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个清冽的女声传来:“打听一下,肖红军住在这条胡同里吗?”
正在说悄悄话的二人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只见一位年轻的身材高大的女人出现在面前,这女子圆脸大眼睛,看着颇是精神。
肖战刚要说什么,冯都却抢着说:“没有,我们这条胡同就没有姓肖的!”
肖战惊讶地看着冯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否认。
女人想了想,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指着信封上的地址说:“好像就是这儿吧?天黑,我找不到门牌号了。”
冯都继续摇头:“真的没有。”
女人想了想,自言自语的嘀咕:“我去派出所问问。”她转身要走,肖战一把拉住她:“您别去派出所问了,我们家就姓肖。”
女人愤怒地瞪了冯都一眼,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北京的孩子怎么满嘴瞎话啊?还首都呢!”
冯都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
“你好,我是肖红军的未婚妻齐齐格,你有没有听说过他?”齐齐格礼貌地说。
“啊?!”肖战惊讶的瞪大眼睛,“我……我是肖红军的侄子,你……”肖战结巴了几句,然后领着她回了家。
到了肖家,肖战跟老爸说:“爸,这是二叔的未婚妻!”
肖从也惊愕地盯着她:“未婚妻?”
齐齐格点点头:“他没告诉你们?”
肖从和文彤对望了一眼,二人面露尴尬。
齐齐格继续问:“他人呢?”
肖从回头看着冯都,冯都嘟囔说:“他说要去深圳,去车站买票了。肖二叔说,他把人给打坏了,警察正抓他呢。”
肖从更加震惊:“把人给打坏了?”
齐齐格抢着说:“没死。”
肖从连忙说:“就算没死,打坏了人家也不答应啊。”
齐齐格解释道:“就是脑震荡。”
文彤补充一句:“脑震荡也会造成伤害的。”
齐齐格无奈道:“你们北京人的事可真多。在我们那里老爷们儿之间动手就不算事,哪个老爷们儿没跟人打过架呀?”
文彤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齐齐格解释说:“本来我们是打算今年结婚的,肖红军说登了记就回北京看你们,算旅游了。他倒好,把指导员打打了个乱七八糟,结果还跑了。”
文彤歉疚地拉着齐齐格说:“你们的事我们还真不知道。”
齐齐格解释说:“我爸爸是蒙族,我妈是汉族,肖红军他们连队就住在我们家边上。他们的营指导员回来了,当初肖红军和营指导员——”齐齐格忽然扭捏了起来,拽着衣角不再说话。
文彤走到齐齐格面前,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脸看着冯都和肖战说:“你们俩出去玩吧,我跟你们阿姨说说话。”
肖战和冯都只得出去了。
文彤小声问:“肖红军和指导员都追你来着?”
齐齐格低着头说:“嗯。”
肖从着急道:“姑娘,啊齐齐格,能不能快点说呢?现在肖红军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有点着急。”
冯都和肖战走到门外,肖战好奇的问:“你说,我二叔和营指导员是什么关系?”
冯都理所当然的说:“情敌呗。”
齐齐格还在继续说:“当初他们俩就针对对麦芒,前年指导员回了上海,红军没回北京。指导员给我们公社弄了台电视机,是送的,还挺大方,其实就是回来显摆的。在酒桌上他说红军没有本事,就算不能给公社弄来电视,给齐齐格他们家弄一台也行啊?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像话了,我本来想把红军劝走,结果红军上去拽着人家的脖领子就一顿揍,最后还把指导员的脑袋塞地铺里了。”
肖从咬着牙道:“红军从小就是倔脾气。”
齐齐格生气的说:“我们救指导员,红军就跑了。”
文彤担心的问:“指导员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齐齐格快速说:“看着是挺吓人的,满脸血,而且还昏过去了。但后来送到医院一查,就是脑震
荡。我们公社的书记说,不管怎么说人家红军是留下了,指导员已经走了,所以把你的电视机搬走,看不上电视也死不了人。其实大家也清楚他回来就是显摆的,大家更看不惯他挖苦红军。”
文彤又问:“这些事红军不知道?”
