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靖川镇，军营。
袁知蒿正带领着一干将士挥汗如雨地训练，一想到圣上就在这里不由得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真的不敢相信当年懒散不求上进的七王爷认真起来居然会如此令人叹服。一个月之内拿下洛城，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他做到了。如今在军营中，他简直就是神话般的存在。虽然他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可是所有将士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可以带领着他们夺回昔日的光辉。所有的人都尊称他为主上。
千音阁洛城分部的密室中。
这间密室里只有一扇窗户，而且还被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哪怕是一丝阳光也无法进入。整个房间只点着一盏光芒微弱的油灯。角落的竹榻上，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慵懒地半倚靠着，一只腿微屈，单手放在脑后枕着头，过长的刘海已经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男子拥有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容颜和暴戾的血红双眸。即使是一副慵懒散漫的姿态，依旧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在男子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不由得同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每次来这里都像是受酷刑一般。太压抑了！
“主上，这次假皇上派了三万大军前来攻城，我们这只有三千兵力怕是很难应付啊！”太傅洛清鹤颇为担忧地说道。
“哪里是很难，简直就是不可能。”丞相李奕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这个月来第几次遇到棘手的问题了，假皇上简直就是步步进逼。
“兵力少了？”轩辕宸烨眯着眼睛小憩，漫不经心地问道。昔日破碎喑涩的声音此刻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有些沙哑。
“呃……是……”
“谁说打仗一定要用人的？”
油灯的光噼噼啪啪炸响，变得亮了些，轩辕宸烨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地用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阻挡了那些光。
“不用人？”李奕霖不解道。
轩辕宸烨：“洛城五百米外有个金桑树林，听说树林中毒蜂颇多，百姓都不敢接近。”
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李奕霖点头道：“确实如此，金桑蜂以金桑花为食，所以多生活在这片树林里。金桑蜂有毒，若是被它蜇到会全身麻痹疼痛难忍，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死亡。不过还好只要服食金桑的树叶便可以解毒。”
洛太傅突然一拍脑袋，惊喜万分道：“主上的意思是利用毒蜂攻击那三万大军？”
“可是毒蜂也不是万全之策啊！他们若是服食解药很快就可以解毒，而且毒蜂又不受人的控制，若是伤到了自己人怎么办？”李奕霖摇头说道。
“哎呀呀！我的丞相大人！难怪你只能做丞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锦觅说着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李丞相抽了抽嘴角：“原来是阁主回来了！”
这几日的相处大家都熟识了锦觅的脾气秉性，对于他说话的方式也都不以为然了。
“老大，你看看你，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是想发霉养蘑菇不成？再发霉也长不出灵芝来！”锦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看轩辕宸烨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锦觅又转向李奕霖道：“丞相大人不用再担心了，因为你担心的事情老大早就已经想到了，也做好安排了。袁将军那边已经派人砍了方圆几百里所有的金桑树，并且让我军之中所有的人都事先服用下了解药。”
“好啦好啦！事情都解决了就别在这里碍事了，我有事情要和老大说。”锦觅说着就开始赶人。
尽管先前每次轩辕宸烨都是奇招百出，应对自如，可是李奕霖还是无法平静下心中的欣喜和激动，连连称颂着主上英明才退了出去。
自从向天绝走后，轩辕宸烨每天都要服用他开的药方，每七天服用一次他小葫芦里的药丸，噬魂蛊平均每天大概会发作两三次，如今他已经渐渐能游刃有余地压制了。
但是，长此以往，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症状，他渐渐变得害怕见到阳光，眼睛一直猩红着没办法变回原来的颜色，他甚至变得嗜血，好几次抑制不住自己把眼前的人生生撕咬成碎片。
