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玩笑
张华荣忽又笑道:“我就随便说说,我们以后再见啦……曹少爷,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曹子夜很得体地点点头。
张华荣坐回车里,车子绝尘而去。
“你认识他?”我问曹子夜。
曹子夜点点头:“有一次他来家里找爸爸。”
见我很认真地思考,曹子夜拦住一辆出租车,拉我坐上去说:“不要想了,当时你没在家。”
“我就说嘛,他尖嘴猴腮的样子要是来家里我不可能不认识。”我又问,“他来找爸什么事?”
曹子夜看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司机,没吭声,我也就没问。从学校到曹家,我们俩再没说话。我十分无聊地玩着他的手指头,他很老实地坐在一边,耷拉的眼角怎么看都有些委屈。
我忍不住发笑。
到了城北别墅区的时候,我们俩下车往里走。我们并排走着,小区里的树木比我刚来的时候要长得粗壮许多。
刚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内心偏激而又虚伪。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虽然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偏激,变得比以前更加虚伪。但最起码,我比以前要幸福多了。
“他来找爸,是为了他们华荣竞标的事儿。城西那片棚户区不是要改造嘛,他来找爸估计是想疏通关系。”
我想了想,这才渐渐明白过来曹子夜说的是什么。我忍不住埋怨道:“你是呆子吗?”
曹子夜不明白:“你不是想知道这件事儿?”
我实在是没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还真是呆,我要知道这事儿干吗?我管张华荣是去城西强拆还是去民居里强拆呢。”
曹子夜闷闷地说:“我还以为刚才没告诉你,你生气了呢。”
“切,”我忍不住逗他,“我就跟你随便聊聊天,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我还能不懂?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的话没说出来,自己心里突然觉得也不太舒服。好不容易走到这一天,我们俩都将要面对一场未知而又艰难的战役。因为太难得,所以才会更小心。
小心得让人心里发酸。
是谁唱的,我们的关系好像积木啊,不堪一击,却又千变万化。
不知道曹子夜清不清楚我心里想的,反正他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我气得背过去。曹子夜委屈得鼻头都皱起来了:“可是,你跟杜健生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容易很生气啊。”
“他跟你能一样吗?”我道。
我的话音刚落,曹子夜却笑了。
“你个浑蛋!”我佯装气恼地捶了他一下,“好啊,你逗我!”
“你快点!”我催促他,颐指气使地说,“你蹲下来!你背我!”
曹子夜很配合,沉默地弯着腰。我嘿嘿笑着趴上去蹭了蹭,他似乎比初中那时瘦了些。
“全速前进!”我手指往前一指,曹子夜背着我撒欢地在小区的林荫小路上奔跑。夏天的午后三点钟,天气热得要命,空气里都是叶子烘烤后绿油油的味道。
曹子夜身上凉凉的,就像那年初中的冬天,他牵着我去上学,手凉得我直打哆嗦。人们都说体寒的人,
不是身体不好,就是身体太好。而曹子夜,应该是属于后面那种人。
想到曹子夜身体好,那我以后的生活应该就能很和谐,于是我忍不住咯咯发笑。曹子夜半长不短的头发已经被我揉得乱糟糟的,他很好脾气地问:“你在笑什么?”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然后还很轻微地咬了他的耳朵一下。
曹子夜的身子一哆嗦,他最近似乎很爱笑,小酒窝灿若莲花:“笑吧,我身体是好啊,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我一愣,曹子夜这是也会开带颜色的笑话了?
他背着我又跑又跳的,我们俩玩得欢畅,谁都没注意,一辆黑色的红旗猛地刹住,停在我们俩身边。
我和曹子夜一起回头……完了,这不是曹爸爸的专属座驾吗?
果然,只见曹爸爸从车上下来,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你们兄妹俩在这儿干吗呢?”
我圈着曹子夜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听到他咳嗽,我才赶快松劲。
其实我说谎话一般都挺溜的,虚假寒暄,基本上识人脸色的活我都比较在行。只是现在面对的人是曹爸爸,我不忍心骗他。
可是,我更加不忍心对他说真话。
告诉他,我爱上了他唯一的儿子;告诉他,我很白眼狼地辜负他做父亲的一番心意;告诉他,我跟曹子夜在谈恋爱……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她的脚摔伤了。”曹子夜一扭身,将我依然肿胀着的脚踝向着曹爸爸展示了一下,“所以我背着她。”
没想到关键时刻,曹子夜撒谎比我还在行。就像他说带颜色的笑话,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曹爸爸似乎是舒了一口气:“那也别在这儿胡闹呀!让邻居看到该笑话了。都是两个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上车吧!”
