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祸事
辞别了郑锦绣后,她面色神色仓皇地出了宫门。她上了软轿,随手放下了轿帘,蜷缩于轿中阴暗处。随着软轿晃晃悠悠地转过宫门,她才由怀中掏出那个精致的瓷瓶。她怔怔地凝视着手中之物,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已紧张得面色发白,往日嫣红诱人的双唇也没了血色。
“妹妹要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地位,回去后你可要好生斟酌了!”
方才在宫中,郑锦绣又将这瓶令人痴傻的药交到了她的手中,说是让齐澈饮下后此生便只爱她一人,不过日后他再无往日的睿智与神勇,跟一般的傻子无异。郑锦瑟回想着她当时所说的话,只觉心中矛盾至极。她爱着的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风姿神秀的三皇子齐澈,是那个将她从泥沼一般的漳国王宫迎回的睿智深情的敬王爷,是那个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夫君。日后若是他成了个傻子,她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吗?
郑锦瑟捏紧了手中的微凉的瓷瓶,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脑海中又闪现如她胞姐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
“若是妹妹舍不得,那就日后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府中妻妾成群,若是那些个妻妾为他诞下了子嗣,想必那王府中再没了妹妹的立足之地。然而他喝了那药虽然变成了傻子,可他一心爱着的唯有妹妹一人,与其大方地成全别人,倒不如多替自个儿考虑考虑,孰轻孰重,想必妹妹自有明断!”
当时她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郑锦绣递过来的瓷瓶时,郑锦绣趁热打铁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话听起来虽是尖酸恶毒,却偏偏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倒是不想让齐澈变傻子,只是郑锦绣说了,就算没了顾连城,往后还会有更为年轻貌美的女子,她防得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倒不如索性采用个一劳永逸地法子。
轿子行到了府门口,随行的晴晚隔着轿帘唤了数声也不见轿内的郑锦瑟有所回应。她心内生疑,忙上前掀起了轿帘,但见这位娘娘正端坐于轿内,这才放下心来。
她上前扶她下轿,却被她一把推了开来:“你先回殿中去吧,本宫想去园子里走走!”
现今晴晚有些怵她,听后也不敢多言,忙顺从地由旁边的小门入了府。
郑锦瑟独自一人踏入了府门,怔忡之际,忽而撞上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竟绊在了门槛上。好在那人眼疾手快,忙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袍,轻巧一带,便让她站稳了身形。
“请王妃恕罪,方才是微臣太过莽撞,差点儿冲撞了王妃!”一道清悦的女音响起,听到郑锦瑟的耳中却如炸雷一般。
她抬眼瞧了瞧扶住了她的人,一双乌眸忽而蒙上浓郁的怨怼,她忙攥紧了手中瓷瓶,这才假笑道:“方才是我一时失神,并未瞧见你走来!”
姜云霄见她已站定,便忙松开攥她衣袍的手。她悄然打量着面前这位敬王侧妃,天生的灵敏令她觉察出她的异样,况且她一直对这位看似柔弱无害,实则心机深沉的女子保持戒备。
“王妃没事便好,若是摔着哪里便是微臣的罪过了!”她恭敬地朝着郑锦瑟施了礼,这才躬身而退。只眨眼功夫,她的手中便多了一只褐色的蟋蟀虫儿。
翌日傍晚,因劝说无效只得无奈同意顾连城随秦仲回北漠的姜云霄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肴,说是要给他们师兄妹二人践行。顾连城所居的客房偏厅摆了满满一桌酒菜,王府中小厨房的人也殷勤送了几道拿手小菜。其中有顾连城爱吃的爆炒鱼片,鲜嫩的黑鱼剔除了剌,上好的刀工片成薄片,待油烧得滚热,便将配料下锅翻炒,待半熟时放入鱼片,翻炒片刻便可出锅。小厨的师傅手艺绝妙,炒出来的鱼片爽滑可口,乃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未等秦仲坐定,顾连城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正要放入口中,却被姜云霄一掌拍落:“瞧你说得信誓旦旦,我看指不定日后没了这些好菜伺候着,你又念想着这里的好来!”
顾连城瞧着落于桌面的鱼片,心中有些心疼,便又要抬起筷子去夹盘中的鱼片,谁
知姜云霄索性将小厨送来的那些菜全放到了一边:“今日是云娘为你们践行,与这王府无关,难道你是嫌我的手艺不好?”
“哪里哪里,云娘的手艺上佳,那厨房师傅的手艺还不及你一半!”顾连城见她拧眉嗔怪,忙换了副笑脸假意夸赞。如今姜云霄遂了她的意,也答应从中调解姜国长公主毁婚之事,她自然要讨好奉承。
姜云霄利落地将小厨送来的那些菜放入食盒拿到了门外,随后便面带笑容地走到桌前落了座。席间,这千机门派的三人饮酒吃菜,谈笑风生,倒是难得地融洽。
饭罢,顾连城已喝得微醺,与秦仲、姜云霄二人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后便觉倦意上涌,于是便早早地洗漱睡了。到了夜半,酣梦深沉的她忽而被一阵怪异的叫声惊醒。她缩于被中侧耳倾听,只觉窗外那声音如同同婴儿哭声,又似是猫儿叫春,这诡异的声音令她心头发慌,忙攥紧被衾,将其覆于头顶。片刻功夫,那声音戛然而止,她大胆地由被中探出头,坐起身屏气凝神地听着,但听四周一片静谧,这才略略安心。
下半夜,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也没睡着,直到了天边晨曦微现,这才有了睡意。可没等她眯瞪一会儿,便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直吓得她披衣而起,胡乱地套上鞋便循声冲出门去。
她一踏出殿门,便见端了水前来伺候的丫鬟早将那鎏金面盆摔落在地,而她则抱着殿门边的朱漆楹柱惊叫连连:“猫……猫……死了……”
顾连城顺着她颤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檐下的碧竹丛中躺着一只白猫,碧色双眸圆睁,好似要跳脱眼眶一般,一道殷红挂在嘴边,映着它身上雪白的毛皮,更显得狰狞恐怖。
她向来忌惮血腥,眼瞧着这怵目惊心的尸体,直吓得心惊肉跳。她忙将眼光由这只惨死的白猫身上移开,恰巧落在了门边被打翻的食盒之上。昨晚被整齐地放于食盒中的菜肴已然被搅得杂乱,盘中甜品中还残留着猫的脚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