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手术很成功,但是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住院观察。”医生以淡定的口吻,陈述着让人激动的结果。
李俊泰用力握紧拳头,紧绷的心终于可以得到喘息:“我就说我哥一定会挺过来的。”
何静文双手掩面,喜极而泣。
这时,医生却忽然又说了一句:“不过病人求生意志不强,你们要多陪他说话,鼓励他活下去,这样他才能脱离危险。否则医学再发达,也无法挽救一个一心求死的病人。”
“谢谢,我们知道了。”李俊泰搂着腿软,几乎要瘫倒的何静文的肩膀,和医生道谢后,急忙扶着她走到高危病房。
李明哲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送进高危病房。他脸色苍白,犹如死人一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口戴呼吸器,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和线。
床头的仪器上面,显示着他微弱的心跳和脉搏,心跳的速度比正常人低了很多。
“明哲——”何静文趴在玻璃上,隔着玻璃看李明哲,再加上刚刚从李俊泰口中得知的真相,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错位的爱情,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她竟然无法判定,自己对李俊泰的爱,究竟是小时候的感恩,还是长大后的执着。还有李明哲,她究竟是像小时候一样爱着他,还是从未爱过?
她的心感到混乱,急于宣泄的情感却找不到宣泄口,在身体里乱窜,折磨着她,让她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她开始质疑,自己到底懂不懂爱情?她追求爱情的原动力,是不是跟不上就是个错误?
她开始反思,通过质疑,治疗自己错位的爱。
李俊泰看着何静文默默流泪,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她,让她独立思考一下比较好。他轻轻退回到李政权的身边,搀扶着一夜之间年迈老去的爷爷:“爷爷,我相信哥哥,一定可以挺过去,渡过这次的难关。”
“是啊,希望他可以挺过去。”李政权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态,“好孩子,回来吧,帮助爷爷挽救公司,挽救李氏传媒集团和何氏经纪公司失败的命运。李氏传媒集团就算破产,也绝对不能落在雷项袁这个野心家,虚伪小人的手里。”
“嗯,我会留下来帮忙,担负起我应尽的责任。”李俊泰凝重地点头。
海边小岛,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刮起了飓风,大片乌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很快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相比之下,度假屋内,安静而祥和。
韩星子睡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像是睡美人一样,迟迟不醒。孙华皓默默守在她的身边,已经一整夜没有睡了,眼底开始布满疲劳的红血丝。
他揉了揉太阳穴和半麻的身体,支撑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用棉签蘸着水,擦拭韩星子有些发干的嘴唇。
似乎是感觉到了水的滋润,韩星子恍惚间蠕动唇瓣,细弱的声音从口中逸出:“水,水——”
“水?”孙华皓瞪大眼睛,发愣了足足两秒钟,才欢天喜地地惊呼,“星子,你终于醒来。别急,有水有水,我马上拿给你喝!”
韩星子恍惚地听到有人说话,挣扎了两下,缓缓掀开眼帘。
她乌黑发亮的眼珠,在看到光的时候,觉得刺眼,又重新闭上眼睛。直到适应了光,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整洁舒适的房间,蓝色壁纸的天花板,墙壁的色彩很鲜艳,画着向日葵的手绘图案,房间里桌椅齐全,靠近床边的位置,还有一个很大的冰箱。
她的视线转到这里,停顿了下,然后看到端着水站在床头,满脸惊喜的孙华皓。
“星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以后不准一个人去玩水,不对,不准和李俊泰一起去玩水,太危险了,那个笨蛋总是保护不好你,让你受伤。”孙华皓坐在床边,亲密地伸手想抱住韩星子,扶她坐起来喝水。
韩星子却躲开了,脸色浮现尴尬的一抹潮红。
虽然这段日子里,她曾经很依赖孙华皓,也被他照顾得很好,但是那个时候她失去记忆,错把孙华皓当作李俊泰,依赖着,信任着。
但是现在,她恢复了记忆,无法再继续和孙华皓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因为她的心,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无法忘记李俊泰,那个她爱的男人。
“星子,你怎么了?”孙华皓一愣,发现了韩星子的异样。
韩星子抱着被靠在床边,轻轻摇头:“我没事,别担心,我很好,只是……我都想起来了,孙华皓。”
“啊——”孙华皓满脸震惊。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冒充李俊泰,还为此苦恼过。但是现在,他再次从韩星子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只感到心碎,没有一丝喜悦。
