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微澜
远处，上官敏华的宝贝儿子周广泓由几个军官与侍卫守护，拿着一把剑在戳羽蒙达，边施虐边骂：“叫你炸我母后，叫你炸我父皇，我杀了你！”
上官敏华身子一软，差点摔倒。秋棠见她终于清醒，说了声谢天谢地，不住口地问：“夫人，能听到我的话吗？”
她点点头，秋棠要带她去休息，她摇摇头，秋棠很急，上官敏华眨眨有粘稠物附着的眼皮，低声道：“我没事。”爆炸的气浪掀飞她时耳部眼部受创，她现在脑子清醒，并没有恶心呕吐感，不算严重。
她奔过去，一把抱住儿子，激动得浑身发颤。周广泓没能明白母亲那种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他的小胳膊攀在母亲的肩上，小脸蛋贴着她的脸，软软地说道：“妈咪，我好想你。”
妈咪也是。上官敏华哽咽得说不出来，她只是抱着儿子不语。小孩子只是激动了一会子，便转过脸，向母亲兴奋地讲起行兵打战的经历，言语中对周承熙这个父皇的崇拜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母后，父皇送我的小红马，它跑得非常快。”周广泓说他得了马匹和宝甲，现在可以上战场了。他又举起手中的小铁弩，兴奋地说他杀了三个敌人。
“母后，父皇说我必须会用铁弩，父皇还说母后瞄得特别准，母后，你教我好不好？”
听到周广泓说他杀了人，上官敏华摇摇欲坠，她的脸也许太白太凉，兴奋得小孩意识到母亲的不安，像小大人一样，扶住母亲，向临时帐篷走去，边走边轻轻地说：“妈咪，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我会把所有坏人都杀掉，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路上，碰到正在包裹伤口的将士，周广泓很有气势地和他们打招呼，神情中透出不逊于众人的威严，即使与柳子厚、史破军这样的铁血大将对上，这个七岁的小孩也能直视他们，不弱于人。
上官敏华心里滋味百陈，默不做声地看着儿子熟稔地叫着周围将士的名字，牵着母亲的手带着骄傲的表情把她介绍给他那些军官朋友。
她这个儿子把她往时说的那些故事里亲近于民与官兵打成一片的亲和思想融会贯通并付诸于实践，不能说他做得不好，看儿子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平易近人又不失大家风范，她第一次觉得儿子长大了。
不知道其他男孩子离巢，做母亲的心里如何想，她却是万般不舍，又不能阻止。
“皇后娘娘，陛下醒了。”庆德帝身边的宫人跑过来，在上官敏华面前停下，垂着头等她同行。
上官敏华正要随他去，见这宫人挥动拂尘拦住周广泓，带着歉意的笑，道：“太子殿下，陛下发下话来，让您跟着柳大将军多走动走动。”
周广泓孩子气地嘟嘟嘴，放开母亲的手，道：“母后，晚些时候我再去看你。”
说完就跑去找柳子厚，跟着他身边看他如何做事。上官敏华张了张嘴，终究转了身与宫人去见驾。
掀开临时帐篷的帘子，周承熙正在炮轰那些军官和医正，见到上官敏华走进，立时挥手叫那些人滚出去，并不顾众人阻止，大呼小喝：“皇后，过来。”
床榻上，周承熙上身裹有绷带，俯卧在那儿，全身衣衫褪去，露出精壮修长的四肢，身上布满泛白的伤口，这会子，因为激动牵动背上的伤，绷带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水。
这个人不但对别人残忍，对他自己也从来不曾柔软过。流了那么多血，他的脸已那样苍白，竟然还不安分地养伤。
他的身体里有多少血可供他这样无所顾忌地挥霍？
她的脑中，不可阻挡地闪过一幕：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场宫变，有一个弱冠少年带着满身的箭伤与血痕，站在冷冰冰的宫门，朝她伸出手，强制地带走她。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盛气凌人，霸道专制，带着这世间男子少有的坚持，绝不放弃。
若非发生后来的事，也许她早已发现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说不定。
周承熙从床上跳下来，牢牢地抱住他底的女子。上官敏华闭了闭眼，未受伤的手，指头根根发凉，想要碰触，又因彻骨的惧意，矛盾地未曾放置。
“你还活着，真的不是在做梦。”
上官敏华脑中一片空白，不明白这个霸道得过分的男人，神智清醒之时，为何也能说出这样柔软的情话来。
她仰起头，对上周承熙怜惜的双眸，不知怎么地，寻常人欢喜的情意，却让她周身寒意森森。她发觉，如果他不是这般情意款款，只是这般平平淡淡的拥抱，再久一些，说不得就真地两样了。
可惜，这人终究是周承熙，她也终究只是上官敏华。
周承熙眼底越来越温柔，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女子的面颊，低语道：“还说不怕，整张脸都吓白了。你还是那般心软，不忍见血，朕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又将她搂进怀里，单拳在她背上轻拍：“不怕不怕，朕会保护你的。”
上官敏华很想要感动一下，却觉得这人不是撞了邪就是鬼上身。按她对这个人的了解，这时候，他应该拿宿敌吉莫王开刀，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头大患，趁机收伏北漠漠。
再不济， 他也应该开始杀俘虏，烧平吉莫王宫，趁北漠漠大部队未接到消息反击前，全速撤离吉莫王庭。
而不是在这儿叽叽歪歪地儿女情长。
有人改变了这个人。
上官敏华再一次深刻地了解到这一点，她屏了屏气，勾唇低眉略思索，凉凉地试探了一句：“这种话，拿去哄你的妃子罢。”
“果然没用。”周承熙在她头顶嘟哝了一句，放开她，回到床榻旁，神色似笑非笑地讽刺道，“皇后的心还真是石头做的呢，这种时候女人不该是感动到痛哭流涕，再用她们的身体换取帝王恩宠，达到目的吗？”
那这人便是左倾城了，不做第二人选。上官敏华心中冷笑，指了指自己的左手示意自己不能侍寝，她浅笑着回道：“还请陛下忍耐些，回宫自有如花美眷相伴。”
周承熙眉头皱起，眼睛瞪着她左手上的绷条，冰冷的怒火一点点地累积，他冷绑绑地开口，问道：“朕听说，皇后为保贞洁，不惜以命相搏反抗，遭致吉莫王暴力压制，甚至鞭笞。”
此语一出，令上官敏华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
“皇后受苦了，朕绝饶不了那些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