不想再伤到人，于是他将自己关起来，一个人，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孤狼，惊惶又孤傲地独自待在黑暗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独自承受着痛苦，舔舐着伤口。
除了必要的商议正事，想要接近他就只能有一个机会，那便是向他汇报十一近日来的情况。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就算是日常的琐事，每天她走了几步路，说了几句话，吃了什么，都能让他提得起兴趣。而每当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戾气才会渐渐隐去。
“如果不是她的事，你可以出去了！”轩辕宸烨直截了当地说道。
“老大，你不会这么无情吧？让人家堂堂千音阁阁主替你去保护一个女人，你不感谢就算了，还整天给人家脸色看，人家实在是太命苦了……”锦觅哭丧着脸，喋喋不休地埋怨着。虽然他就是来说十一的事情的，可是听得轩辕宸烨这么说，心里还是对他如此嚣张地重色轻友深感不满。
“你很吵！”轩辕宸烨突然拿去遮住眼睛的手，凤目睁开，露出血红的双眸，散发着野兽般嗜血的光。
锦觅见状“嗖”的一声跳离好远，抱住门框，急忙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亲亲娘子了！人家可是特意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所以，所以你不能咬我……”
锦觅在轩辕宸烨强大的压迫下再不敢卖关子，一股脑说了自己跟踪十一到皇宫之后发生的事。
锦觅绘声绘色地叙述着，说到紧张激动处不由得举着扇子张牙舞爪起来。
“当时大嫂被假皇上迷晕抱进了乾清宫，我们在外面等了好久不见里面有动静，然后听到里面呃……声音不对劲……”
锦觅已经尽量说得委婉了，可是说到此处时，还是强烈地感觉到阴风阵阵，锦觅瑟缩着脖子急忙话头一转：“大嫂出来的时候依偎着假皇上，神情恍惚，当时我们全都以为她因为你的死而神志不清，把假皇上当成你了……”
轩辕宸烨听到这里心头一颤，还好锦觅说话时用的是“以为”，表示事实不是如此，否则他真的难以想象后果。
锦觅说着突然用扇子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跟说戏的似的：“就在那个假皇上色迷心窍，意图染指大嫂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大嫂迅速一个转身，我都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假皇上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局势瞬变！那一个转身简直是风华绝代，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就连祁越那家伙都看傻了，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轩辕宸烨面色铁青，配合着那双血红的眸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害得锦觅左思右想到底哪里说错了。
“继续。”轩辕宸烨冷声道。
“大嫂之前一时心软，没有封住假皇上的任督二脉，后来我们才知道假皇上一直说话分散大嫂的注意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逼出软筋散。这次还真的要感谢祁越了，就在假皇上要出手反劫持的千钧一发之际，祁越突然冲过去发了一记七星镖，但可惜没有射中假皇上，那个狄国的假公主为他挡了暗器，说起来那个女人对假皇上还真是情深意切，可惜人家压根不领情，从头到尾眼里就只有大嫂一个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想来六皇子他这点倒是与你一样。不愧是兄弟，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样。”察觉到轩辕宸烨似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锦觅跳开继续说后面发生的事情。
“后来，假皇上出人意料地强行冲开任督二脉摆脱了大嫂的劫持，但是他也受了重伤，当时的情况下大家就各退一步，他提出以大嫂帮他夺回洛城为条件放了国师等人。大嫂还不知道洛城在我们的手里，所以当时祁越劝说大嫂答应，到时候我们大可以里应外合假装战败，等假皇上中计放了人之后再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过，这些事情大嫂都还不知道，她恐怕没有看懂你给的暗示，那伤心绝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救出国师，为你报仇，她怕是早就随你而去了。
老大，你到底还要瞒着大嫂到什么时候？别这样折磨自己了，既然这么不放心，这么想念，何不见她一面？”
轩辕宸烨这才明白为什么锦觅说她就快来洛城了，心中既激动又紧张：“见她，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锦觅激动道，“如果她是真的爱你，就不可能在乎你现在的样子，知道你活着的消息那便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还有，当时六皇子到最后了还是不死心，我猜他本来是想问大嫂有没有爱过他的，后来他问大嫂对你的心可曾动摇过。你猜大嫂怎么回答？”
