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
“萧大小姐慎言!”
随着萧言芳话落,两道厉喝同时响起。
林县令同萧安从对视一眼后又收回视线。
林县令有些尴尬,可事关姑娘家的声誉断然污蔑不得。
想了想后,他又正色道:“萧大小姐还是莫要乱说话,方才仵作已勘验过,那样的钝器岂能是一个姑娘家所为。”
萧言芳竟无言以对。
她本就是因为林县令对萧谣殷勤泛酸胡乱说的。
如今见林县令一本正经告诫她,真是又羞又怒。
........
对不请自来的林县令,萧谣自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可她也隐隐有些好奇:这林县令为何要拜丁婆婆为师?
他想学什么?
或者,
他想做什么?
卧底?
密探?
林县令可不知萧谣内心的纠结。
他先吃了萧谣的三块绿豆糕,喝了两杯茶水,这才忸怩地点了点他的小短腿,谄媚着笑道:“师妹,师傅呢?”
见萧谣一脸看傻子似地看他,林县令饶脸皮不薄仍旧绯红了清秀的脸庞。
他咳嗽一声才正色道:“那日不是同婆婆说了要拜师嘛,今日我是特地过来给师傅磕头行礼的。”
林县令指着那一垛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并两只板鸭、三只桂花鸭兼之福满记家的酸鱼、酸鸭、酸肉,
觍着脸又添一句:
“师妹,酸鸭子可不好找,我那只酸鸭子有些年头了。”
“你不是来查案子的?”
萧谣不懂林县令想什么,萧言梅的尸首到现在还没找到,那根断指也没能给他带来启示。
到底是何人杀害了萧言梅?
熟人还是生人?
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是单对她萧言梅下手,
还是对所有如花少女都充满恶意?
这些日子,萧谣没少想这些,饭都从四碗改成三碗了。
倒是喜得丁婆婆去福报寺还愿去了。
莫怪萧谣想得多,实是她前世隐隐听那周嬷嬷说过:萧家老宅出了惯犯杀了不少人。
因着丁婆婆故去,萧谣对故乡没了眷恋,当时左不过入耳不入心的听听。
现在想来,不由细思极恐。
“案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完。”
林县令丝毫不觉得自己愧对断案高手的称号,更会不觉有负黎民百姓。
他双手环在脖颈,疲赖地往后仰躺,对萧谣倒起了苦水:
“唉,师妹你可是不知道啊,师哥这些日子真是累啊,若不是因为那个纨绔周....”
“咳咳,大人。”
见林县令露出那位的名讳,抱着猪蹄子气喘吁吁才过来的猪唇捕快忙轻咳一声。
“啊哈哈..,所以说啊小师妹,大师兄我真的...”
林县令索性唱起了折子戏:
“为兄我真的....苦...啊。”
千回百转地将一个苦字拖腔怪调一通后,林大人好歹将自己挖的坑一语带过。
“五年份的酸鸭子?入味了吧?”
“啊?”
怎么就转得这么快?
林县令愣怔片刻后才笑:“这是照南有名的酸鸭子,据说盐腌果木枝熏过后再放入蒸好的糯米,年份越久肉质越好。若不是他家掌柜的失踪...云游,可没这好物件儿到你我之手。”
说到了自己擅长之处,林县令不由滔滔不绝起来。
唉,要说他一个大家公子,去何处不好,却偏来了这么穷乡僻壤的小县,舍弃了京城中那么多专等着他品鉴的美食,也真是苦啊!
不过,他如今找到了师傅,总会有转机。
哼,待他日学有所成,自要转战京城!
“师妹,师傅呢?”
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自家底细被萧谣掏问了不少,却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等林县令后知后觉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苦哈哈看向萧谣,问起了丁婆婆。
萧谣叹了口气,按说这厮吃了她的绿豆糕,自然不能忍,可谁让他送了这五年分的酸鸭子呢?
对,还有那些四年分的酸鱼、酸肉。
算了,看在那些寂寞了四五年的鸭子鱼肉的份儿上,她就帮他一把!
......
待在轩敞的琴房里,将个笛子呜呜咽咽吹起来的林县令,简直就欲哭无泪。
他也不敢言语,谁知道这些世外高人都是些什么脾性呢,这若是考验自己的耐性怎么办?
不能半途而废!
自己立下的誓言,含着泪也要将它实现!
更何况,师妹言之有理呀!
才回来的丁婆婆见他吹笛子,居然少有地赞了他一回。
自己这是赌对了!
林县令想,婆婆定是被他这种无师自通的天分惊呆了!
