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青
从某种程度上说，方小熙与韩童芯的遭遇出奇的相似，所以，这两场戏她并不是在演，而是真正在她身上发生过的。
六岁那年，她跪在那里没有说话，直到爸爸被抬走，她才被工作人员抱上了与妈妈一起的救护车。
今天的第一场戏，她的台词就是喊三句“爸”，每一句的感情都不一样，她是在帮韩童芯喊爸爸，也是在帮自己喊爸爸。
传说人在刚死的时候，人的灵魂还是有感知的。
那么，她在那个时候喊爸爸的话，爸爸就能听到。
这是她年幼时最后悔最痛心的事情，她怎么就一句爸爸都不喊呢？
方小熙双腿屈膝，蜷缩着靠在那里，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脸颊靠在膝盖之上。
滚滚热泪滑落下来，她看着对岸的那栋高楼，低声呢喃，“爸爸，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如果你能听到女儿的祈祷，希望你一定要保佑妈妈手术顺利。”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晚上到我的梦里来好不好？”
“爸爸，爸爸……”
方小熙不受控制地哭泣起来，过去多年的那份伤痛，因为韩童芯而重新被唤醒，她没办法从这份哀伤中走出来。
天色渐暗，江边的灯火逐渐亮起，对面那些沿岸的高楼，陆陆续续都亮起了景观灯光。
忽然，门铃声响了起来，把她从无尽的哀伤中带了回来。
她收了收眼泪，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林浅拎着两袋外卖和衣服袋子站在门口，“一直都没见你出来吃饭，我就自作主张买上来了，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随便买了几样，一起吃吧。”
方小熙还挺感动的，“谢谢啊，你想得真周到。”
林浅拎着袋子进来，把饭菜放在餐桌上，又将另外一个袋子放到了沙发上，“这是你的校服，已经烘干了。”
“谢谢。”
“哎呀你怎么又说谢谢，导演安排我做你的助理，这些都是我的基本工作啊。”林浅回头看到方小熙红肿的眼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方小熙摇摇头，“没事……酝酿情绪嘛。”
林浅想到刚才在电梯里碰到的其他女演员，有说有笑还约外出唱歌，完全一副收工之后尽情玩乐的状态，再看看方小熙，她终于明白楚阳如此看好她的原因了。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像方小熙这样长得好，又肯努力的新人，不红才怪。
——
电影在S市拍了一个多月，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也是电影中男女主角久别重逢相见无言的一场戏。
这场戏没有多少台词，几乎全是内心戏，全靠眼神。
因为是最后一场戏，剧组特意准备了杀青宴，所有的演员都来了，大家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场戏的杀青。
故事是说韩童芯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小哥哥凌晨，韩家发生变故之后，凌晨依然对韩童芯不离不弃，两人相爱，献出了彼此所有的第一次。
然而，因为疫苗事件，韩父就算跳楼身亡也没能阻止世人对他及其家人的唾骂，凌晨的家族无法接受韩童芯。
韩童芯在为父伸冤的同时屡屡碰壁，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屡屡亮起红灯。
凌晨瞒着韩童芯去和家人安排的女生相亲，被韩童芯撞破，这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韩童芯最终心灰意冷远走他国。
多年之后，医药公司生产的疫苗再次出事，引起了全社会的高度关注，相关人员被警方带走调查。在调查的过程中，警方发现，当年因为问题疫苗跳楼自杀的韩父，其实只是代罪羔羊。
韩父不想与恶魔为伍，可是又斗不过权贵，走投无路之下他选择跳楼自杀。
最终，韩父洗刷了冤屈，这桩冤案前前后后历经二十年，终于沉冤得雪。
故事的最后一幕，是在学校操场的林荫小道上，韩童芯慢悠悠地散着步，与迎面而来的凌晨相遇重逢。
“停停停停，”楚阳不满地喊道，“江风逸，你的表情不行啊，怎么回事？！”
江风逸是两年前某档超火选秀节目的冠军，对于其他新人而言，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不过，冠军之后的两年里，他接了无数个代言，上了无数个综艺节目，不断地消耗着人气。
到现在，他的人气已经大不如前，他非常需要一部代表作来翻红。
被导演喊停之后，江风逸有些尴尬，眼圈里还有眼泪在打转。
楚阳上前说：“你眼红干嘛，女主都不哭，你哭不好吧，把眼泪收一收，情绪也收一收，现在你是一个奔四的男人了，感情要很内敛，你含蓄一点，等说完台词之后，得知你们两人还都是单身，然后狂喜，这样才会有反差，才会戳中观众心里的爽点，明白吗？”
江风逸点点头。
拍摄重新开始，韩童芯和凌晨多年后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相遇，韩童芯浅浅一笑，说道：“嗨，好久不见。”
凌晨诧异，不知所措，迟迟不与她问好。
韩童芯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晨回答：“我一直在这里等一个女孩。”
这个时候，方小熙的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她循序渐进的表演，以及细腻的情感流露，引导着江风逸入戏。
对手戏就是这样，一方入戏，另外一方自然也会跟着入戏，然后越演越自然。
凌晨始终压抑着，那略微沧桑的眼神中有疑惑，有探寻，有苦涩，也有喜悦，他倏地上前一步，拉住韩童芯的手，问道：“你身边缺人吗？”
韩童芯眨眼垂泪，又笑又哭，这是二十年前凌晨向她表白时问的问题，二十年后，他问了同样的问题，她点点头，眼泪顺着脸庞挂了下来，“缺老公。”
当年，她的回答是——缺男朋友。
“好巧，我缺老婆。”
“好巧，我缺女朋友。”画外音。
现场大摇臂一起，镜头慢悠悠地对准了上头的梧桐树，再对上了蓝天白云。
全剧终。
“卡！”楚阳最后喊了一句，“很好，辛苦大家了，感谢感谢。”
楚阳起立，向所有人深深鞠躬。
突然，“嘣嘣”两声彩带炮喷出了七彩的碎片，电影正式杀青，全员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江风逸江风逸……”现场有江风逸的粉丝，立刻将江风逸团团包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