齐齐格委屈的说:“打完人他就跑了,他还说让我跟电视结婚去。”
肖从跺脚,骂道:“这小子,毛头毛脑的!”他一把拉开房门,盯着外面的冯都和肖战,大喊:“冯都,你二叔真去买车票啦?”
冯都点点头:“啊!他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他扭脸就跑了。”
肖从立马说:“找,马上把他找回来。火车站、汽车站,咱们分头找,如果找不到,你们就在车站盯着他!去什么深圳?这个肖红军。”
众人立马分头行动,冯都去汽车站,肖从肖战去火车站,找了半大白天,把火车站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肖从焦急的说:“咱们再等等冯都的消息,真让人着急!”
此时,冯都也翻遍了汽车站,没有看见人,正要去火车站和冯都他们汇合。
他骑着自行车在街上飞驰,衬衫飘扬,头发飘逸。
伊春迎面走了过来,看见他,吃惊大喊:“冯都?”冯都却根本没听见,眼看就要从伊春身边冲过去了,伊春又是大叫:“冯都!”
冯都急忙刹车,扭脸看见是伊春,大声问:“啊!伊春!怎么了?”
伊春上下打量着冯都,疑惑地道:“你不是在我们家地下室里吗?”
冯都摇摇头说:“没有,我好几天没去了。”
伊春震惊的惊叫起来:“那我们家地下室里睡的人是谁?我还以为是你呢,我都没敢进去,我怕你——”伊春忽然不说话了。
冯都疑惑的反问:“怕我什么?”
伊春狠狠给了冯都一巴掌:“那人是谁,他怎么有钥匙?”
冯都恍然一回身,惊喜道:“不会是肖红军吧?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说完,他载着伊春到她家里,一进地下室,果然是肖红军。
“二叔,你怎么在这里啊?”冯都疑惑的问。
肖红军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道:“广交会开始了,连站票都买不到,票贩子一张票要加二百,真他妈的黑!你不是说这地方别人不知道吗,我就偷偷过来睡一会儿。”
冯都松了口气:“正好,你媳妇来了。”
肖红军腾地站了起来,反问:“我媳妇?”
冯都点点头:“啊!”
肖红军一把攥住冯都的腕子问:“你说说怎么回事?”
“齐齐格来了,她……”冯都说了之后,肖红军疯子一样地从楼里冲了出来,骑上了冯都的自行车就跑了。
冯都和伊春跟了出来,但肖红军已经跑远了,冯都瞪着他的背影大喊:“我的车!”
伊春急忙说:“骑我的!”
冯都推着伊春的车就追了下去。
到大杂院后,“咣当”一声,肖红军将自行车扔到门口,三步两步地冲进院门。冯都带着伊春,随后赶到。
肖红军冲进后院,旋即便站住了。文彤和齐齐格正坐在石桌前说话。还是文彤率先看到了肖红军,背对着过道的齐齐格发现她表情有异,也慢慢转了过来,只见肖红军在过道口呆呆地站着。
冯都和伊春也跑了进来,由于速度快,二人直接撞到肖红军身上了。
冯都大喊:“哎呦,肖二叔你怎么站这儿啊?”
肖红军被二人撞得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搭理冯都,脸上都是尴尬的苦笑:“你怎么来的?”
齐齐格狠狠地瞪着肖红军说:“我坐火车来的。”
肖红军嗫嚅着嘴唇说:“你都没进过城,北京这么大,万一,万一——”
齐齐格突然抡起胳膊,照着肖红军的肩膀就是一巴掌:“我叫你打人!我就你说跑就跑!我叫你还打算去深圳!你就算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你弄回来,你还让我嫁给电视,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齐齐格骂一句就打一巴掌,气愤不已,肖红军根本就不
躲,歪着脖子让她打!突然,齐齐格停了手,然后竟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连二连浩特都没去过,进了北京城我就傻眼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我都晕了,你跑!跑了你还不说一声。”
肖红军不知所措的说:“我是怕连累你们,如果知道我去哪儿不去汇报,你们就等于知情不报了。”
齐齐格止住悲声,解释说:“你们指导员已经回上海了,电视机也搬走了,公社书记说要人不要东西。你说你怎么办?”