想至此处,林县令打起精神又开始了“独子笛奏”。
“姑娘,就这么晾着林县令,好么?”
阿左虽看着横,到底是个小姑娘,对一县父母官有些天然的惧怕。
萧谣前世见过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
就连那德州守备不也将她好吃好喝、菩萨似地供在后院,什么都随她,什么都挑最好的?
不知德州守备抽得哪门子风,将她带回却不敢亵渎分毫。
守备没死的那几年,萧谣的小日子还是很萧谣的。
萧谣眨了眨浓密的眼睫,女人心海底针!
她跟那德州守备清白如水,居然还是没能逃脱秋后被人算账的厄运。
想到前世,即便是沉浸在春光里,萧谣的一颗心也仿若被那束束金光割成一地忧伤,也伤也痛更无望。
见萧谣皱眉不语,阿左挖空心思哄着:
“姑娘,咱们去逗逗萧傻傻?”
萧谣勉强敛了心神,昂首肃容训斥阿左:“莫要给人起绰号,也不要歧视人。他不过是暂时失却了记忆。”
“哦。”
阿左有些失落地低头,难得遇到个长得好看还听话的男人,她还想好好逗弄逗弄呢!
不过,既然姑娘不许,也就算了。
“发什么愣啊,不是说逗弄的么?”
萧谣走出去了好远,不见身后有人跟来,不由回头又催促:
“快着些,不然婆婆一会儿要找的。”
“哎,好嘞,姑娘。”
阿左这才回过味儿来,忙忙纵身而起,高声应诺。
“小声点!”
萧谣眨了眨水灵灵的两颗葡萄目:“嘘,莫要让婆婆听到。”
也是奇怪怪,丁婆婆什么都依着萧谣,却不许她欺负被阿右伤药救回来的那个傻子。
萧谣虽觉得费解,也没有多问。
不过那傻子虽傻,却长得艳丽非常,即便是流着涎水都是一派自成风流的模样。
小模样长得俊,让人看着难免会生出几分怜惜来。
这样一个美貌少年人,丁婆婆看顾些也是常理。
“阿左知道,嘻嘻!”
阿左忙忙压低了声音,只唇畔的笑,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一瞬就荡漾了满脸。
阿右皱眉看着没正形的主仆俩,刚要开口劝阻就被阿左拿话堵住:
“你要是想看美少年,那就跟我们一道,我绝不告诉婆婆。若不想去,就自己待着,但是不要扫兴说什么这不行那不可的话。”
见阿右不松口,阿左就指了萧谣的背影,压低声音道:
“姑娘这几日被萧言梅的死可弄得有些没精神,你看这几日,饭都用得少了一碗。咱们就让姑娘乐一乐怎么了?”
要说姑娘真是个口硬心软的人,那萧言芳死了个庶妹整日穿红着绿跟没事人一般。
倒是自家姑娘一直跟萧言梅不对付,还长吁短叹了好些时候。
想起自家姑娘从前一推饭碗,就抱着肚子再喝两杯消食茶,可这几日是消食茶也少用了半碗,阿右不由沉默了。
她想了想,瞪了阿左一眼,递了个食盒给阿左。
“给,这个拿去。”
阿左立时欢喜起来,挎个大食盒就去了厨房。
不晌不晚的时辰,厨房此时自然冰锅冷灶。
阿左将一只蒸好了酸鸭子拿出来时,一股子带着酸又溢着香的味道,顿时布满整个厨房。
“咕嘟。”
有人在咽口水。
“看我作甚?”
阿右瞪向秀丽得过分的萧傻傻,又同萧谣憨笑:“姑娘,是他,跟我没关系。”
萧谣也不说话,只捏了条鸭子腿在傻子面前上下晃动,耐着性子哄着:
“告诉我,你家在何处?你爹娘是谁?说了,就给你吃肉,好不好。”
“姐姐,傻傻要吃肉,姐姐。”
又是一声“咕咚”,这回的声音大且坚定。
萧谣眼瞅着小傻子笑嘻嘻上前拉住她手,目光中还满满都是孺慕。
她只觉得额上青筋毕现,咬了牙、别过头将手中肉扔给他。
眼见着萧傻傻舔嘴咂舌吃得正欢,默默地想:真是赔了鸭子又折兵!
此刻,萧谣的心是乱的。
她的头也有点疼。
自己不过抬抬脚,这怎么就给讹上了呢。
“我也有点饿了,咱们一起吃,可好?”
一个浑厚的声音里带着惊喜自萧谣背后奔出来。
萧谣头更疼了:怎么又来了一个蹭吃蹭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