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
贵妃郑锦绣倒没料想皇帝竟如此镇定,明明他心内紧张担忧得不得了,而现在却摆出一副悠闲的神情听歌看舞,听到尽兴处还时不时地用手指轻敲着桌面,瞧上去好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陪坐着,心里头却打起了鼓。虽说她恨不能让这楚双璧落水而亡,可是引了她去偏殿歇息的是自己身边的人,若真出了什么好歹,那她岂不是难辞其咎?而更令她感到惧怕的是,明明见那楚双璧已醉的不省人事,这才不出多时却为何会落入离玉堂殿有些距离的新月池中?她越想越怕,这敬王妃落水事件好似是有人策划好了的一般,其幕后主使的目的可不就是要将今日无限荣光的她打入地狱?
齐澈匆匆奔入偏殿,不待殿内宫人相迎便绕过了锦绣屏风来到了里间。恰巧室内两名宫人正在为落水不醒的顾连城更衣,他这突然的闯入令她们惊慌失措,忙扯了床上的锦被覆上了顾连城衣衫不整的身子。
“我知道的,你不是双璧姊,真的双璧姊从不与我玩闹!”先前七弟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本以为是懵懂天真的玩笑话,可这一刻,他开始踌躇起来。若她果真如七弟所说,那他该拿她如何?
“她怎么样了?”瞧见那两名宫人上前施礼,齐澈紧绷着一张俊脸冷声而问。
“回王爷,方才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王妃现在昏睡,也……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一名青衣宫人紧攥着衣角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地答道。
齐澈瞥了一眼床上面色惨白、昏睡不醒的顾连城,不自觉地长眉紧蹙,朝着那两名不知所措的宫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本王在这里便可!”
那两名宫人虽然心存疑惑,但听了他这柔和的一句,如得了特赦令般速速而退。
见室内再无他人,齐澈不由松了口气,取了旁边矮几上的帕子坐于床边轻拭着顾连城濡湿的乌发。他动作轻柔小心,仿佛怕将沉睡的她吵醒,当巾帕沿着
她的发丝缓缓下滑,直至她凝白的颈间,他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丢下手中的帕子,揭开覆于她身上的锦被,一只手紧握着她的右臂低头细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但见她如雪的肌肤上有一点醒目的殷红,那早应该消失的贞洁象征实实在在地映入了他的眼帘。虽然之前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但面对这令人难以名状的现实,齐澈仍有些恍惚。他甚至想,也许皇帝与她并没有肌肤之亲,可是半年前他酒醉时无意撞见过楚双璧。当时他已听闻她与皇帝关系暧昧,因此借着醉意以言辞羞辱,可没料想双眼满含泪水的她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巴掌,好在他反应敏捷及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也正是那时,他无意中见她滑落的广袖下并无象征处子的那抹嫣红。想必这件事情,除了皇帝与他,就连她的亲兄长也不知道,所以他费尽心机找来的替代之人才会是完璧之身。从这一点也就证明了,皇帝与楚云并非合谋骗他,而是那位深爱着自己妹妹的楚云无奈之下使出的一招险棋,果真是兄妹情深呐!
细心地为衣衫单薄的顾连城掖好被角,齐澈注视着她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睡颜,暗叹着楚云的好手段,竟寻得到与他妹妹楚双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然而对于他自己这样冷静的心态,他也觉得意外。往常若遇到被人欺骗,他定要让他们落得个悲惨下场,而现在,无论是楚云兄妹还是眼前的这位不知姓名的女子,他都无法像以前那般严惩不贷。相反的,得知这人并不是楚双璧,他心内倒有些轻松,往后相处也许不再会心存芥蒂将她当成仇人一般了。不管她的身世如何,既然是楚云找来的人,必定不会对他不利。
顾连城不知做了多少个梦,梦见小时候落水,被呛得几乎窒息,朦胧中醒来看到不一丝光亮,随即又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瞧中眼前透着些微的光亮,一个人脸渐渐靠近,是绣贵妃身边的侍女绿萝。她的脸越来越清晰,乌亮的瞳孔中映着她苍白的
面色。
“你是假的,你不是楚小姐,你是……你是个怪物……”她的脸因惊惧而扭曲,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待顾连城定睛一瞧,竟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变成了她的师兄秦仲。那张俊秀的面容带着无尽的魅惑妖娆,微挑的薄唇一张一合:“连城,再怎么逃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望着那张妖娆的俊脸越发狰狞可怖,顾连城吓得失声大叫,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急得她冷汗直冒。须臾,那张脸渐渐地化成一副陌生的绝美面容,但见那一双杏眼泪光氤氲,苍白的面色更衬得她楚楚动人。顾连城心生怜悯,想要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却不料那顺颊而落的清泪竟成了斑斑血痕。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是我的……”凄厉的女音响荡于耳边,蓦地一双森白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任她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耀眼刺目的阳光以及头顶那熟悉的素色水墨帐幔,顾连城微舒了口气,脑海中却是那晚落水前的一幕幕场景。
“王妃,您醒了?”守于床边的宝珠听见动静忙上前探看,见她已然醒转,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等不及顾连城应声,她忙朝着立于门的宝婵叫道:“快去禀报王爷,王妃醒了!”
宝婵应声而去,不多时便见一身鸦青长袍的齐澈疾步而入,待到他坐于床边,顾连城抢先开了口:“青萝呢?我记得是青萝在旁边伺候的。”
齐澈闻言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这才刚醒就惦记着别人,你先得好生将养,待身子好些了再提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我记得的,我记得她落水了,然后我去救她,我拽住了她的衣袍……我用力地拉啊,拽啊……”顾连城的眼神有些涣散,纵使她心内明白,可嘴上却止不住地说着,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内心的恐惧与愧疚。
“她死了!”齐澈抬起食指贴上了她的唇,语气平静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