轩辕宸烨挑眉看着锦觅，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锦觅嘿嘿笑着：“大嫂只说了两个字。”
“两个字……”轩辕宸烨心中忐忑。有些害怕面对，又异常想知道她的答案。
“她说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等她来了，你自己问她吧！”锦觅故意吊轩辕宸烨的胃口，也希望他能不要再躲避她。
“呃，你出去……”轩辕宸烨眸子中的红光突然大盛，哑着嗓子说道。
“你怎么了？又发作了？”锦觅紧张地迎上去。
“离开这里！”轩辕宸烨咬牙切齿道。
锦觅以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捋起袖子：“算了，给你咬吧！”
“走——”轩辕宸烨一挥手，直接将锦觅送出去，然后用内力“砰”的一声带上房门。
锦觅神色凝重地站在屋外，他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看他难受和失控的样子。每次他总是这样把自己关起来，完全不允许别人接近分毫。
如今之计只能让祁越和离落那边催她早些动身了。
轩辕宸烨全身是汗，因为受不住噬魂蛊的折磨而到处乱撞，身上已经满是青紫带血的伤痕，人皮面具的边缘已经有些脱落，整个人虚脱一般蹲坐在墙角，寂静无声的密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他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娘子……好想你……”他朝虚无的空气伸出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拥抱到她。
带回轩辕宸烨的尸体后，花月见、沧海伤心不已，可是又不敢在十一面前表现出来，怕她更加难过。
十一自从那日从皇宫回来之后就一直埋头于研究夺取洛城的策略中，他们只当她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忘记哀伤，也不去阻拦她。
经历了这么多事，玖儿和拾儿也懂事了很多，经常主动去安慰十一，每次抢着去给忙碌的十一送饭，晚上也很乖地自己睡，不去打扰她。特别是拾儿，居然开始主动和沧海要求学习兵法和治国之道。玖儿也开始缠着冷墨痕学习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医术。锦绣门里经常能看到两个小家伙蹿来蹿去找人问稀奇古怪的问题。
深夜，离落看着十一屋内仍旧亮着的烛火叹道：“其实她什么都不必准备的，把自己带过去就行了！”
“可是她不知道洛城在我们的掌控中，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掩人耳目。一切等她去了洛城就全都明白了！”祁越说道。
离落：“嗯，等她到了洛城城外驻扎，我们就暗中安排他们见面。怕就怕老大还是没办法面对她。”
祁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得有些阴险：“放心，肯定会有办法的！”
“离落叔叔！祁越叔叔！”
“玖儿，拾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离落和祁越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跑过来，面上不由得浮现出慈爱的神色。
“我们来看娘亲！”
“进去吧！劝你们娘亲早些休息。”祁越看着两个可爱的身影，不由得叹道，“唉！害得我都想有个儿子了！”
玖儿和拾儿一边应着，一边相携跨进门槛，然后撒着欢跑到十一跟前。
十一看到玖儿和拾儿过来，放下手中的地图，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
“娘亲不乖哦！”两个小家伙天天晚上都会过来查岗，只要看到十一还在熬夜都会像煞有介事地板起小脸。
“娘亲知错了，娘亲这就休息。”十一温柔地笑道。
两个小家伙完全不让十一动手，帮着她洗脸洗脚，又让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然后两人一齐给十一唱着她过去常常哄着他们睡觉的歌谣哄十一睡觉。
“娘亲乖，要快快睡哦！”
十一呵呵笑着，伸出手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娘亲，不可以摸！”玖儿很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十一好奇地问道，随即又伤心地看着他，用他们一贯的可怜兮兮的语气，“玖儿嫌弃娘亲了？”
“才不是才不是！”玖儿一把搂住十一的胳膊，乱蹭一气。
“因为这样会长不大的，长不大就不能保护娘亲了。”拾儿说道。
十一心头一暖，摸摸拾儿的脸蛋：“那……这样可以吗？”
“嗯嗯！只有脑袋不可以摸。”
“你们还小呢，应该由娘亲来保护你们，等你们长大以后，会有希望你们保护的女孩子……至于娘亲……”
玖儿和拾儿一听，立刻伤心了：“娘亲不需要我们吗？”
“是不是因为娘亲有爹爹？”
“怎么会？不要乱想，娘亲和爹爹都会需要你们啊！”十一安慰道。