肖红军看了文彤一眼:“我……”
齐齐格厉声问:“你还要跑吗?你说!”
肖红军嘟哝道:“怎么跟审罪犯似的?我……我……”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文彤看出他的为难,连忙道:“红军,说心里话!”
肖红军愣了一下,摇摇头真挚的道:“我现在不想回内蒙,我想好了,我打算去深圳,我要到特区去挣大钱。凭我的脑子,怎么着也比香港那些地排子小狮子头强多了吧?等挣了钱我再回内蒙。”
齐齐格愤怒的大喊:“当初你们指导员回上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肖红军连忙替自己辩解,语气中带着鄙夷:“我跟那小子不一样,他算个什么东西?”
齐齐格不相信:“有什么不一样?你们都那么想的,你们都以为我看中的是钱!好,等你挣了钱,真的到了那一天我都可以当奶奶了!你还要我吗?”
肖红军忽然冒出一句土味情话:“我回内蒙就是去找你,就算你成了老祖宗我也要你。”
文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齐齐格也害羞的红了脸,却还是气呼呼的道:“我不想等到当祖宗的那天,现在就跟我回内蒙!”
肖红军无奈的望着她:“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指导员弄了台破电视回来,那就是为了气我,他是骂我没出息呢,我必须得混出个人模样来,我得让那帮小子看看!”
齐齐格瞪着他问:“你一定要去深圳,对吧?”
肖红军点点头:“嗯!”
齐齐格二话没说,跑到家里抄起一把菜刀就要砍人,两人在院子里东追西跑!
肖从上前将齐齐格的菜刀抢了下来,无奈又生气的问:“有话你们就不会好好说吗?你们两个人倒好,一个是闷葫芦,什么都不说就要去深圳,另一个来了直接就抄菜刀,你们是要急死人啊?”
齐齐格瞪着肖红军,死死地咬着嘴唇。肖红军委屈的说:“我也有我的想法啊。”
文彤道:“那你就说出来,你们两个好好说。”
肖红军解释说:“我是把指导员给打了,我回来本来是想看看你们,就算让人家抓走也总算见着你们的面了,谁知道公社书记把事情给压住了呢?但这几天在北京待着,我的想法有变化了,昨天我去了火车站,站在广场上我就想,世道真的不一样了。”
齐齐格生气的说:“世道还能不一样?你就是找借口。”
肖红军解释:“真的不是找借口,头些年我回来探亲的时候北京火车站哪有这么多的人啊?你们没事就过去看看去,火车站简直就是人山人海,一票难求。我跟好几个人聊过,大家是来自天南海北的,目标都是南方,是广州!是深圳!全国的人都认准了深圳到处都是机会,深圳可能就是中国的未来,有本事的人都应该去那里打拼一把!人只能活一辈子,我今年三十一了,如果不拼几年,将来想起来我保证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不是白活一场吗?”
肖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红军的心思我明白了。”然后走到齐齐格面前:“齐齐格,啊弟妹!我出一个主意,你们两个听一听。红军现在就跟齐齐格回内蒙,你们赶紧登记结婚。如果红军还打算去深圳闯荡,齐齐格就跟着他一起去,五年,就五年。五年之后如果你们打算回内蒙,红军必须跟着媳妇回家,怎么样?”
齐齐格盯着肖从,猛然给肖从鞠了一躬:“我听大哥的!”
肖红军点点头说:“我听我大哥的,咱们先回内蒙结婚!”
众人哈哈大笑,事情总算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