“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韩星子微笑,她不想让孙华皓太尴尬,而且自己也
感觉有些怪怪的,心里不舒服。
所以,她指了指孙华皓手里拿着的水:“这个,我可以喝吗?昨天喝了一肚子的海水,有点渴了。”
“啊,你喝你喝。”孙华皓急忙将水递给韩星子。
韩星子接过来,一饮而尽,嘴巴终于不再发干:“太好了,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粥,还是你想吃别的,我去给你买。”习惯成自然,孙华皓这段时间来一直充当照顾韩星子的角色,一时之间难以改变过来。
“扑哧——”韩星子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别太紧张,我不是失忆的小孩子,我饿了会告诉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也可以让你帮我买。”
“哦,对不起,我……有点习惯了。”孙华皓难为情地抓了抓脑袋。韩星子恢复记忆,对他来说有点太突然了,他还无法适应和接受。
“怎么没看到俊泰?”韩星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意外地没有看到这阵子和孙华皓一样照顾自己的李俊泰。
她感到困惑,落水昏迷前的一瞬间,她明明感觉到自己是被李俊泰救出水面,说明他并没有遇到危险。
可是这会儿,她却因为看不到他的人,而感到一丝慌张和担忧。
“他不在这里,家里出了点事,赶回城里了。”孙华皓见韩星子醒来就急着找李俊泰,感到失落,没心情具体解释原因。
他的心有点撕撕拉拉地疼,很难过,就像是马上要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在最后关头被抢走了一样。
这种滋味太难受,还不如从没有看到希望,就不会失望一样。
“哦。”韩星子听说李俊泰并没危险,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下床,将被子叠好。
“外面雨好大,这样的天气,是不是不能出海?”韩星子站在门口,看着屋外的大雨,发愁地紧锁眉头。
“你要出海?”
“对啊,在这边待了那么久,我想回家了。而且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我,我怕妈妈担心。”韩星子皱着眉头,对着窗外的大雨叹息,“可惜,再着急现在也无法出海。”
“我每天都会给伯母打电话报平安的。”孙华皓呆呆地看着韩星子的背影,强忍住揭穿她实际上是想见李俊泰的冲动。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给她个惊喜,告诉她我已经恢复记忆了。”韩星子轻轻点头,并没有因为孙华皓的话就放松下来。
她反而更加期待回到城里,亲自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然后,她还想立刻见到李俊泰,她想他了,疯狂地想念。
这种强烈的思念,迫使她无法耐心地等待大雨停下,开始烦躁地在房间里不停走动,直到她的视线落在床边柜子上的“Aurora Mini”上。
“极光——”韩星子走过去,将“Aurora Mini”拿起来。她轻轻打开开关,极光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和记忆中一样美丽,光芒闪烁,犹如将极光掌握在手中一样,如梦似幻。
孙华皓痛苦地看着韩星子痴痴看着极光发呆,思念李俊泰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即便现在因为大雨被困,但是韩星子的心早已经飞远,去追逐李俊泰了吧。
“海边的天气变化快,这么大的雨,一会儿就会停了。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城。”孙华皓艰难地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沙哑,像是吃多了橘子,酸酸的充满了苦涩。
“真的,谢谢你!”韩星子惊呼,雀跃的心情写满整张脸孔。
孙华皓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神情一阵恍惚。如果能够让她快乐下去,似乎自己退出选择成全,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心真的会痛,撕裂般碎了一地。
大雨下了整整两个小时,将天空洗涤,湛蓝得犹如涂满新的颜料后,才满意地停下。太阳从乌云中很努力地探头,将阳光照射大地,驱走乌云带来的黑暗。
孙华皓办理好退房手续,带着韩星子离开小岛。韩星子坐在游艇上,海风吹来,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随风起舞。
心情有些激动,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扑通扑通——”
韩星子兴奋地看着海面,望眼欲穿地看着海对面,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李俊泰的身边,大声告诉他自己恢复了记忆,告诉他自己很爱很爱他。
一个多小时后,韩星子终于如愿回到了城里,站在了久违的城市中心。
“谢谢你,孙华皓。”韩星子和孙华皓道别,准备去寻找李俊泰,“再见,有空常联系。”
“嗯,有空联系。”孙华皓很不舍,但是却只能话别,眼睁睁看着韩星子离开自己,去投进李俊泰的怀抱。
“就算我这样一直默默守护你,你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吧?”孙华皓看着韩星子坐车离去的背影,伤感地紧捂着胸口。
