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沈琅对于沈耀没有半分真感情,那么他选择背叛沈家的时候,是不是也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呢?
现在沈琅已经死了,她也寻不到他来问,便是问了,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根本说不清也道不明的。
她打心眼里希望,沈琅真的是赵义同李贞贞身边的丫鬟生的儿子,而李贞贞的孩子,还在大唐的某一个角落里,幸福的生活着。
镇平王终究是绝望了,走上前去对着崔侧妃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将她从癫狂的状态中打醒了。
“你们好歹也都是出生世家,最后给自己保持一些体面吧。”他叹了口气,对着萧老太太摇了摇头,老太太眼中含着泪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镇平王这才开口说道:“我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当初所做过的事。你知道影子么?就是永远只能躲在人的脚下,不会被人看到的存在。我就是李世民的影子,说得好听一些,是他总是护着我。”
他说着,惨白着脸,笑了笑,“我什么也比不过他,不管我做了多么厉害的事,别人说起我,都是说,那是李世民总是护着的族弟。真是一个讨厌的称呼。”
“所以我才恨不得想要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们这些一出生便闪着金光,注定不凡的人,是不会明白一个小人物的悲哀的。就像话本子里的小人物,也是说书的人让他死,便死了。”
李子期双手掐得紧紧地,他的确是不能够理解,就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背叛视自己如手足的兄弟。
说到底,还是狼心狗肺。
镇平王像是说累了一般,扭过头来,对着十八娘说道:“你爹与阿贞姐姐退婚之后,她难过了许久,还大病了一场。她脾气倔强,又心高气傲的,竟然有了不嫁人的打算。”
“我大伯,也就是李子期的祖父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去已经出嫁的大姐姐那儿去散心。大姐姐就是嫁给了赵义,后来大楚的开国皇后。然后又悄悄地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定的是鲁国公家的幼子。”
十八娘这才惊讶起来,没有想到李贞贞竟然同她的外祖父家有了联系。
但是这事情,从来都没有听她外祖父提起来过,不过鲁国公的儿子都已经死光了,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她能够理解当时李渊的选择,鲁国公当初重兵在握,李渊若是有了谋反之意,那与鲁国公府联姻,反倒是比与沈府联姻直白划算多了。只不过后来,鲁国公与李唐的关系,却是全靠沈泽在维系的,显然,这桩亲事黄了。
镇平王看着十八娘的脸,神色有些莫名的说道:“但凡是见过你父亲那张招蜂引蝶脸的小娘,是绝对不会再看上鲁家的粗糙大老爷们的。而世民也觉得他阿姐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很是气愤。”
招蜂引蝶脸……十八娘默默地想着,镇平王怕是不知道,武归就是那个例外,看看沈玉就知道了。
“于是我二人偷偷地跑了去,想要告诉阿贞姐,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可是等我们去到一看的时候,阿贞姐姐已经有孕在身了。你不知道,那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世民当场大怒,暴打了一顿赵义,两人从此结下了仇怨。”
“所以,那孩子是赵义的?”十八娘简直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可别像她做的最坏的预想一样,那孩子就是沈琅,是李贞贞同赵义的孩子。赵义分明就是她的姐夫。
还好镇平王摇了摇头,“并不是,阿贞姐姐不肯说。她只说那人已经死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想拿这个来换李子安的一条狗命?
许是看出了十八娘心中所想,镇平王忙不迭的说道:“虽然阿贞姐姐有了身孕,但是大伯还是想同鲁家结亲,于是就想让她打掉孩子,但是她这个人很倔,以命相搏,后来寻了个道姑,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孩儿。”
十八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是女孩,那就不是沈琅。
想必也就是在这段时间,赵义与李贞贞身边的丫鬟有了苟且之事,怀了沈琅。于是李家便拿她当了挡箭牌,便于行事,生下的孩子,恰逢那时武归需要一个孩子来对抗已经怀有沈庭的鲁萍,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孩子抱过来了。
不过是一个丫鬟生的孩子,谁在意他是不是在父母身边,她们说不定在心里还觉得他走了天大的气运,成了世家子。
见李子期和十八娘都不继续问了,镇平王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勾了勾嘴角,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荒唐的真相了。
“那个女婴,后来被大伯抱给族中一个没有女儿的人家抚养了。具体是哪一家,我也不知道。”
李子期点了点头,握紧了十八娘的手,不再理会镇平王。
镇平王也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一般,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在他母亲身旁坐了下来。
李子期牵着十八娘,大踏步的朝着镇平王府的门外走去,在那大门关上的一刹那,整个镇平王府就再也不存在了。
镇平王妃亦步亦趋的在她们身后麻木的跟着,好似那些死去的人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一般,李子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也是卷毛头,蓝眼睛,说不定还与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是同族人。
“你以后就在家中吃斋念佛吧,也劝子君安分一些,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镇平王妃点了点头,她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同镇平王也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寻花问柳的丈夫,死了便死了吧。
“上辈子我是亲手杀了镇平王的,这辈子他也算是死于我手了。说起来,也算是彻底的报了仇了。如今也好,咱们两人的仇人都死得干干净净的了,了却了上一代的恩怨,总觉得轻松了许多。”
李子期望着天,释然的笑了。
扛在他的肩上两辈子的,李唐全族的仇恨,终于在今日得到了了结。
只有像十八娘这样也肩负着仇恨的人,才能够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有多沉重。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包压在你的肩上,每当你想要做出忠于内心的抉择时,它便会跳出来说:“大仇尚未得报,你竟然敢去谈情说爱?大仇尚未得报,你竟然就想着出去游山玩水?”
李子期摆了摆手,“你们不用跟着了,我与皇后要在集市里走一走,一会儿去探望国舅。”
身后的黑羽卫愣了一些,迟疑了片刻,还是一闪而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