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纤纭毕竟身怀有孕,身子不比当初,况且,她的身子一向柔弱,自然经不得那样连番的刺激。
身心俱疲。
四面八方袭来的痛,侵遍全身。
仿佛骨骼欲裂,脑海中有血光、尸体,还有南荣景须阴笑的嘴脸!
她努力想要握住一把剑,朝南荣景须胸口刺去,却怎么也是不能!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冷汗透襟,一袭长发散落,柔软的锦床,熟悉的味道,还有……疼痛的心。
“你醒了。”幽沉的声音令散乱的思绪聚拢,纤纭朝着声音寻去,但见赵昂一身淡紫色纹龙袍背身立在窗前,缓缓回过身,眼神冷无温度。
这里,是水芙宫!
纤纭微微垂下眼,淡淡道:“他呢?”
经过了南荣府的杀戮,她愿与欧阳夙共死,此时,便无需过多遮掩,遮掩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赵昂龙眸倏然一紧,纤纭只感到一股极大的气流席卷而来,将自己严密笼罩,狠厉的目光望下来,仿佛欲令纤纭粉身碎骨:“告诉朕,欧阳夙,就是你甘愿用性命去爱的那个人,是不是?”
纤纭轻笑不语,如此默认的笑容,却更激起赵昂的狂怒,他抓紧纤纭双肩:“那么孩子……”
“我说我不知道,你可相信?”纤纭扬眸望他,此时,并不宜过分激怒他,更不能增加他对欧阳夙的怨恨!
“什么?”赵昂稍稍松开扣紧纤纭的手,迷茫地望着她:“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这个孩子于赵昂有多么重要,诛杀护国将军,自会令朝纲不稳,多少人等着对他问责?若是登基多年,尚没有子嗣的把柄与人诟病,那么他辛苦维持下的江山,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那个月份,我与你和他……都有过,你要我如何分辨?”纤纭只望平息他心里的怒气,她想要见欧阳夙,想要立时见到他!
至少,要先确认他安然无恙!
赵昂缓缓直起身子,他不能分辨纤纭这双雪眸中善变的光色。
她的心,深沉如海,自己从不曾潜入。
见他犹疑,纤纭道:“我要见他。”
赵昂一怔,随即暗淡下眼色:“不准!”
纤纭挑眉而望,眼里是决绝的冷光:“你爱我吗?或者说……爱过我吗?”
一句话令赵昂僵直在当地,纤纭迫视的目光,竟令他一时语塞,爱她吗?爱这个字,似乎在他的心中,早已淡漠了太久太久……
他只知道,他渴望她,他想要占有她,但是爱……
他有一瞬间犹疑。
“你不曾爱我,却为何要求我一心一意的爱你?”纤纭抓住他的混乱,起身下床,绵软的步子,飘白的雪色裙裳。
似乎只有她,方能穿出这白色的纯净,亦只有她,能令这白色冰冷无比。
赵昂被她一步步逼近,忽的镇定住心神:“朕爱与不爱,你都是朕的女人!”
纤纭惘然一笑:“是吗?那么……你这个‘朕’却为何如此害怕我去见欧阳夙,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恐惧什么?好一句‘朕的女人’!”
“呵……”赵昂唇边浮起一丝冷然苦笑,鹰锐眸光定凝着纤纭的眼睛:“若是从前,朕定会受你的利用,吃了这一套你屡试不爽的激将计,可是今天……”
赵昂猛地捏紧她细削双肩,定眸望着:“今天,朕不会!堂堂苏城沐天之女,心思绝狠,一次次的于后宫之中,翻云覆雨,挑拨离间,唆使放纵,杀傅之灵、设计漠芙,好个沐纤纭,好个忠良之后!”
他言下,显然不是方才得知。
纤纭骇然,语声颤抖:“你何时知道?”
赵昂收敛住笑,望着纤纭,沉痛道:“自你入宫,坚称自己姓沐,这个姓氏于我大瀛不算多,而最是显赫的自然是苏城沐天,你与南荣景须如此对决,如此不共戴天,若令朕不知,如何可能?”
“你为何不揭穿我?”纤纭泪水凝在眼眶,赵昂的心机,她向来知道,可是这一次,她措手不及,心绪顿时紊乱。
赵昂气息浓重在纤纭鬓发间,他闭目,轻吻她的耳垂,纤纭侧首闪开,赵昂龙目豁然冷厉:“揭穿了你,朕如何受你摆布,如何分散南荣景须的注意,如何令他认为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并不是朕真真本领卓绝?逃过他老谋深算的眼睛!况且……你对朕的忠心,朕,从没有感受到,叫朕如何信任你,不能信任,便唯有……利用!利用你的仇恨,利用你们之间的相互斗狠,朕便可剑走偏锋,无形中掌握住一切,却并不站在锋芒的最前端!”