我规规矩矩地上车,拉开车门,王芳竟然也坐在车里。
“妈。”
我心里其实很不情愿……但只要想到曹子夜是我老公,这是我婆婆,我心里立刻又舒坦了。
王芳笑着说:“哎呀,这脚是怎么了?没去看看吗?”
“看了,”我乖巧地回,“没什么事,涂点药就好了。”
王芳拉着我聊得欢畅,什么学校啦生活啦,没事多回家住住啦。亲得就像她是我亲妈似的。
到了曹家,曹爸爸刚一下车。王芳瞬间拉下脸,她甩开我,拿手帕擦擦自己的手,扭身下了车。
曹子夜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我笑笑:“没事,下车吧。”
曹家还是那样的装饰,估计这辈子都没啥太大的变化了。“家”字上面的点已经重新点上,让人觉得很舒心。
我想想,曹爸爸算是没让我暴尸街头,给了我一个“冢”安身。而曹子夜就是那一“点”,有了他,这里对我来说才能算得上是“家”。
王芳上楼换衣服,我回房间看电视。
没过一会儿,曹子夜探头进来,他晃了晃手里的药酒:“给你揉揉?”
“不是涂过了吗?”我笑着问他,“涂多了会不会有副作用?”
他走进来:“怎么会呢,我可是医生。”
“呃,”他想了
一下补充道,“医学生。”
我跌躺在床上,受不了似的说:“你说话不用这么严谨!我又不是病人!”
曹子夜坐在我床边,他扯过我的脚,动作虽然看起来凌厉但是力气却并不重。他将药酒倒在掌心里,藏红色的药液把他的手掌衬托得越发白。
“你先让我去洗个脚,”我起身要下床,“该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曹子夜推我回床上躺着,他耐心地用湿巾将脚踝位置擦干净。药酒涂在脚踝上凉凉的,我忍不住皱眉道:“这什么味啊?”
“看你下回还淘不淘气了。”
我不断地号叫:“啊啊啊——好疼啊,杀人啦!”
曹子夜掐了我的小腿一下,小腿上留下他手指的药酒印,厉声说:“再装!”
我委屈地嘟嘴:“确实是很疼嘛。”
曹子夜沉默了,他似乎在想是不是真的很疼的问题。
我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躺在床上,从散乱的头发缝隙中斜眼看他:“要是现在在我家,我就过去亲你。”
曹子夜挥舞着满是药酒的手,嘟起红唇要反亲我。
我为了防止他的药酒滴在我身上,不断地躲着他。最后,我还是投降了:“来吧,亲吧,本小姐看在你伺候得好的份上,就让你亲一下。”
曹子夜拿满是药酒的手点我,我赶紧求饶:“好少爷,我错了,你亲亲我吧!”
可就在我们俩忙着半遮半露、半推半就的时候,王芳进来了。
破天荒地,她见我和曹子夜在床上闹,竟然什么都没说。她笑呵呵的样子让我不禁毛骨悚然。
“下楼吃饭吧!”说完她就离开了。
而且还很好心地关上了门。
太不可思议了……我问曹子夜:“你妈说的是下楼吃饭吧?”
曹子夜一脸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我不确定地问:“你肯定她说的不是下楼吃我?”
曹子夜自顾自去洗手不再理我。
我从床上下来,脚踝上被曹子夜揉的地方热乎乎的,似乎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我用湿巾处理了一下,又在脚上喷了点香水,这才将浓郁的药味掩盖了些。
曹子夜洗完手出来,我跟他一起下了楼。一楼餐厅的饭菜已经摆放好,下午四点左右,阳光从西面透过玻璃墙照射进来,将整个大厅都镀上一层梦幻的光芒。
王芳见我们俩下来,招招手:“来,过来坐!”
这顿饭吃得简直让我太不安了。
这是距离上次跟宗家聚餐后,我们四个人第一次同桌吃饭。曹爸爸没提宗家的事情,竟然就连王芳也没提。我有些惴惴不安,难道说她……更年期了?
这真不是个令人愉悦的现象。
晚饭后,曹爸爸拉我在客厅聊人生聊理想聊八荣八耻聊四个现代化。一顿神聊海侃,我说得茶水都喝了三杯,他才放我上楼。
我上楼的时候,曹子夜屋子里没有人,他应该是在王芳那儿。
玩了一天,我也有点困了。我刚打算进屋,保姆梅姨就送来一杯牛奶:“小姐,曹太太说,你最近在外面受累了,让你喝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