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惊心
身在后宫的郑锦绣近日来颇为烦忧,先是她那位敬王府的好妹妹派人前来讨教如何挽回她那位偏好男风的王爷的心,尔后她跟前的耳目得到些惊天秘密前来禀报。她不听倒不打紧,可听完那人的讲述,竟是又惊又怕,直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哪里想到那位怀有惊世之才的连城公子竟是位女子,而且还是流落在外的姜国的长公主。想到原先她还想为那位相貌俊秀的公子牵红线,借机拉拢他,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摇身一变,她竟成了姜国的长公主!
想到齐澈费尽心机要与姜国联姻,若是他真娶了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对他来说,可真是如虎添翼。然而当今皇帝沉溺于儿女私情,早已无心政事,加之他长年体弱多病,只怕未等唯一的皇子羽翼丰满,这国君之位必会被齐澈所夺。这消息对于郑锦绣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如今她被那楚双璧夺了宠,唯有将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儿子的身上。往日,手握军权的齐澈一向是她忌惮的人,再加之现今楚家兄妹成了她的心头大患。这些年来她暗中活动打点,好不容易才拉拢了些朝中能臣,算起来如今根基并不算深厚,谁料到又突然冒出个姜国公主,而且还要嫁与齐澈为妃,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威胁。
殿中鎏金瑞兽香炉中燃着她极爱的苏合香,却拂不去她满心的烦躁不安。她坐于窗前凝神想了半日,最终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了她的胞妹郑锦瑟的身上。想来她也算是齐澈的挚爱,若是她极力反对,想必会有回旋的余地吧?毕竟齐澈与她分别多年,对她的情分却越发深沉,否则当年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将她由漳国接回来。
打定了主意后,她抬手招来了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她暗想,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若是齐澈不买锦瑟的账,她也只能使别的招术了。
翌日,齐澈才刚下朝回府,便见鸣鸾殿的侍女晴晚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齐澈见状,自然是心知肚明,想必是锦瑟近日听到了些风声。他心头有些烦躁,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什么事跑得这样急?”
“禀王爷,娘娘她……她病了……”晴晚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假称锦瑟得了病。
“病了?那还不赶紧去叫管家去请大夫?”齐澈佯装不明所以,忙要叫管家张诚,但见那晴晚摆着手支吾道:“娘娘得的是……是心病……”
齐澈见她为难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压低了声音轻
柔地说道:“你且先回去好生照料,本王随后便去瞧瞧。”
晴晚闻言,如蒙大赦,用力地点了点头便躬身而退。
望着那丫鬟匆忙而去的背影,齐澈不由怅然一叹。如今顾连城一心要随秦仲回北漠,这涉及两国联姻之事,他尚不知如何处置,谁知后院那位的又要闹腾起来!
齐澈到了鸣鸾殿,进了内室后见郑锦瑟坐于窗边掩面而泣,止不住的眼泪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他看了有些心疼,奇怪的是却并不觉得愧疚。
郑锦瑟见了他来,缓缓转过头一脸哀怨地望着他,呜咽了几声才开口道:“王爷这是要将臣妾比作妒妇一般吗?既然您要迎娶新妃,也不该瞒着臣妾一人。臣妾虽然不才,却也晓得情理,如今民间的殷实之家都要娶几房小妾,更何况您堂堂天朝王爷了。”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最后终呜咽着发不出声来。
齐澈见她哭得伤心,便上前按住她的肩柔声道:“本王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你一直尚在月中,我怕你听了不开心。”
“臣妾怎么会伤心?替王爷高兴还来不及!”郑锦瑟心里头痛意难忍,嘴上却哽咽道。
“瞧你哭得像花脸猫一般,还说不伤心?”齐澈见她委屈成这般模样偏还要嘴硬,简直是哭笑不得,他并不怪她拈酸吃醋,只是觉得她这么一闹,倒让他显得薄情了。
他见她仍是哭哭啼啼,便随手搬了张椅子坐于她面前面色郑重地说道:“锦瑟,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便是以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与漳国做交易。你还记得当年将你与楚双璧换回的女子古莲儿吗?”
郑锦瑟听他款款而谈,渐渐地也平静下来,听他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便坦然答道:“自然记得。当初我随你回府之后,你说那锦华殿曾是为了我而建,可是后来你却让我住进了这鸣鸾殿。你那时对我说,这王府中的正妃就只有古莲儿一人!我心里明白,你做这些是为了感恩,若不是她,哪会有我的今天?只是才不到两年,你便忘了当年誓言,如今要迎娶姜国长公主为正妃,却将那古莲儿抛之脑后!”
她说着说着,不由替那素不相识的倒霉的古莲儿叫起屈来。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簌簌而落,如今她不过是用古莲儿的遭遇来斥责齐澈的背信弃义,实际上她是在替自己委屈。
“锦瑟,我没有。本王这辈子就只有一位正妃,也就是当年将你换回的古莲儿。如今姜国的这位长公主,便是曾经的古莲儿,也正是女扮男装的连城公子!”齐澈见她哭得
委屈伤心,掏出巾帕递到了她的手中,如今能拭干她眼泪的人,唯有她自己。
“你是说……那位连城公子就是当年的古莲儿?那位身怀绝艺的连城公子竟会是她?”郑锦瑟闻言,好似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哪里会晓得以精妙的机关术叱咤沙场的人竟会是位女子?难怪先前府里头传出他好男风之事,原来那连城公子竟女扮男装!
“也许是造化弄人,偏偏又让我遇上了她,随后她又助我朝击退来犯的漳国。想她不过一名柔弱女子,却立下此等功勋,就连皇上对她也颇为褒奖。如今各国国君听到这些传闻,私下里也动了心思,若是我天朝不抢得先机求得这桩婚事,日后被他国得了她去,只怕后患无穷!”
齐澈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拿她并不关心的国事来分析利弊。他并不是想骗她,只是没了解释的耐心,对于她假孕这件事,他多少觉得记恨。记忆中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子,就这么烟消云散,如今在眼前的,不过是披着那张美好面容却心怀鬼胎的女子。明明是她紧闭心房不让他走近,却还自私地想要把他牢牢地拴在身边。对于她,他觉得再没了当初的爱恋,余下的,或许只是责任与承诺。他的确心有愧疚,只是这深沉的愧疚也被她的种种所为淡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未曾料想到的。即使顾连城未曾出现,他与她之间的嫌隙也是避不可免了!
郑锦瑟没有答话,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觉得眼前这个她曾深爱的男子竟如此陌生冷酷。她以为他会一直宠爱她;她以为他这辈子只爱她一人;她以为他对古莲儿的情感不过是愧疚之意;她以为一个死了的人不足以撼动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到最后,她才明白这些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阿澈……你这是要丢下我吗?你不要我了是吗?”她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双眸中再无往日的光彩。
“锦瑟,我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我绝不会食言!”齐澈坦然地迎上她凄楚的目光,仍旧如往日那般情深。如今在他心目中,她仍是当年他爱过的锦瑟,他从未想要丢下她。
“可是你就要娶别的女子了,就在我失去我们孩子的时候,你却跟我说你要娶别的女人。齐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明明对你痴心一片,你却……你却……”她扑向他,双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膛,突然声音哽在了喉头,随即无力地瘫倒于他怀中。
齐澈轻搂着她,柔和的目光却突然凝滞,渐渐地转为森寒,她竟然好意思提他们的孩子?这场戏,她演得可真是太过投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