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这年,敏华接了新活计:绣花。亏得她性子沉静,拿起针线来也像模像样。特别是在周清眉的再三刺激下,为了少去想那个不该想的人,敏华发了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绣花练字弹琴上。
既然付出了昂贵的成本,敏华就想着要追求应得的报酬。每旬去祖父家聚会时,她便漾着甜甜的笑容,无比乖巧地给每一房老夫人老太太递上她堪能见人的绣工。此举不仅能博得众人交口赞叹,还能给她美人娘亲面上增光添色,更能换回无数值钱的玩意儿:玉络子、小金绽、玛瑙串、翡翠扣等等。
一本万利的买卖真是太划算了。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敏华把念头动到了绣面设计上。借绣花之名,敏华没少钻同窗仕女们的闺房,还真给她收罗到精美的荷包与手绢。同窗羞答答地托她转承的,敏华也毫不客气地收入腰包。回府后东拼西凑,又是一副让众老太太舍不得放手的好绣样儿,夸她贴心,这小赏越发精致丰厚。
对着三小箱暗色犁木箱做的梳妆盒,敏华暗喜,如今她也算小富婆一名。怎么样才能使它们利滚利息生息呢?敏华又开始暗暗动起脑筋来。
还未等敏华想出法子转移她的私有财产,这日,山羊胡老爹领了她们三兄妹,参观上官家的库房一角。刚开门,金灿灿的光芒绽放出来,映得敏华都得用胳膊肘儿遮住眼帘闭光。数丈高的珊瑚树、鸽蛋大的夜明珠、成箱的绫罗绸缎、名家笔墨名家书画、金石玉器,随意丢弃,浓郁的富贵之气逼得敏华喘不过气来。
“敏儿,明白没有?”
闻言,敏华猛地收回心神,见上官锦华兄妹以鄙夷的眼角扫过自己,心中有数:前些时候自己的小人得志让他们看轻了。亏得自己还在为小金库沾沾自喜,原来每房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可恶!
敏华点点头,山羊胡老爹摸着胡子,道:“以后要乖乖地跟玉山夫子做学问,针线少玩会儿。”
受了这么大的教训,敏华能不乖乖的么?跟在山羊胡老爹后头,刚出库房,便见三五个仆人把自己的三只宝贝箱子往库房里送。敏华急了,拽着上官诚的丝褂摇啊摇,恳求道:“爹,爹。”
上官诚笑眯眯道:“等敏儿及笄爹爹给你办全大都最厚盛的嫁妆,听话,背书去吧。”
说罢,这山羊胡老爹笑眯了眼跟章师爷一同离开。
敏华留在后面,听着那老狐狸似的奸笑声,她心痛,眼睛留连在那三箱她付出无数心力才换来的宝贝,她怨念!
上官锦华走到她前头,道:“敏华妹妹,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你这般聪慧,该多用心在学问上才是。”
上官雪华娇声道:“敏华妹妹,爹爹也是为了你好,那些手绢荷包儿你去还了,再去姐姐屋里挑几样可心的小玩意儿赔你可好?”
敏华哼哼冷笑,转头对上官雪华道:“看来还是敏华多事了,赶明儿个敏华就把那些同心结、诗画绣绢儿给盛桢哥送去,省得放在那儿让人闹心。”
“谁?”上官雪华刚激动,又想起仪表,捏捏手绢,柔声道,“敏华妹妹,还有人托你给盛桢哥送东西吗?”
敏华甜甜地回道:“当然啦,盛桢哥和上官哥哥交好嘛,不托敏华又托哪个?嘻嘻,盛桢哥还蛮受欢迎的,不比送给上官哥哥的少哦。”
说罢,敏华转身便走。离去前,眼角瞥见上官雪华投给她兄长含怨的眼眸一双,心想这才刚刚开始呢,敢坏本姑娘好事。
当晚又是一旬一次的大聚会,敏华在堂兄妹表亲表姨表姑之间走了一圈。女性亲戚们对敏华品种繁多的绣样花面尤为捧场,祖奶奶当众又一次夸起来:“子信府上的就是伶俐,敏儿,跟奶奶说说,到底是哪房绣花师傅有这么好本事,这绣样儿月月下来竟没个重的?”
从前敏华的答案都是模凌两可,今儿个,敏华捂嘴偷偷答道:“祖奶奶,敏华老实说了,是书院里的女学子们给的,娘亲改了以后敏华重绣了才有。”
祖母眼睛一亮,道:“那些女公子作啥要给敏儿绢子?”
敏华冲祖奶奶眨眨眼,祖奶奶顿时恍然大悟,摸着手上华丽柔软的绢子,道:“奶奶做姑娘那会儿啊,跟她们一个心思,想要嫁个好郎君。说起来,子悠也是时候娶房媳妇了。敏儿啊,跟奶奶说说,哪家姑娘最好?”
一旁的上官雪华神色之凄婉,都让敏华不忍心欺负这个怀春少女。敏华给了上官雪华一个似笑非笑的警告,后回道:“回祖奶奶,敏华只见过大都三秀清歌姐姐、可言姐姐、雪华姐姐,哪能给上官哥哥挑媳妇,只有老祖宗才有这个法眼能从手绢堆里头挑出个好嫂嫂。”
祖母大乐,对着周旁坐的各房媳妇儿,抱着敏华笑道:“听听,谁家孩儿有她嘴巴甜,真个聪明的。倩娘,难为你这做人家后娘的能时时把这事放在心上,是个识大体的。赶明儿个,你到老四府上,和着他哥几个妯娌弄份名谱,细细选选。”
美人娘亲立即伏身行礼:“媳妇儿记下了。”起身时,各房的眼神与口气与之前大不相同,美人娘亲依旧低眉顺眼,柔柔弱弱,不侍宠也不仗娇。
敏华趴在祖母怀里,眼光瞄过上官锦华两兄妹,心里别提多爽利。这人事一多果然就没了气力去想些有的没的,敏华觉得那个人的影子越来越淡,只记着自己年岁再大点报完恩那便一了百了。
她暗喜:果然,一见钟情最是经不起时间与距离的考验,佛祖保佑,信女终得解脱。
待上官府的婚配消息外传后,那周泠和上官雪华还拌了两句嘴红了脸,其他女学子越发记着讨好敏华这个人小鬼大的主。
日子真是过得其乐融融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