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都走出烤鸭店伸了个懒腰,里面的气氛实在是不是人呆的,肖从也跟着出来了,从容的淡笑着问:“你出来透透气?”
冯都点点头道:“我觉得没劲。肖叔,我爸的事我可从来没反对过,是冯青在那作妖!”
肖从包容的说:“我知道,你们家的事啊,不提了。”
此时,旁边有两个妇女在讨论《霍元甲》,一个问:“最后一点我没看见,讲的是啥啊?”
“我也没看见,不过听说霍元甲后来死了……”
肖从忽然来了兴致,问冯都:“我有了一个想法——我们的杂志现在情况不太好,销量一直在下降,大家都说是电视闹的,读者都去看电视了。我们想了好多办法都不起作用,总不能让大家把电视机都砸了吧?”
冯都思索一会儿,立马茅塞顿开,笑着说:“当然不能。哦?肖叔,我好像明白了。”
肖从望向他,目光中满是心上,示意他说下去:“你说说。”
冯都自然而谈的道:“为什么不利用电视呢?现在电视已经普及了——”
肖从惊讶的瞪大眼睛,反问:“你也想到啦?”
冯都点点头说:“您一提我就想到了!”
肖从摸着下巴琢磨:“你给那两个妇女讲剧情的时候我就琢磨,那些电视剧播一次也就完了,其实很多人都没有看全。如果把电视剧的剧情登到我们杂志上,肯定能吸引一部分观众,把观众变成读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可问题是谁熟悉剧情?谁又能把剧情写出来呢?”
冯都自信吗满满的说:“我!”
肖从倒不是怀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问他:“你?真的行吗?”
冯都得意的望向肖从,说:“我的作文全国获过奖的,而且只要看过的电视剧我都能记住。”
肖从抱着胳膊,遗憾的摇头:“冯都,为什么你没有被学校保送呢?”
冯都苦笑着说:“三好生才能被保送上大学呢,我从来没当过三好生,老师说我总跟他们对着干,德智体,我的德行不太好!”
肖从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贫嘴!”
包厢里,武坚强举着酒杯,乐呵呵的敬酒:“喝呀,大哥,喝!”
冯大有勉强应承着,端起酒杯道:“啊喝!”
忽然,武婶哼了一声,武坚强顿时醒悟过来,打着马虎眼说:“冯大哥,胜利,徐音,你们喝着!冯青,我们带你回去,走,走。”
冯青挣脱手说:“干嘛呢,我还没吃完呢。”
武坚强怼了怼冯青的胳膊,压低嗓音提醒:“吃得够多的了。”但冯青就是想给徐音添堵,怎么也不愿意走,武坚强只好强拽着冯青要离开。
冯大有装模作样的说:“慢走啊!”
冯青临出门时还狠狠地瞪着徐音,解气地说:“想给我当后妈,没门!”
武坚强揪着冯青,气得不打一处出:“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就走吧,你还嫌你们家不乱啊?走吧!”
冯青哼了一声,率先走了。
全聚德雅间还剩下冯家兄弟和徐音,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冯大有先说话,他看看徐音,又看了看冯胜利,满脸的苦笑:“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句话可真是应景啊!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怎么办呢?”
徐音阴阳怪气的问:“难道你哥俩打算相互谦让吗?”
冯大有连忙说:“这什么话?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让?”
徐音恶
声恶气的道:“冯大有!如果我知道你姓冯,我根本就不会搭理你,我讨厌姓冯的。”
冯胜利嘟囔:“哎!我妈对你挺好的!”
徐音断然的说:“老太太不姓冯!”
冯胜利稀里糊涂的道:“啊?啊对,我妈是不姓冯。”
冯大有一拍大腿,嚷道:“行啦,那些事就不说了。我是想说以后咱们家怎么相处,我哪儿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呢?”
冯胜利站了起来,冲着徐音敬酒,毕恭毕敬的说:“嫂子,以前的事咱们就翻篇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老嫂比母——”
徐音冷笑的刺回去:“谁是你老嫂?”
冯胜利没奈何,只能赔笑着说:“反正是嫂子我就尊重,行了吧?大哥,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别的,别的我也不会说,结了婚你们就得相互照应呗!我喝一杯。”
冯胜利一饮而尽:“好啦,一家人永远是一家。嫂子,如果将来你的眼睛真的不行了,全家人都会照顾你。”
徐音惊讶地看着冯胜利,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有担当的话。
冯胜利尴尬的笑了笑,落荒而逃:“那什么我出去看看小都子,那小子老惹事!”说完开门出去了。
冯大有看着徐音,嗫嚅着嘴唇,为难的说:“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音叹了口气,自怨自艾起来:“本来想躲开你们家人,结果还是进了你们家的门,命!”
冯大有也感慨道:“命,真是命!对了,胜利知道你眼睛的事吗?”
徐音理所当然的说:“好多人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冯大有提弟弟说了几句豪华:“他有两个孩子,以前还有老太太,压力也挺大的。”
徐音恶声恶气的说:“那他就耍光棍吧!”