一字字、一句句震人心骇!
纤纭几乎不可置信,她望着他,目光恍然,可笑自己,千算万算,竟然不知,早已被赵昂算计其中!
她常常以为赵昂是她的棋子,甚至因此而负罪,却不知,她早已是任由赵昂左挡右避的屏障!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
自己几次破绽,皆被轻易化解,难道不可疑吗?只是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从不曾仔细思量,如此深不可测的赵昂,怎么会被自己一次次的利用、一次次的纵容着自己!
那么,他长期隐忍着对自己的欲望,亦是一种利用吗?!
“好深的心机!”纤纭沉痛的望着他,赵昂冷笑:“彼此彼此!”
“我如何才能见到欧阳夙?”不再拐弯抹角,他们之间已不需要,过多的了解,令彼此都失去了斗智的兴趣,不如直白。
赵昂森森锁住眼眉,锁住纤纭眼中浓郁的情深:“生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许不是你的!”纤纭冷蔑的看他,却再不曾在赵昂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情意,唯有帝王的冷漠。
她从不曾以为真的有地府修罗,但是赵昂此时的脸孔却让她恐惧、痛恨!
“朕说是朕的孩子,他就是朕的!”赵昂深知,他此时需要一个孩子,若是一举得男,更可令他朝纲稳固。
纤纭如何不知?她冷笑道:“见了
他,我自会生下这个孩子。”
“你生下这个孩子,朕自会令你见他!”毫无机会的字句中,带着狠绝的口吻。
纤纭望着他,被他禁锢的身子微微颤抖,殿内有微弱的烛光摇曳眼睫,她只觉得寒意袭人,牵动身上深重的寒毒,她剧烈咳嗽,赵昂轻抚她的背脊:“好生调养身子,如今,已不是为了你自己!”
她仿佛别无选择:“莘儿呢?我要见莘儿!”
“他抱着你姨娘的尸体走了,朕会令人找寻。”低沉的声音,有了些许温然,纤纭却只觉得寒冷。
她挣开赵昂的手,缓步走回到锦床边,泪水落下,沐纤纭,你是如何令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红绡纱幔,飘摇舞乱,纤纭墨发连绵,熨帖在脸颊边,被泪水粘连。
她的背影临风清傲,挺直的身躯,冰雪不摧的背脊,一身雪白,犹若暗夜初放的夜莲花,纯净得看不到一点瑕疵。
那足可倾城的背影,此时此刻,却显得落寞而孤绝。
赵昂欲要上前,却被纤纭猛然回转的眸子迫住,她身子颤抖如同飘零的残叶,盈盈欲坠的泪珠,湿了妩媚风华。
纤纭素颜清骨,冰姿玉容。
如此绝望,如此悲凄,如此痛不欲生!
痛恨地望着他!
赵昂亦渐渐暗下脸色:“纤纭,不要恨朕,朕……只能这么做!”
无法直视纤纭的眼睛,在她的眼里唯有恨意满心,赵昂缓缓低下眼睛。须臾,索性转身而去,水芙宫阴凉的夜风,吹卷赵昂衣角翻飞。
殿外,风起云浓。
风如薄刃,切割开赵昂眼里的恨!
纤纭在水芙宫中泪流满面,她轻抚小腹,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来到这个世上?
这一年,雨水似是特别多。
一连几月,阴雨连绵,冷风飒飒。
纤纭小腹日渐凸隆。窗外,秋雨纷飞,冷冷长风,飘摇不定,忽缓忽急。
翠绿清油的芭蕉,被雨水洗净周身的细尘,迎风垂首,卑躬屈膝;一边细竹,在阴雨连绵中,高昂挺拔。纤纭执笔研墨,思绪难宁,自从怀孕,心思便愈发不安,胡乱画着雨中翠竹,笔笔勾勒,苦墨浓郁,那竹中,便有翠绿幽凉,骄气空傲,柔弱里亦有几分坚强。
可终究,感觉欠缺了什么。
纤纭细指柔白,窗外飘雨泠泠,沾湿纤纭素白裙裳。
墨迹一分分深入,她想要努力平静下心绪,但,心乱则笔乱,那翠竹中,绵雨里,终还是笔触深浅不一。
她秀眉凝结,她知道,这每一笔下都是对欧阳夙的切切思念。
她没有一刻,如此期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若只有他的出生,才能换取欧阳夙的性命,那么她恨不能立时便产下这腹中的孩子。
突地,轩窗被疾风突破,扑进冷风疾雨飒飒,适才尚柔和的细雨,此刻汹涌如潮。
纤纭墨发被狂风吹乱,一声雷鸣,手中白玉笔掉落在地,一纸墨画,顷刻毁于一旦。
纤纭惊凝地望着,窗外,那支碧翠高挺的湘竹,被暴风骤雨折断,墨空,雨疾风燥,如同砚台中浓浓的墨汁,冰冷而漆黑。
纤纭素衣淋湿,惊异地望着窗外,内心翻滚无定,璀璨星眸,再没了昔日绝代光华,有的,只是恐惧与慌乱。
为什么,今夜的雨这样凉,这样冷?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那墨画中高挺的翠竹,究竟欠缺了什么!
