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他们的纪录片总算拍完了,只剩下剪片子和给电视台审核了。
到了小区后,满脸胡渣的冯都拎着行李从车上跳了下来,叮嘱胡三说:“把所有的素材全都送到机房,清点好。
胡三笑着道:“行啦,赶紧看你媳妇去吧!”
冯都摆摆手,然后走向小区,在门口碰上了满头白发的武坚强,
这一次,武坚强倒是主动和他打招呼:“冯都,小都子!”
冯都也热情的回应:“武大爷,您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武坚强喃喃道:“血热,一年的功夫头发就全白了。老啦,完蛋啦!”
冯都赶忙说:“没的事,您保证能看见小坚强给您生个重孙子。对了,您跟我妹说一声,明天我请客,咱们几家人聚一聚。”
武坚强笑着道“行。”
冯都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扭脸看看武坚强,又走回来了,一脸愧疚的说:“武大爷,黑子的事我对不起您。”
武坚强愣住了,忍着眼泪在冯都肩膀上拍了拍,好久才道:“也不能全怪你,谁知道李铭柱在剧组里啊?”说完就走了,冯都见他偷偷抹眼泪,心中好似压了快大石头一般。
但生死相隔,他如今再后悔也没有办法。冯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家,他打开门进来,叫着:“星辰?西城?爸?徐阿姨?”
但是没人吱声,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这会儿下学了呀。”
他放下行李,推开两间卧室的门,发现家里没有人,也没太在意,脱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冯都披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已经刮掉了胡子,显得容光焕发,他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看见十几个冯青的未接电话,连忙拨回去:“冯青,我刚到家,刚才洗澡呢。怎么了?”
“西城,啊嫂子到去学校接星辰,结果在学校门口昏倒了。是老师帮忙打的120。送到医院后就开始抢救了,医生说病情非常严重。哥,你快过来!”电话那头,冯青焦急的说。
手机吧嗒就落地上了,冯都的忙捡了起来,披着浴巾跑到门口,拉开门就冲出去了,骤然间冯都又跑了回来,随便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到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冯都心急火燎的哀求:“哥们儿,开快点儿,有急事,违章的钱我给你出。”
司机见他急得双眼通红,无奈的说:“大哥,钱好说,扣分啊!”
冯都有气无力的哀求:“求你了,快点吧。”
司机一咬牙,踩着油门往前冲:“您放心。”
一路跟拍欧美大片一样狂飙,冯都的心都要跟着跳出来了,到了医院,付了钱就往里冲。
冯青焦急在医院大楼门口走来走去,看到冯都跑了过来就喊:“哥!”
冯都气喘嘘嘘的问:“西城呢?怎么样?”
冯青一脸悲伤的说:“肺癌,晚期,医生说已经很晚啦,早就扩散了。”
冯都
一把攥住冯青的肩膀,惊讶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反问:“什么?你胡说什么你?”
冯青红着眼睛喊:“哥,哥!是我嫂子自己告诉医生的,医生准备做检查,是她自己说的!她早就知道。”
冯都松了手,浑身无力,朝后打了一个趔趄:“她自己说的?她早就知道?”
冯青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哽咽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呢?”
冯都盯着医院门口出出进进的人群,忍着眼泪:“我好像明白了。”然后就快步走向医院大楼。
冲到走廊上,所有人都在外面站着——冯胜利、肖战、文彤、肖唯一、韩红雪、徐音、启明……他们一个个都像着魔一样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盯着冯都看。那一瞬间,冯都觉得无比悲悯,浑身的力气都不被抽空了,他忽然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这么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星辰猛的扑到冯都身上,哭着:“爸爸,妈妈在里面躺着呢!星辰害怕!”
冯都温柔的搂着她,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絮,只是不停地抚摸她的头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瞬间,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肖唯一突然转过身去,对着墙默默抽泣着,肖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能忍着。
走廊中一片死寂,只有低声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冯都连忙问:“大夫,我们能进去吗?”