“娘亲，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玖儿犹豫着说道。
“什么问题？”十一半倚着身子，享受着睡前和宝宝们温馨的谈话。
“娘亲，我们的爹爹是谁？”
十一面色一滞，玖儿立即说道：“娘亲，对不起，我们问义父，可是义父没有说，还让我们也不可以来问你，说你会伤心的，可是，可是……”
拾儿接着说道：“娘亲，有一天，我们遇到一个男人，他说他是我们的爹爹，亲爹爹，还说将来要让我们中的一个继承他的国家。他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保护娘亲，娘亲以后就不会被人欺负，不会伤心。”
拾儿说着又咕哝了一句：“拾儿还是喜欢田七爹爹……”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十一只觉得心惊，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吱呀一声，好像是窗户打开的声音，玖儿和拾儿看着十一的背后说道：“就是长这个样子。”
十一转过头去，竟然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龙煜寒正摘下蒙面布，站在窗前。
“是你。”短暂的惊讶之后，剩下的只有戒备。
“我这锦绣门对三王爷而言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看来我该反省一下了。”
龙煜寒风尘仆仆的样子，自顾自地在十一床沿坐下，道：“不必了，你的锦绣门布置得很严密，若不是我，他人绝无可能进来。”
若是别人说这话，她许是会觉得那人自大，可是因为是他说的，反倒是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娘亲，你不喜欢他吗？”拾儿突然开口问道。
十一虽然不动声色，两个宝宝还是轻易看透了十一的情绪。
龙煜寒听了拾儿稚气的语言，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怎么会？你们娘亲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么会有你们？”
“你……”十一一听，心绪再难平静，激动地坐直身子。这个浑蛋，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好了，别生气，我不说还不行吗？我还想和你多说会儿话。”看到十一脸色涨红，平静被打破，龙煜寒似是诡计得逞，笑得开怀。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十一难以想象这个有些死皮赖脸的男人竟然会是当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三王爷。
“我和玖儿拾儿说的话，希望你考虑一下。”龙煜寒丝毫不在意十一的排斥，径自说道。
“希望我考虑？我以为你已经决定了，你决定的事情，会需要别人的意见吗？”十一冷笑道。
“不需要，但你不是别人！”龙煜寒认真地看着她。一头银丝的她，别有一番冷艳的美。
“你今天来这里该
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嗬，她“不是别人”？整整三年的时间，她都没有让自己成为对他而言不是“别人”的存在，现在，他伤过她之后再来说这样的话，十一觉得有些可笑。
她突然又想，如果当年龙煜寒没有这样对她，有他，有玖儿和拾儿，在远离轩辕国那些使命和过去之后，她也是可以幸福的吧。
但是，人生永远没有如果，一切还是回到了原先的轨道，遇上了曾经深爱的人，曾经伤害的人。
逃避终究不属于她，该面对的总该要面对，无论是肩上的使命还是欠下的感情。
龙煜寒，他终究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他对你不仁，为何你还要这样帮他？你总是对我说，错了就是错了，我错了一次，你便再不肯原谅我，那他呢？他伤你至此，你却还要帮他夺取洛城？”龙煜寒一脸的气愤和不服。
龙煜寒不知道内幕，对他根本解释不清楚，十一只是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却不可以原谅我？十一，这公平吗？”龙煜寒激动道。
玖儿和拾儿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是好奇，脑袋转来转去，谁说话就看向谁，此时看到龙煜寒一脸悲愤，不由得有些同情，拾儿天真地说道：“娘亲，不公平哦！”
十一瞪了拾儿一眼，拾儿急忙用小手捂住嘴巴。
拾儿无心的话却让龙煜寒心头一暖。
“我不是乘虚而入，这次，是轩辕宸烨自己不懂得珍惜。十一，真的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龙煜寒诚恳地问道。
十一突然脸色复杂地凝视着龙煜寒，一副探究的神情，接着缓缓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下颌，低声咕哝道：“易容？”
皮肤上还残留着她美好的触感，龙煜寒握住十一还来不及抽回去的手，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再确认一次！”
看来他今夜真的是太反常了，以至于让她竟然会以为他是别人易容的。
十一有些懊恼，不待她抽出手，玖儿已经凑上去把十一的手夺回来，乌溜溜的眼睛防备地看着龙煜寒，板着小脸道：“不要碰娘亲。”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看娘亲时的眼神，不喜欢他握着娘亲的手，他觉得他会抢走娘亲。
