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韶华殿的庭院中,便撞见霁月匆匆忙忙地从殿内跑出。
“公主,您可回来了,奴婢正欲去寻您呢!”
阿黄远远望见霁月,很亲热地冲上前去摇头摆尾。
“阿黄,公主,真的是阿黄!”霁月抑制不住地兴奋。
“是啊,我在华林园中救下的阿黄。”我浅笑道。
很快,霁月便发现了跟在我身后的妇人。
“公主,这位是?”霁月不解道。
“霁月,嬷嬷能再看见你真好!”这老妇人又开始泣不成声。
“嬷嬷,张嬷嬷,您还活着,怎么弄成了这样?”霁月细细端详后,喜出望外地问到。
不过很快,她也同我一般,立刻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公主,这……”霁月望着我,露出担忧之色。
我一个眼神递过去,霁月立马心领神会。
“霁月,先带乳娘和阿黄,下去清洗,再宣赵太医来疗伤。其他事情,以后再说。”我吩咐道。
“诺。”霁月装作十分心疼的样子,搀扶着假奶娘走向奴才的居所。
我摸摸阿黄的头,“阿黄,我知道她不是奶娘,你先乖乖的把伤治好,不然我会心疼的。”
阿黄呜了一声,乖乖地跟着霁月而去。
“炎彬。”
“公主。”炎彬从屋顶身手矫健地飞下。
说起这炎彬,刚忘了介绍,他是我的隐卫。第一次遇他便是那次我和王兄在街上遇刺之时。
当时,他虽与我和王兄年岁相仿,只有十岁左右,却丝毫不畏惧那些杀手。
在千钧一发之际,奶娘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刀的同时,是他推开了已将刀刺入奶娘身体五成的杀手。
这也使得奶娘只是重伤,而保全了一条性命。
随后,王宫里的护卫寻来,打退了杀手。看着衣衫褴褛的炎彬,我和王兄担心杀手会伺机报复于他,便也将他带回了王宫。
之后,经父王询问得知,炎彬自幼无父无母,是被路边老乞丐收养长大。
后来老乞丐因病离世,他便在河道码头做苦力谋生。
父王得知是他救助了我和王兄,再加上我和王兄替他说话,便赏了恩典留在宫中成为了我和王兄的学伴。
之后,因为他根骨好,人也勤奋,受到宫内武行高手的调教后,武功进步极快。
父王便让他做了我的隐卫。至今,一直跟在我的身旁。
王兄一直把他当做亲兄弟,而我也称他一声哥哥。
“炎彬哥哥,陪我去沁心亭坐坐吧。”
“好。”
我坐在沁心亭中,看着刚刚二十多个家奴倒下的地方,宫中侍卫正忙着将尸体拖走,只留得几个打理华林园的宫女太监在清洗地上血迹。
“炎彬哥哥,我是不是做的太狠了?”我望向眉头微皱的炎彬。
“公主。”炎彬的眉头拧地更紧了。
“噗”,我看着炎彬一脸认真的样子笑了起来。
“哎,做都做了,以后只会是条不归路。”我故作轻松地坐下。
“公主,我知道你心里痛,以前王后与你定期礼佛,心善到连只飞虫都不忍伤害。”
炎彬声音哽咽道:“可如今……”
“如今,我得做到杀人不眨眼。”我接下他的话。
“心善,是啊,母后一辈子心善,可最终却落得个葬身火海,死无全尸的下场。”我再也装不出轻松的神态。
“炎彬哥哥,从小到大,除了王兄,你是唯一一个,能一眼看穿我情绪伪装的人。在你面前我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我冲他微微一笑。
我起身,再次望向华林园中时,只见地上的血迹已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沾染过丝毫血腥。
唯有旁边一簇纯白色茉莉花上的斑斑血迹红的刺眼。
“没想到刚入初夏,茉莉竟开的如此繁茂。”
我抬头看向天空,努力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掉落,“母后最喜欢茉莉花了。”
“是啊,记得王后生辰时,公主曾悉心调制了一个月才得了一小瓶香味最好的茉莉花膏送于王后。”
茉莉花膏,那是我送给母后的最后一份寿礼。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绪,转身一把抱住炎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王、母后和王兄,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为什么,为什么,炎彬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刻,我哭尽了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在他的怀里,我仿佛回到了当年。
“炎彬哥哥,王兄他欺负我,他偷换了我的墨水,害得我刚写好的文章被太阳一晒全变成了白纸。”
我装着哭腔跑向炎彬。
“莹儿,你可不能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偷拿了我的毛笔,害得我课上无笔,被太傅责罚。”
王兄在我身后边追边喊着。
见状,我一下扑到炎彬怀里,撒娇道,“炎彬哥哥,就是王兄欺负我,一会父王来了你得帮我作证。”
说罢,我还扭头给王兄做了个鬼脸。
只见王兄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炎彬哪次不帮你,父王次次都罚我。”
“炎彬,你能不能帮兄弟一次?”
