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谢石安不愿意为国效力,混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失望。既有对谢家的失望,也有对肃宗一朝的失望。
而今肃宗登基不过一年,改年号为嘉和,政宽人和,上下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样。可是前世,到了嘉和八年,天灾频繁,人祸不断。各地起义造反,层出不穷,剿灭了陕西一带的流民,紧接着就是黄河决堤引起的暴动。
天灾人祸频繁,京城突然开始流传一句话,都说大楚三代而亡,亡于故人之手。从太祖太宗到肃宗,正好三代,天灾人祸又频频发生,上位者难免起疑。
国师潘知远当时久居山东峰云观,肃宗就派人去问卦,却得了个不详的卦辞,只说兴亡天定,人力不可逆天。只可顺势而为,不可逆天改命。
只是肃宗不信邪,既然谶语说了,是三代而亡,亡于故人,那谁是故人呢?大楚皇室周家子弟自然可以排除,剩下有能力干扰朝政,影响兴衰的,不过武将外戚权臣勋贵。
太祖的皇后是前朝皇室贺家的女儿,太宗和肃宗的皇后都姓邓,出自承恩公府邓家。所以,肃宗就给太子选了镇国公府的女儿为太子妃,斩断邓家这支外戚的势力。
鉴于镇国公府的军权,邓太后和邓皇后勉强能够接受,毕竟,有这样强有力的妻族,太子登基的路,会更加顺利。
只是,刚定下太子妃,山东大涝灾,春天连着下了一个月的大雨,一年的收成就此泡汤。肃宗觉得,这是上天给他这个天子的提示,这个亡国的故人,还可能是武将。所以,紧接着,肃宗又把苗头对准了镇国公府和靖远将军府两家。
开国之初,镇国公府是前朝故臣,忠顺府是天子近臣,两家各有千秋。只是忠顺府后继无人,旗下势力,多半投靠靖远将军府。
所以,到了肃宗一朝,武将就以镇国公府和靖远将军府为代表了。忠顺府因为人力凋零,前途衰颓,反而避开了肃宗的火力。
镇国公镇守北疆,远离京城,很难下手。靖远将军镇守三边的甘州一带,战事频繁。陕甘旱灾的时候,靖远将军府就受了牵连,损兵折将不说,还吃了不少挂落。这也是靖远将军一系,之所以投靠英王的根本原因。
而镇国公府却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府里出了个太子妃,北疆又没什么战事,谢家并没有意识到,肃宗已经把他们镇国公府当做潜在的亡国势力了。
等镇国公病逝,长房谢楠战死,谢松才有些明白过来,似乎矛头冲着他们谢家来了。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紧接着,长房的谢古蟾摔马而死,死的莫名其妙。谢家男儿是马上长大的,谢石安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大堂哥,会坠马而死。
谢家虽然曾经有过背主的不堪行为,却也是顺势而为。前朝大梁的气数已尽,他们择木而栖,虽然没有从一而终,却也算不得大过。
只是这一朝,还没**,就先被君主怀疑,谢家的确有些委屈。而这个怀疑的结果,已经赔进去谢家三条人命了。所以,谢松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兢兢战战。而谢石安,则完全放弃了入仕的念头,连会试,都没有参加。
之后,镇国公一系开始衰微,北疆只剩下一个弱冠的谢籁鸣独木支撑。肃宗又派了内侍去北疆做督军,粮草用兵,无一不受宦官限制。
宫里虽然有个太子妃,却是握着皇家手里的谢家人质。朝堂之上的谢松,虽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却也渐渐走入僵局。
谢石安不满这样的处境,干脆沉迷**,得了个薄幸三郎的名声。若是**才子都能亡国,那这个大楚,倒是真到该亡的时候了。
偏偏谢松的次子谢轻尘还想出人头地,见势不妙,竟然投靠了英王一系。背地里做了不少手脚,连二堂哥谢籁鸣的死,多半也与谢轻尘有关。
只是,这次不再是肃宗的忌惮,而是英王和朝廷的博弈,赢得是英王,死的却是谢家的子弟。
当时谢石安已经偶遇唐知非,有心拜他为师,结庐住在唐知非的门外。长房已经断绝,二房虽然没有死伤,却处处受限。
英王登基之后,谢石安已经混迹山林,极少进京。只知道谢轻尘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谢飞雪进宫做了妃子。次年,太子和太子妃谢飞霜在东宫“病故”。
之后不久,就传来了谢飞雪刺杀英宗的事,镇国公府也因此受了牵连,撤了爵位。至于谢飞雪和谢轻尘是怎么死的,谢石安并不清楚。
当时他刚拜了唐知非为师,入门不久,就听说了此事。为了谢府众人,谢石安又回京一趟,却因此露了行迹,被抓入狱,很快就死于狱中。
谢石安十分清楚,谢飞雪痴恋英王,根本就不可能行刺心上人。唯一的解释,必定是英王为了灭门,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傅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有功利性,不可能为了谢家,做什么牺牲。英王明明已经登基,他们有从龙之功,如何舍得放弃。只是英王为何要斩草除根,这一点,谢石安至今仍不明白。
谢石安正倚楼看风雨呢,却听见楼下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也不知道,这样的秋雨连天,还有什么人,也跟他们一样,困于半道。
就听见楼下寒暄了几声,就有人踩着楼梯,上楼来了。来者不多,脚步虽然凌乱,却只有三四人的声音。
不一会,就有四人上了楼,看样子,也是主仆几人。谢石安面朝楼梯的方向坐着,听见声音,就抬头望去。这一望,对方倒是先笑了。
“谢三郎,”来者,正是盘旋谢石安心头不去的英王,就见他朗朗大笑,“没想到这乡间小店,竟然能遇见京城的谢三郎啊!”
“十三公子,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谢石安赶紧起身行礼,来者是龙子凤孙,就算日后没有登基为帝,他也轻率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