曾经,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没有李俊泰或者比
李俊泰做得更好,终有一天韩星子会看到他的付出,会发现他的好。
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人因为守护而回头寻觅。所有人都盲目地前进,在美丽的风景停下驻足,或者等待心爱的人到来,或者主动寻觅爱侣。而韩星子是那种特别幸运的,不用寻觅不用等待,就遇到了真爱。
所以他做得再好,韩星子也不会看到他的爱,她的心她的爱,都毫无保留地给了李俊泰,再无法爱上另一个人。
孙华皓带着这样痛苦的心情,一个人伤心地离开。
雨后,李俊泰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一下子蹿进来,扫走一室的阴霾。阳光斜着照射进来,将他的剪影投到地上,拉得长长的。
他遥望大海的方向,忍不住思念韩星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醒来,会不会因为溺水的记忆,而对海水感到恐惧。孙华皓这个笨蛋,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星子的状况。”
他好担心,可是却害怕打给孙华皓。
尤其是现在公司面临的困境,和李明哲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他突然觉得好累,更加害怕将这种疲劳的情绪,带给韩星子,吓到了她。
“俊泰,走吧。”李政权出现在门口。
李俊泰将窗户关上,回头对着爷爷微笑:“嗯,走吧,不管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一起面对。”
“说得好,俊泰,你真的长大了,爷爷为你骄傲。”李政权慈爱地看着李俊泰,经过这一次家族事业遭到重创,李明哲自杀的打击后,他开始自省,反思。
这么多年来,也许他的教育方式真的出问题了,或者正如李明哲曾经抱怨的一样,他太专制,太在乎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反而忽略了李明哲和李俊泰虽然是他的孙子,但也是独立的成年人,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不会像提线木偶似的去执行他安排的人生路。
李俊泰没说什么,扶着李政权下楼坐上车,并体贴地帮他系上安全带,然后才坐上驾驶座,开车离开家。
门口,一抹娇俏的影子,忽然映入李俊泰的眼帘。
“吱嘎——”法拉利刚开出门口,李俊泰就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下。
李政权扭头,看到车外站着的韩星子,拧着眉头,却没有说什么。李俊泰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向爷爷道歉:“爷爷,对不起,给我5分钟时间。”
说完,他推门下车。
“俊泰!”韩星子正疑惑地朝车里看,努力寻找李俊泰的身影,忽然就看到车门推开。李俊泰从车上走下来。
她不由得惊呼,跑过去扑到李俊泰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俊泰,俊泰,我都想起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真挚的告白,让李俊泰的心疯狂悸动,他差一点就忍受不住内心的澎湃,伸手紧紧将她拥住。
但是最后关头,脑海里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痛苦万分地推开韩星子,故意做出冷漠的神色,看着她的目光犹如陌生人一样冰冷、无情:“祝贺你,终于恢复记忆。不过这些已经和我无关,你可以找孙华皓一起分享,他一定会很高兴。”
“你,你怎么了?”韩星子吃惊地看着李俊泰,感觉他好像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
变得她有点不认识,好陌生,好冷漠。
“韩星子,我们分手吧。”李俊泰痛苦地攥紧拳头。这句话他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本来以为韩星子失忆,他可以不用马上面对。
但是天意弄人,就在他刚刚做出决定的时候,韩星子恢复了记忆。
他痛苦万分地看着韩星子,努力将冷漠无情演得逼真,可是心里却有如万箭穿心一样,比韩星子更加难过。
亲手将心爱的人推开,这种滋味太痛苦。但是他现在很可能变得一无所有,公司破产,欠下巨额贷款,这些重担会压垮他,甚至连累韩星子,毁掉韩星子圆梦好莱坞的最后机会。
他不要韩星子陪着自己受苦,他不想让韩星子为了自己放弃梦想,那样做太自私,才是真正的无情。
“为什么?”韩星子震惊地看着李俊泰,只是一夜之间,他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无情?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李俊泰艰难地开口,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无情,“你知道的,在景霖大学我和孙华皓是天生的敌人。当我发现他爱上你在追求你的时候,我把这当作一场竞争,结果显而易见,我赢了。”
“你——”韩星子错愕地看着李俊泰,不敢相信自己那么深爱着他,两个人曾经那么美好的回忆,竟然只是一场较量的道具。
“孙华皓是真的爱你,现在我厌倦了,不想再和他争斗下去。所以,我们分手,你和他在一起吧。”李俊泰甚至不敢看韩星子的眼睛,匆忙丢下一句狠话,然后钻入车内,狠狠踩下油门,将韩星子抛下,快速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