“王子殿下,公主是女孩子,咱们让着点。”炎彬笑着答到。
从回忆中走出,我感受到炎彬用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一如小时候宠溺我那般,“公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走下去。”
我渐渐控制住自己不再哭泣,整理好心绪,拉着炎彬一起,在亭中的木椅上坐下。
“炎彬哥哥,今晚夜宴怕是有一场恶战。”我恢复了从容的姿态。
“公主是指左丞相?”炎彬问道。
“嗯,我本不想先与他为敌,毕竟他曾经是大华的肱股之臣,效忠于父王多年,可是如今他权欲熏心,早已忘了当年的赤子之心。”我坚定地答到。
“公主,上次你让我去查宫中侍卫归属情况,我发现宫中侍卫竟然多为左丞相和太师分别掌控,只有华阳殿的侍卫是北玄枫的亲信。”炎彬担忧地说道。
“看来我猜得没错,宫中侍卫已被他们掌握。不然刚刚在华林园中姓季的带领家奴嘈杂喧闹,竟无一个侍卫赶到。若不是侍卫被掌控,又有左丞相撑腰,给那个姓季的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宫撒野。”我愤愤道。
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然知晓了这一情况。
“公主,听宫女和侍卫们提起,那个姓季的是左丞相的亲外甥。宫变后左丞相权势滔天,他曾受左丞相举荐做了个四品调度之官,后来仗着左丞相的权威,在宫里任了个侍卫统领。任职后,他便在王宫里为非作歹,还曾奸辱宫女。”炎彬接着道。
“难怪,这畜生的衣饰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府上统领。”我淡淡道。
其实关于这季磊他所做的事情,我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甚至一些炎彬不知道的事也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这姓季的看来是在左丞相的默许下,在宫内嚣张很久了。今晚我便收了这畜生的贱命。”我右手紧攥道。
“公主今日在华林园中格杀了左丞相府的二十多个家奴,加上季磊回去后必定添油加醋地诉说。如此一来,势必会惹恼左丞相。”炎彬担忧地看着我。
“若是公主今夜当真再除掉季磊,就等于是向左丞相正式开战。如今公主刚登上王储之位,权势不稳,不妨从长计议。”炎彬建议道。
“炎彬哥哥,其实在朝臣们眼中,我虽是北玄王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如今这个王储之位不过是过过场子。”我自嘲般笑笑道。
随后又道:“一介孤女,父母长兄皆亡,手上既无政权,也无兵权。说到底,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空壳子王储,而没有朝臣会支持这样一个王储。”
“开不开战,从来不由我说了算。由于我的名正言顺,那些掌权者必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我一昧忍让,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到不如主动出击,为自己赢得一争之力。”我坚定地说道。
“的确,公主的出现就是那些人杀心已起的理由。自打公主回宫,暗地里就一直有杀手连续不断地想要潜入韶华殿内部刺杀公主。”炎彬恨恨道。
“所幸,公主早有准备,命朗月在宫外召集王上和王子旧部的所有隐卫,秘密安排入宫,明里暗里料理了不少人。否则仅凭我一人,看顾不过那么多杀手的进攻。”炎彬的眉头再次紧锁。
“炎彬哥哥,别皱眉头了,你笑起来比较好看。”我用手摸了摸他深锁的眉头。
“公主。”炎彬舒缓了眉头。
“这就对了嘛。”我冲他笑笑。
“朗月进宫了吗?”我问道。
“公主,朗月已经进宫了,一切都在计划中。”
“今夜虽然开战,但未必向左丞相开战的只有我一人。通知朗月计划有变。”
我招手示意他低头,附耳告诉他今晚的计划。
“公主,你是想……”炎彬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思。
不错,本来我是想借夜宴做一场戏杀杀北玄枫的王威。
可如今华林园闹了这么一出,左丞相知道我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王储。他日若我掌权,必会阻碍他的权势。
所以依他那未雨绸缪的性子,必定会在我成势前,对我痛下杀手。
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而且要出手,就得出狠手,否则后患无穷。
既然刚刚在放走那姓季的前,告诉他我今晚要取他性命,那么他今晚必须死。
而且我要他死的理由可不单单是因为今日园中对我不敬之事,或是他做过的那些侮辱婢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