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你别说那些没有用的!我现在说的是你在镇上白吃白喝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们家养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杜小叶根本就没看到张氏的暗示。
李氏被气得不轻,张氏这是怎么教孩子的?
“你们家养我?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杜小叶,你知道茶寮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吗?你又知道一家人吃穿嚼用需要多少钱吗?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事了!”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的,是杜小叶非揪着她不放,这可怪不得她。
杜玉娘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张氏的脸色。
这会儿张氏的脸已经有些白了,而杜安兴的脸色,也有些古怪。
别人都没有留心这对母子的表情,可是杜玉娘知道,他们心里有鬼。
这些事情,还是她前世无意中得知的。
茶寮摊子的收入,远比张氏账本上记着的数目要多。
她把钱吞下,偷偷补贴给了杜兴安。
大房人和李氏完全不知情,还以为生意不好做,世道艰难。
杜小叶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了,她讨厌杜玉娘,最恨她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更恨李氏宠爱她。
“我看不知道的人是你吧!我们全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生意的好坏,你没长眼睛吗?我们每天辛苦挣来的钱,都用到了谁的身上?用到了你杜玉娘的身上,你瞧你自己这身行头,啧啧,看看这料子,你再看看我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你有没有良心?”
杜玉娘只道:“没良心的人是你!你吃的米哪儿来的?你吃的菜,哪儿来的?”
杜家的伙食还算不错,至少顿顿都能吃饱,菜里的油水也比一般人家要充足一些。
杜河清和刘氏都是勤快人,还开了不少荒地种菜,平时将新鲜的菜拿到镇上来卖,换些钱来补贴家里的开销。家里养了不少猪,还养了很多鸡。
杜家二房吃的菜和蛋,几乎都是杏花沟送来的。
“米和菜又能值几个钱?整个家,都是我们二房在养呢!”这话,是张氏常说的,杜小叶听得多了,自然脱口而出。
张氏想要阻止杜小叶,可惜来不及了。
杜河浦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他这个人虽然老实,但是并不是傻子。店里光景啥样,他心里多少有点数,况且大哥大嫂这些年对家里的贡献他也清楚。
还没等杜河浦发火呢,杜玉娘就笑了。
“整个家都是你们二房在养,真有意思!我今儿就跟你算一笔账!”杜玉娘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将屋里人都打量了一遍。
李氏觉得,孙女撞了柱子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玉娘转头对杜小叶道:“杏花沟有六十亩地,良田四十亩,中等田二十亩,每年种的粮食有小麦,苞谷,大豆,花生和高粮。爹,我说的对不?”
杜河清没想到闺女竟然对家里种粮食的事儿这么清楚,愣了一下之后,便飞快的点了点头。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想看看闺女到底想要干啥。
这孩子,咋不声不响的变了这么多呢!
杜玉娘一点点的给杜小叶算:“小麦一亩地大概能出产五百斤,这是年头好,雨水足时的产量,豆子苞谷的产量略高一些,年景好,能得七八百斤,年景若是不好,三四百斤也是有的。花生精贵,一年算下来,不过每亩地四百斤左右的产量。爹,我说的对不。”
杜河清能说啥,闺女说的都对啊!
“杜小叶,你知道这些粮食能换多少钱吗?”
杜小叶上哪儿知道去啊!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杜玉娘是怎么知道的?
杜玉娘微微一笑,等你被人踩进泥里,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生活到底有多艰难了。
“从播?种,到除虫、防害、除草,每一步,都是我爹娘,兄嫂用双手干来的。从种到收,从春到秋,你知道他们每天要在地里弯多少次腰,淌多少滴汗吗?你吃着他们种的粮食,吃着他们种的菜,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你们二房在养我,我呸。”
杜玉娘觉得甚是痛快!
杜小叶涨红了一张脸,道:“那,那又怎么样,你们大房得的是粮,我们二房挣的那也是辛苦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氏就算是再蠢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杜小叶递眼色了。
杜玉娘冷笑,“二房挣的钱,谁看见了?”
“你……你这是睁眼说瞎话。这全家老少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们二房……”
“行了行了。”杜玉娘摆了摆手,道:“大堂哥在书院读书,一个月的束修便要一两银子,因为吃住都在书院的关系,他每个月还要交纳六七百文的伙食费,书本费。一年要看望自己的授课恩师五次,三节两寿的时候,总不好空着手去吧?你有没有算过,他这一年下来,到底要多少钱?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堂哥已经在书院念了四年书吧?”
被点了名的杜安兴,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过这个人还是有城府的。
“玉娘,读书人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了吧?再说,我读书是为了光耀门楣,是为了改换门庭,这可是大事。”
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是家里的希望,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杜玉娘也不恼,扬起尖尖的下巴,问他:“可是我方才算的账,总没错吧!堂哥自己一个人在书院的花费,一年就要二十多两银子呢!四年下来,就是八十多两,这些还都是表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张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杜安兴也不自在了,质问道:“什么表面上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到底是年轻啊,稳不住了。
“怎么,恼羞成怒了?”眼前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的杜安兴,让杜玉娘想起了前世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她的恨意,不知不觉的流淌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