冯胜利望着外面的风景,咬牙切齿地嘟囔着:“我怎么知道你眼睛有毛病呢?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我们家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要是知道你心里装着这个事,早把事办了不就完了吗?”
说着,他忽然难过起来,举手在眼角上擦了擦:“里外里我倒成坏人了!”他一回头,看见冯都走过来,问了一句:“你妹妹呢?”
“被武大爷带回去了。”冯都随口说。
“哦,那我们也有吧。”冯胜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走了。
肖从看见他俩,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回大杂院。
到家之后,冯都趴在桌子上写电视故事,不时地抬头琢磨一会儿。
忽然,门开了,黑子和伊春出站在门口,冯都回头看着他们,没有主动搭理,继续趴在桌上写故事。
伊春拽了黑子的胳膊向前,然后狠狠地推了一把,恨铁不成钢的说:“进去。”
黑子胆战心惊地走了进来,但依然是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伊春只好催促他说:“说,跟他说。”
冯都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飞机。
黑子咧着嘴搓着手,紧张的说:“那什么,那什么,那个吧,小都子,我知道高考这事对你影响挺大的,但我真不是成心害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能成心害你吗?我要是成心害你,你不是人!”
冯都腾地站了起来,气呼呼的问:“谁不是人了?”
黑子赶忙掌嘴,赔笑着道:“我不是人,我说错了。”
冯都哼了一声,又坐回椅子上,冷冷的下逐客令:“我没功夫跟你较劲,你说完了没有?说完就走人,别耽误我的功夫。”
伊春又推了黑子一把,给他使眼色,同时对冯都说:“还有事呢,你听人家说完啊。”
冯都没好气的道:“那就赶紧说,羊拉屎似的。”
黑子吞了吞口水,然后继续道:“嘿!我爸进节目组了,他们要组织春节播出一个大晚会。”
冯都悻悻的说:“离春节还好几个月呢。”
黑子继续道:“晚会有好几个钟头呢,说是全国的名人都得来,现在正筹备着呢。”
冯都此时来了兴趣,抬起头望向他:“那怎么啦?”
黑子脸上堆满了笑,小心翼翼的回冯都:“我爸说,现在他们缺人手,电视台在编的人本来就不多,他们那儿看大门的都顶上去了。我爸还说,他那部门缺五六个人呢。我就想啊,闲着也是闲着,你,我,伊春,咱们干脆进节目组呗,给钱,听说工资还凑合。”
冯都抱着胳膊,泼了一盆冷水:“我对电视节目没兴趣,我觉得那些破晚会就是蒙人的,没什么新鲜的。肖叔说了,人要想提高层次,首先得读书。”
伊春赶忙说:“你读的书比黑子认的字都多。”
冯都挑着眉,一脸鄙夷的道:“我跟他比?”
黑子嬉皮笑脸的反问:“读书能下钱吗?”
冯都叹了口气:“其实好多事我都想不明白,肖叔说,就因为我读书还不够。”
黑子又劝他道:“节目组你还是去吧,机会不错。我爸说,耽误了你的高考,他也想给你弄个营生,临时工也算工作呀。”
冯都摇摇头,坚定的否决:“不去,我白天做天线,晚上给肖叔写电视故事,我忙着呢。哼,弄个临时工就想打发我,你爸爸要是给我弄个正式工还凑合!”
伊春着急的道:“正式工你也不见得去啊。”
冯都反问:“你想去?”
伊春点头似小鸡啄米,兴致勃勃的说:“我当然想去了,多认识几个导演,我还要接着做——”
冯都冷冷的揶揄她:“群众演员?满街摔跟头?”
伊春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坚定的说:“早晚我能演上戏。”
冯大有和徐音从全聚德回到宾馆,因为这层尴尬的关系,徐音也不方便回大杂院了。
冯大有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喝茶。刚刚洗过澡的徐音从卫生间里出来,用毛巾擦头发,神态颇是妩媚。
冯大有看得心念一动,但他强自按捺,愁眉不展的问徐音:“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跟我交个底。”
徐音理所当然的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冯大有苦笑着:“我算鸡呢还算狗呢?”
徐音坐到冯大有身边,低着头,语气沉沉的道:“你知道一个农村户口的女人混到城里来有多难吗?”
冯大有不明所以地看着徐音。
徐音叹了口气,面露沧桑:“你是台湾人,你不知道,真是挺难的!当时我年轻,我要进城,所以我就使了些手段。那些事你弟弟肯定听说过,再加上我这不争气的眼睛,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娶我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冯大有叹息,真挚的说:“娶一个女人,为的是以后的日子,不是为了以前的历经。”
徐音忽然抓住冯大有的手,动情的道:“你能娶我,我得谢谢你。放心,我伺候你,等你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我给你沏茶倒水。”
冯大有激动地点了点头,他要找的也是一个能够陪他的老伴儿。两人虽然谈不上什么爱情,倒是挺惺惺相惜,彼此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