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挂念
顾连城无端被齐襄这番轻薄,心中又恼又羞,挣扎着用尽全力推开他,迅速地裹好滑落的衣袍,缩于书架边愤然而说:“我如今承蒙皇上赐婚嫁入敬王府,虽然往日我与皇上相敬相爱,可现在身份境地有所不同,您这般作为可谓于礼不符。更何况敬王求婚有因,您也是心知肚明,若今日您还如以往那般待我,倒叫我如何向敬王爷交代?他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我身处王府与之周旋已属不易,您将我置于此等境地,还嫌我不够落魄凄惨吗?”
这番话,她是为楚双璧而说,更是为自己而说。她恨师兄秦仲,更厌恶将她送入王府的楚云,若是在北漠,她早就不客气地将他们整个落花流水了。
“双儿……”齐襄听她这番刺耳的言语,难免觉得惊讶。望着往日温柔似水的楚双璧在他面前犀利而语,除却讶异,更多的却是愧疚,是他将她逼到了如此地步却还不能放手!
“皇上,为了您也为了我着想,请您不要再召我入宫了。”顾连城整好衣衫后愤愤地盯了他一眼便转身而逃。在这人生地疏的京都,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逃了。
为了避人耳目,顾连城专拣偏僻的宫道而逃,一时也顾不得辨明路途,茫然间穿过一处垂花拱门拐上了抄手游廊,没跑出几步却撞上了一人。
“楚双璧!”来人扶住险些摔倒的她诧异而问。
顾连城站定身子抬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齐澈,顿时又惊又喜:“你……你怎么也在宫中?”
“我……听闻太傅说七弟近日顽皮难教,因此我特地来瞧瞧他。”齐澈极力掩饰内心的尴尬,随意编
了个理由搪塞。他也不知怎么的,自打一早顾连城进宫便觉得心情烦躁,又怕她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身份,一时忍耐不住便来了这宫中探看。
“那……那若是无事就先回府吧!”顾连城一刻也不愿在宫中多待,拉扯着他的袍袖便要回府。
齐澈见她神情异样,顿时心头凛沉声而问:“你现在不是应待在皇后的宫中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方才在滴翠轩的情景立即涌向脑海,顾连城觉得委屈心酸,又不能向他哭诉,只得强忍着眼泪故作平静地说:“方才听闻储秀宫出了些小事,皇后便往那儿去了。我因觉这附近景致不错,便独自过来瞧瞧!”
齐澈听后却是不信,紧盯着她半晌后突然拽过她的右臂掀开广袖一瞧,但见右臂间那颗朱砂仍旧嫣红刺目这才放下心来。
顾连城见状,慌忙挣开他,将手缩于宽大的袍袖之中,只觉双颊发热,肋下的那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才齐澈这番举动,她虽不知其意,但见他紧紧盯着她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心里头不由涌上一股冷意。想他这次入宫,并非是因为担心那位少年皇弟的课业,而是赶过来看戏来了。他明知皇后宣她入宫必有蹊跷,却偏偏毫不犹豫地让她前来,而现下却又匆匆赶来,到底是何用意?
“你如今身子仍未痊愈,就算是皇后召见也不必每次必应,待调养好身子再说。”齐澈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软语劝慰道。
他的大手干燥温暖,顿让她觉得安心不少。小的时候,师兄也曾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北漠小镇的每一条热闹的大
街,给她买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而不久前,正是他那双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顾连城被他紧紧地牵着缓缓往宫门行去,她一路心事重重,忽然间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齐澈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一时竟舍不得离开,忽然则觉得鼻子发酸,泪珠儿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齐澈心知她在皇帝那受了委屈,却不好开口安慰,犹豫了良久这才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他觉得她有些可怜,被兄妹情深的楚云送入府中成为楚双璧的替代品,夹在他与皇帝之间进退不得。是的,他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这些年来,他爱的只有郑锦瑟一人。自打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每次与她相处,他的内心总是如此作想。他不愿承认对她动了心,他不敢面对内心对她日渐加深的好感,唯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并未负了远在漳国的郑锦瑟!
回到了王府,顾连城想起在宫中的事情,尤其是她当时在齐澈面前的失态表现,恨不能一拳砸晕自己。好在齐澈并未在意,待她仍如当初那般,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可他那种淡然平静的表情中却又夹杂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让她难以释怀。或许她的心中有些许期待,又或许是因为他是她在京城最好的庇护,她有些明白,却只能装作不明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不能够在一起。他有他的挚爱,而她也有自己的目标,且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待梦醒了,一切也都会如烟云般飘散……
她虽是如此作想,可每每见了俊朗潇洒的齐澈,却总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越,许是相处久了,对他生了一些不寻常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