医生点点头,然后走了。
冯都回头看着大家,哑声说:“我和星辰先去看看她,大家在外面等会儿。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进去后,西城躺在床上望着他们,脸上带着微笑,然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星辰从冯都的怀里跳到地上,跑过去一把抓住西城的手:“妈妈!你病啦!”
西城温柔的说:“妈妈爱你,所以会好起来的,星辰不用担心。”
星辰奶声奶气的说:“我也爱妈妈!”
冯都按着星辰的肩膀,不自然地道:“星辰,妈妈一定会没事的。找爷爷玩去,爸爸跟妈妈说几句话。”
星辰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开门出去了。
冯都盯着西城清瘦的面庞,哑声问:“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西城淡然的说:“人活几十年,谁没碰上过几件生离死别的事?没碰上过的都是年轻人,他们还不懂事呢。”
冯都幽幽的反问:“在兰州你就知道了?”
西城点头道:“本来打算告诉你,正好碰上你要跟网友打架。后来我想,干脆就不影响你了,没有必要再拽上一个人。”
冯都发狠的说:“你太自私了,你太自私了!”
西城包容的笑着说:“我不愿意做没有用的事。”
冯都咬牙切齿的道:“从小你就特别有主意!你这人也太有主意了吧?”
西城无奈
的说:“这种病查出来一般就是晚期,有必要让大家悲悲戚戚的熬几个月吗?”
冯都无奈地挥舞着拳头,愤愤不平的问:“怎么会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西城,还是在问命运的不公。
西城了然的说:“记得我妈吗?其实她就是这个病,大约也是我现在的岁数。有人说癌症能遗传我还不信呢,可能真是基因里带着呢。当年我跟六哥他们混社会的时候,好多人都想教我抽烟,但我就是不抽,我担心抽烟对我的肺不好。现在看来抽烟不抽烟也没什么关系,该来的迟早会来。”
冯都感慨道:“你混社会那几年是咱们混得最惨的几年。”
西城甜蜜的笑起来:“那些年我年轻漂亮,好多男人都打过我主意,但我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因为有一个帅哥说过,要娶我。”
冯都苦笑着反问:“万一那家伙说话不算数呢?”
西城调皮地地看着冯都,骄傲的说:“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那家伙言必行,行必果。到现在他依然是个帅哥,而且还越来越帅了。”
冯都咬着牙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想到。”
西城宽慰他说:“你又不是神仙,我自己都没想到,你能想到?”
冯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西城忽然问:“说点正经的吧,我特别好奇,你一共跟几个女人上过床啊?”
冯都诧异地看着西城,惊讶的脑子都转不过弯,随后不好意思的说:“啊?我?我?我真的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
西城不信的反问:“真的?”
冯都放松的说:“真的,有一阵子我也觉得我挺傻的。”
西城笑着反问:“有送货上门的吗?”
冯都也笑了,点点头道:“有,没签收。”
西城顽皮的说:“没想到我碰上了一个大情圣。”
冯都叹息一声:“我跟别人没感觉。”
西城点头道:“我信。不过我走之后,你可以找,而且必须得找一个。”
冯都瞪着眼反问:“什么意思?”
西城语重心长的道:“星辰需要一个妈妈,她还太小了。”
冯都握着西城的手,红遮掩问:“咱现在能不聊这个吗?”
西城厉声大喊:“答应我!”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一点威严都没有。
冯都突然半跪在西城床边,将头埋在西城的手心里,呜呜里哭了起来。
西城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冯都的头发,惆怅的说:“你在我面前就哭过一次,你说过老爷们儿不兴哭!”
冯都的眼泪浸湿了西城的掌心,也浸润了她干涸皲裂的心田。
从先,她就是个叛逆偏激的孩子,如果不遇上冯都,她现在指不定已经丧生荒野了。她原本以为,所有矛盾解开了,终于可以厮守到白头,可是,可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真的对不起啊,我的爱人,余生不能和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