自府上,再经由郑王府和建安侯府向朝廷施压。让他们去跟皇上谈条件。总而言之,我们不可能会成功迫得皇上禅让,但是他不同意,便得想办法面对建安侯府和郑王府还有天下人。除此之外,我们闹大这个事的目的不是为了逼迫皇上,而重点是在诱出七先生。”
逼宫这种事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也不是你能拿把匕首抵住皇帝的脖子天下就是你的,如果有这样轻易把性命摆在砧板上任人宰割,那谁还愿做皇帝?
眼下的情况,他们最大程度上能够利用的,借着这事推波助澜,给皇帝施加点隐形压力,一来分化他与群臣的关系,二来也逼迫七先生冒头。
“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护国公思想完毕,蓦地击掌,看向谢琬的目光也头一次透出重视,“我们可以向两府下条件,就要求他们劝说皇上禅让,如果一个月内皇上禅让出皇位来,丁峻和殷磊便可安然无恙回去。
“皇上当然不会理会这个要求,但是如此一来必然引起朝臣们不满。到那个时候,倒不必咱们费劲了,自然会有人议论皇上贪恋皇位不肯松手!”
殷昱与魏彬对视,谢琬看了看他们,点点头。
如今太子的病情反反复复。当然大家都是希望他能够福寿齐天,可是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皇帝退位,那他就再也没有过问国事的权利,太子这样的病体登基,必然会立即改授殷昱为太子。皇帝为了避免这点,即使退位,只怕也会先逼着他立下殷曜为太子。
她记得前世死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殷昱,她其实死于他的马下,按理说他一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废太孙,是不可能大白天地在大街上纵马狂奔的,那么为什么那天他会走的那么急,急到撞死了人呢?她只能想象,他一定是有着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才会飞奔街头。
而什么样的事情能令得他一个戴罪之人不顾一切的飞奔,如今想来,多半是因为宫里出事。
前世那个时候,皇帝已经死了,太子早已登基,殷曜成了新一任太子,联想起如今太子的病情,莫非是那个正好传出了噩耗,所以殷曜正在赶赴进宫?
她死时三十出头,如今算来,也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莫非,前世失踪了那么多年的殷曜一直也是在蜇伏,等待着翻盘的机会,而今生因为他们提前相遇,所以命运的轮盘才有了巨大改变?
但是不管怎么样,太子的颓势已显这是事实,而大家隐瞒不说的话,外人看不出来这也是事实,眼下包括护国公在内的许多人都未曾怀疑到正值壮年的太子有什么重疾,为免节外生枝,她当然只能点到为止。
护国公显然早就想过要扶太子上位把皇帝取而代之了,虽然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可是他目下的态度显然有些激进,如果知道太子随时都有可能过世,那么谁也不知道他会有些什么样的动作。
她不是不相信霍家的忠诚,但是因为太孙这事儿大家都被压抑得太久了,就算霍家不会出来夺位,他也一定会替殷昱出面抢着做些什么,而那个时候太子夫妇能承受得住吗?她和殷昱又承受得起吗?
谢琬吐了口气,接着道:“这法子虽然不见得一定直接达到目的,但是能把七先生弄出来也是好的。
“嗯,这就是个声东击西之计。”
魏彬到了此时,也禁不住点头了。
方才他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君乃臣纲,总觉得护国公的提议虽然在眼下看来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以这样的手段逼迫皇上禅位有违为臣之道,就是事后殷昱真的坐上了皇位,也算是给人生蒙上了污点,而他一生忠正清明,也不愿意因此事而受污。
可是听得谢琬这么一说,倒是又觉得颇为合适了。
威吓勋贵跟威吓天子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把压力施加在郑王府和建安侯府身上,让他们去跟皇帝磨,那么大不敬的罪名总不至于落到自己身上。直接逼着皇帝退位显然还太急进了些,很多事情都未曾铺垫好,皇帝也不是个完全没准备的人,如果行事太急,极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在这之前利用一切机会恶化皇帝与群臣的关系,使皇帝一步步掉入自己挖好的坑里,最后太子在群臣的呼声中继承大统那样才叫水到渠成。而殷昱也能名正言顺地入驻东宫。
“我看这主意值得一试。”他冲殷昱点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吧。”
殷昱没什么意见,他跟谢琬在一起这么久,思维也渐渐同步,所以方才谢琬一开口说起的时候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按琬琬说的办。”
这一夜京师城里犹沉浸在一派难言的紧张之中,由于被劫的建安候世子和郑王府三爷至今未有消息传来,所以城里比起以往静谧了很多,人们吃完饭便早早地归了房歇息。而那些大户人家,最近也特别舍得出钱雇请护卫看家,而养狗的人家也明显多起来,随便有点响动,便能惊起一大片吠声。
这天夜里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狗儿们都热闹了会儿。
到了翌日早上,建安侯才要准备出发去中军营当差,跟前的大总管杨河就拿着个信封惨白着脸跑过来。“侯爷!世子爷的玉!世子爷的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