欠缺的,便是这宁折不弯的风骨!
内心莫名不安,有泪水落下,无端的伤感如暴雨侵袭,这彻心蚀骨的伤感又是来自于哪里?
泪意越发汹涌难抑,那折断的翠竹,暴露在风雨中,刺痛纤纭流泪的双眼。
一定有事发生,一定有事,在这暴雨连连的深夜里发生!
到底是什么事,惹得自己如此伤心欲绝!
仅仅是那折断的竹,和这连夜不休的暴雨侵袭吗?
她轻抚凸隆的小腹,苍白的雪容,淌尽泪水悲绝……
果然,一切远没有停止。
这一夜,风雨狂作,水芙宫忙做一片。
五月,雨落风摧,纯白娇红的木香花依旧香气徘徊。
痛,穿心蚀骨的痛,肝肠寸断、心肺俱碎。
纤纭躺在锦床上,汗水早已湿透面容,她苍白的容颜,被剧痛侵袭,痛不欲生!
她紧紧抓住缠丝锦被,撕裂的布绸声,刺入耳鼓,分明可闻。
风雨狂骤,在窗外悲吼哀号。
突地,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破风雨,安稳住躁动的人心。
赵昂惊动,转身走入内殿,迎面而来的是喜色盈盈的稳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淑妃为皇上生下一名龙子!”
男孩!
赵昂狂喜,接过稳婆怀中孩子,微红的小脸、抿动的双唇,他殷殷望着,喜悦自心底由衷而来,全然忘却了这个孩子是怎般痛苦的来到这个世上,他的降生,许是另一场斗争的开始。
纤纭无力的支撑眼睫,绵弱的身子,缓缓支撑,适才,她看过了孩子,孩子的肩上有一块殷红的胎痣,她记得,欧阳夙的肩上同样有一块大小一般的印记。
心底悲酸,望着赵昂的喜色,竟有凄楚的心寒。
“皇上,我要见他。”
一句,令满殿的欢愉戛然而止!
赵昂龙眸顿时暗淡无光,抱着孩子的手,力道倏然加重,婴儿高声啼哭,赵昂方回过心神,将孩子递在奶娘手中,转眸望向锦床上的女子,她一脸疲惫,却满目坚然。
赵昂沉声道:“都下去。”
人人感觉苗头不对,连忙拜礼退下,赵昂走近纤纭锦床边,伸手欲抚她香汗淋漓的脸腮,纤纭侧首避开,依旧扬眸看他。
赵昂叹息一声:“你才生育,身子虚弱,又逢疾雨,何须急于一时。”
他低沉的目光,被满殿凌乱的火色映红。
纤纭凝视着他,许久,只感到他的眼神晦涩而
隐暗。
倏然起身,薄透的白丝裙熨帖着纤细身量,赵昂连忙扶住她:“你去哪里?”
“我要见欧阳夙!”纤纭扬眸看着他,审视着他脸上寸寸神情,她目光至深,看得人心神俱冷。
赵昂别过身:“殿外大雨,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能够支撑?”
“那么,便叫欧阳夙来见我!”纤纭的眼神滴水不漏,心似被一点点凌迟,赵昂的逃避,令她止不住周身的颤抖。
许久,唯有火烛微弱的声响。
赵昂沉默,须臾,方道:“朕已令他出宫,你们……从此再不能相见!”
窗外,冷雨扑打窗棂,发出鬼厉的嘶号!
出宫!
赵昂的神情明灭不定,眼神隐隐幽沉。
以赵昂性子,他怎会轻易的放欧阳夙出宫?即使如此,欧阳夙又怎么会放她一个人在宫里而就此离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
纤纭豁然惊悚,再不可压抑心中质疑:“你……你……”
赵昂转身,冷冷避开纤纭的目光。
纤纭迅疾转到他的身前,迫视着他:“你杀了他,是不是?”
“是不是?”纤纭的声音颤抖,渐渐失去支撑的力量,这三个字于她沉重万分,眼里蓄积的泪水,纷纷跌落。
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却仿佛已是天高地远!
