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思故
顾连城此话正中姜云霄下怀,只听她接口而问:“若是公子要施这调虎离山之计,那要如果才能让秦仲那只老虎离开漳国大营呢?莫非公子是想亲身涉险引他出营?”
“云娘觉得本公子是那种不要命的人吗?天朝又没给我什么好处,我何必为此而不顾性命?就算是王爷给本公子找十个郑锦瑟来也不干,况且现在京城第一美人可是天香阁的敏秀姑娘。”顾连城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
“那公子准备如何打算?”齐澈听她提及郑锦瑟,心中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忙转移话题。
“当然是用人偶替之了!”顾连城也不再跟他们卖关子,爽快地回答道。
姜云霄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必她之前确是思虑过甚。如今她虽不明白连城是否对齐澈有情,但她足以看出眼前的这位敬王对古莲儿用情颇深,只不过,最终却抵不过与郑锦瑟多年的深情。
确定好计划后,接下来便是周密的部署,齐澈心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因此并未将此事告知楚云。这种计划只可用一次,所以他必须保障一切都能顺利施行。他独自一人在帐内思虑良久,直到随军侍卫前来点灯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匆匆地用完晚膳后,连日来的操劳令他倍觉困倦,于是便歪于榻上小憩。朦胧中,他见帐内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惊得他由榻上一跃而起,忙冲向帐外命人取水灭火。可谁知,帐外却空无一人,过了良久,才见不远处有人奔来,待那那瘦削高挑身影越来越近,他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古莲儿,一如往常那般笑得俏皮狡黠。
“王爷这是怎么了?臣妾从未见你如此惊慌过!”她抬起热得发烫
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挂满了关切之情。
“双……古莲儿!”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痛得她失声尖叫。
“原来王爷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过我现在该走了,若再晚些,秦仲所派的追兵便要来了。”只见她凄然一笑,被他握住的手腕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功夫,她全身燃起了大火,一股灼烧的痛感刺激着他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但他仍紧握着不肯松开,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放手。
炽热灼人的烈焰中,他清楚地看见她凄婉伤心的模样,他用力地将她拉至身前,却听她低低地说了句:“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话音刚落,那浑身的火焰瞬间变成了耀眼的白光,刺得他双目生疼,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却见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截烧得如焦炭般的人骨。
齐澈低吼一声,由榻上坐起,抬头环视着帐内,但见一切如常。书桌上的风灯发出橘色的暖光,一只小小飞蛾扑棱着翅膀围着灯罩打转,似乎永远也不知疲倦。如今已然入夏,想他离府已是四月有余,锦瑟腹中的孩儿应该满六个月了。他如今已快为人父,而那古莲儿却早已香消玉殒,方才陷入那样的梦魇,也算是报应吧!
自做完这梦后,齐澈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身步出营帐四处徘徊,不知不觉便踱到了顾连城闭关的木屋附近。他挑灯一照,竟见门边坐着个人,夜色中他那身月色的罩衫银光闪闪,好似是鲛人之泪。
“我道是谁半夜还在四处闲逛呢,原来是王爷呀!”顾连城瞧见不远处挑灯而立高大身影,朝他举了举手中茶盏说道,“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不过是茶非酒,希望没扫了王爷的兴致。”
齐澈听见他清朗的声音
带些惯有的狂狷,不由挑唇一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他放下手中风灯,学着连城席地而坐,接口她递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说道:“公子此时出来品茶观星,真是好雅兴!”
“那是自然,人生苦短,何不过得逍遥自在些?”顾连城抬头望着幽蓝夜空中的璀璨繁星说道,“你瞧着银河霄汉,大气壮观,而那点点星辰,却是如此渺小,再是闪烁璀璨也不及明月皎皎。小时候听云娘说故事,人死后便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其实那不过是世人美好的愿望罢了。这人死去,化成的不过是一坯尘土,再卑微渺小不过了。”
齐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抬头望着那夜空景致问道:“公子一向豁达不羁,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伤春悲秋的话来?”
“我是替那些自欺欺人的世人感叹,说要树什么丰功伟业,说要得什么荣华富贵,那些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罢了。”顾连城说着说着,竟连声音也变得尖锐许多。
齐澈觉得他有些异样,将手中的空茶盏往他面前一伸:“好香的茶,不知公子可否则续一杯?”
顾连城朝他古怪一笑,取过手边的茶壶要为他添茶,忽然余光瞥见夜空闪过的一道流星,惊得她手中一滑,那精致的官窑茶壶当啷一声滚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哦,一时手滑,可惜了一壶上好的花茶!”她望着被摔断一壶嘴,难免觉得心疼。
齐澈见他神情恍惚,忙掏出巾帕递到他手中,可他却并不接过,而是站起了身子推开了木坊的大门。顾连城进屋取了晾于紫檀木架上的手巾,细细地擦拭着衣袍上的茶渍,恰有一朵被泡得几乎透明的茉莉沾于她的袖口,她伸手捏过那花,又止不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