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死狗
“我不信你说的。”我摇头看着曹爸爸,“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我要见曹子夜,我要他自己亲口告诉我。”
曹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许久,这才说:“你还是先休息吧,正发着烧呢。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刚才曹爸爸在这儿坐着,我憋眼泪还憋得很辛苦。可现在他走了,我不用憋了,反倒也没那么想哭了。
哭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一个人的血缘,就像你身上的缺陷和优点一样,是选择不了的。该有怎样的家庭,会有什么样的父母,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虽然我没有文化、没有教养、没有风度,但最起码的人伦常识我还是懂的。
同父异母的兄妹,多么讽刺啊……
也难怪曹子夜会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可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都知道我是他的妹妹了,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不断地对我好,瞒着我跟他结婚,可是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都被世人指指点点地过活,然后再生个被世人指指点点的怪物出来?
或者,曹子夜跟我在一起只是单纯地想为他妈妈报仇?曹子夜跟我结婚也只是为了报复曹爸爸的不忠?曹子夜对我好到让我离不开他是为了惩罚我的出现破坏了他家的和谐和稳定?
不会的,我告诉自己,曹子夜不是这样的人。他为我做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肯定不是为了伤害我……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想不出第二种解释来。
我全身都疼,没有外伤,也不是因为感冒。就是觉得疼,一呼吸,一喘气都疼。空调风吹过,更觉得疼得要命。
在酒店房间里躺了两天,吃
完睡,睡完吃。第三天,我感冒好得差不多了,曹爸爸也处理忙完了地方上的事务。于是我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回赶。
离开一周左右的时间,整座城市几乎都要被大雨淹没了。
今年的雨来得尤为凶猛,由于泄洪管道的坍塌,城区水位不断刷出历史新高。甚至连曹家地势那么高的别墅,也都淹到了一楼。一些地势低矮的平房,大水这么一淹过来,更是瞬间冲得没影了。
回来后我在家待了三天,窗帘拉得严实,电话线拔掉,几乎是不吃不喝在家躺了三天。
可能是因为杜健生的伤加上担心曹子夜死,再加上又惊恐我的新身份,我心力交瘁得厉害,已经完全没力气折腾了。整个身体就像是垮了一般,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
每天夜里我都是哭着睡着的,天还没亮我又哭着醒过来。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即便把家里所有的棉被都盖上,也还是觉得空得厉害。
最后我终于放弃了床,裹着被子缩到沙发里。
入睡后,梦里反复出现原来的事情,高中的、初中的、大学的。在梦里,我和曹子夜好像还是在一起。在梦中似乎感觉我还是上高中,似乎只要我一起床曹子夜就会等我去上学,似乎只要一放学曹子夜便会骑着自行车载我回家……醒来后,屋子里却除了寡空的寂寞什么都没有。
我只能不断地将自己缩紧,陷进沙发里,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夜黑得发凉,周围大得发空。
这样的生活状态很不好,我知道。就像是在下坡路上滚,没有人帮忙,我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要是曹子夜在的话,他肯定会要我听话,好好休息,好好睡觉……我也想听话啊!可是,曹子夜已经都不跟我说话了!我们是
亲兄妹,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甚至,我都开始怀疑,曹子夜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为什么他总是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呢?
萎靡的日子过了四天,我家沉寂许久的大门终于被敲响。
消沉太多天的我,突然来了力气。我身姿矫健地从床上跳起来,连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
跑到玄关,从门口的梳妆镜里看到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就像鬼一样……我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可头发已经缠死在一起,散乱地打着结。
转念一想,干吗我总想着不让曹子夜担心呢?依我看,他就是担心我担心得太少了。就应该让他知道我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让他去自责、去悔恨、去内疚好了!
我又伸手把头发抓乱,可因为饿了太久,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指甲挠得头皮疼,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大门不耐烦地被再次敲响,我气势汹汹地打开门。
门打开的同时,内心涌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门外的人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曹子夜,而是几天来完全被我遗忘的杜健生。
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得我都空不出时间想起还有杜健生这么一号人。
杜健生的脸色依旧不好,佝偻着站在门外。他身上穿的是条纹病服,脚上却十分不搭调地穿了一双略小的军旅胶鞋。脚后跟还露在鞋外面,上面蹭了一些泥。
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狠狠嘲笑杜健生一番。可是我现在太失望了,失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以为我是曹子夜?”杜健生话语中浓浓的嘲讽让我无地自容,每说一句话肺部的伤都会让他疼得眉头紧皱,“贺新凉,我就知道,你没了曹子夜便会活得跟条死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