赵昂,她曾以为,她了解他,可是如今却那样陌生!
“回答我!”纤纭悲绝的泪水落满脸颊,凄白面色,仿佛是天边阴森的冷云。
“是!”赵昂终究转眸对向她,深黑的眸子,有滚滚浓云,几欲将眼前悲狂的女子吞没。
纤纭僵直的立在当地,天地豁然崩塌,窗外,电闪雷鸣、风雨狂吼。
赵昂的脸,仿是这世间最阴森的鬼魅,将她的灵魂一下抽去!
赵昂深沉地望着她,情切中潜藏着残忍的绝情:“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为了保全你和孩子,甘愿受死!”
心底凉透,赵昂的眼睛从未叫她感觉如此恐怖。
望着他的冷酷,若是手中有剑,纤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胸膛!
她望着他,豁然记起那画竹的夜晚,风雨摧断了院落中挺立的湘竹,摧断了宁折不弯的风骨。
那夜,墨画毁于一旦,心内伤痛欲绝!
难道……
“几个月前,你便杀了他,是不是?”纤纭失神不已,泪眼凝视着赵昂冷漠的双眸:“那夜,也下着如同今夜这样的雨,对不对?冬月(1)的最后一天晚上……子时,是不是?”
赵昂震惊地望着她,难道,这世上果真有心灵相通吗?
确是那晚,他找到欧阳夙,以纤纭和她腹中的孩子为威胁,叫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否则……若纤纭生下男孩,他定不会放纤纭走,以纤纭的性子,她定会以性命为代价,换取欧阳夙的性命!
若纤纭生下的是女孩,那么……他们便也许是玉石俱焚!
只有他离开这个世上,纤纭才会安心的留在宫里,留在孩子的身边,毕竟,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血肉,没有了欧阳夙,便许是她心内唯有的牵挂,她不会死,他相信,她不会舍下这个孩子,让他独自生活在这阴险的皇宫中!
尤其,这孩子有可能,便是欧阳夙的孩子!
赵昂沉默不语,眼中是深沉的残酷!
纤纭泪水飘零落下,虚弱的身子软绵绵的向后退去,终究向殿外狂奔而去。赵昂一惊,连忙追上,将悲伤的女子牢牢抱紧在怀里:“外面在下雨!”
“放开我。”她雪亮的眸子,透出冷冷寒光,凌厉凄绝:“放开我!”
她并不挣扎,只是狠狠地看着他,赵昂龙眸暗淡,却终于失去原有的强悍,一分分弱下去。
他缓缓放开手,纤纭一身冷湿的雪白,柔弱的背影,仿佛飘摇的木香花。
殿门敞开,扑进簌簌冷雨凄风,纤纭墨发吹开,雨水瞬间打湿脸颊。
她分明禁不住这样的寒,可是此时,却觉得畅快淋漓!
她迈步走出殿去,赵昂复又追上一步:“纤纭,你要记得,你如今,不仅仅为自己而活,你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
泪难绝,眼神却微微凝涩,巨大的酸楚侵袭全身,汹涌的雨柱,将妆容打得凌乱而狼狈。
赵昂,你好狠!
我终究还是被你算计了!
你利用我对欧阳夙至死不渝的深情,令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如今,又利用我与孩子的母子之情,让我求死不能!
她冷笑,自己自以为聪明,却不想从头到尾,都被赵昂计算得分毫不差。
她甚至……没能见到欧阳夙最后一面!
一步一步,渐趋滂沱的大雨将纤纭全身湿透。
寒意席卷全身,纤纭却踏着冷冷雨水,直向水芙宫外走去。
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她无处可去!
欧阳夙死了、姨娘死了、莘儿走了。
如今的她,只身一人,留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
处处充满了阴谋算计,明枪暗箭,随时有可能粉身碎骨!
她想死,可是,她不能!
那个孩子肩上的红痣,自她看见的第一眼起,便将她的心牢牢牵扯,她确信,这是欧阳夙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风雨大作。
冷雨顺着玉白宫阶流淌如河,纯白色薄裙在冷水中漂泊,如同枯白凋落的夜合花,凄冷而悲凉。
她不能死,不能!
她还要抚育他们的孩子长大!
雨水顺着早已湿透的墨发丝丝垂落,狠狠抽打在脸颊上,却不知是雨还是泪水?
她攥紧双拳,脚下却忽的绵软,再也禁不住狂风暴雨的娇弱身躯,终究如折断的花枝,颓然跌倒在茫茫夜雨下。
眼里,最后的景象是风雨凄凄。
她发誓——
此生,再不相信任何人!
(1)冬月,即为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