看着玖儿眉心与自己相同的朱砂痣，龙煜寒苦笑：“想不到我何时何地想要亲近你都能遇到阻碍，连亲生骨肉都要和我争。”
亲生骨肉，这个词听在心里备感讽刺。
“十一，在我和他之间，我希望你做出选择。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愿意，那么我立刻派兵与你里应外合……”
“嗬，原来如此。”
十一此刻倒是确定他是龙煜寒无疑了，他对她的感情永远掺杂着利益。
十一打断龙煜寒有关争霸天下的长篇大论：“王爷的大计，小女子无心参与。”
龙煜寒似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听到十一的答案后没有过多失落，倒似松了口气：“十一，你总是说我固执，说我做过的决定就绝对不会后悔，也不会改变，其实你何尝不是如此。这样也好，我也不想让你涉险。”
十一一怔，没有说话。
“我走了，玖儿，拾儿，再见！好好照顾娘亲，连带我的那份。”
龙煜寒临走前问道：“你好像不像以前一样，一见我接近孩子就紧张。”
“你明明有机会带走孩子的，那你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十一反问。
龙煜寒怅然道：“是啊！明明有机会的，可是我突然发现，若是没有你，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玖儿和拾儿虽然小，但是我没办法勉强他们做任何事情。”
“你明白就好。”十一冷然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口，他不忍再看她伤心，她所受的伤真的已经够多，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再将孩子从她身边带走，无疑是把她逼向死路，或是让她彻底成魔，哪一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龙煜寒刚一离开，她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流畅多了。
十一看着玖儿和拾儿，心绪不宁，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她不想过早地为他们决定未来，只希望他们现在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
看到十一好像真的伤心了，玖儿和拾儿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不该不听义父的话问娘亲这个问题，于是都自责地抿着嘴不说话，好半晌玖儿才开口道：“娘亲，不要难过了，以后我们不问了好不好？”
十一看着两个孩子，语重心长道：“没关系，你们应该知道的。不管你们听不听得懂，既然你们问了，娘亲也不应该瞒着你们。因为这些你们迟早都该面对的。以前娘亲一直都太过于紧张，太严密地保护着你们了，而忽视了一直这样的话你们会总也长不大的。”
在因为寻找阿七，而忽略两个孩子的这段日子里，十一蓦然间发现他们真的长大了许多。头一次做母亲的她这才知道，如果永远在自己的羽翼下，会让他们失去飞翔的能力。
玖儿拾儿意识到这件事很重要，皆认真地听着。
十一将两个小家伙揽在自己身边，和他们说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确实是你们的亲生父亲。将来你们要怎样，娘亲只能给你们建议，而不会左右你们的想法，娘亲相信你们会有自己的决断。”
虽然天资聪颖，可是如此复杂的恩怨情仇，玖儿和拾儿皆是似懂非懂。
拾儿眨着眼睛问道：“娘亲，你喜欢田七爹爹？”
十一点点头：“嗯。”
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好不好。
没有他的消息，一颗心总也无法落地。
没错，其实十一当时看出了轩辕宸烨给她的暗示，知道他没死，但却将错就错，趁此机会让轩辕宸曜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他就安全多了。
拾儿欢喜道：“我也喜欢田七爹爹。”
十一欣慰地笑了笑。
“娘亲累了，娘亲睡觉。”玖儿看十一有疲惫之色，关心地说道。
“嗯。”十一躺下身子。
“娘亲，你放心，只要娘亲喜欢的，玖儿也会喜欢。”玖儿亲亲十一的脸颊说道。
十一心头一颤，眼眶突然酸涩难当，是因为感动，感动在这样的时刻，身边还有他们的陪伴。
“娘亲不哭！”
“娘亲不哭！”
“娘亲没事，娘亲只是，只是高兴……”她想不到她的宝宝居然会这么贴心，能一语说穿她心中所担忧的。
“对了，娘亲有件事跟你们说！娘亲过几天要去很远的地方处理一些事情，不能带你们一起，你们乖乖跟着外公回无忧谷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闻言顿时垮下了小脸。
半晌，玖儿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好吧，娘亲，玖儿听话！”
拾儿看了看哥哥，不甘示弱地搂住娘亲的脖子：“拾儿不想离开娘亲，可是拾儿是乖宝宝，拾儿也听话！”
“真乖！”
刚团聚没多久就要分开，她何尝舍得，可是她要去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不能把他们带在身边。
十一正安慰着两个孩子，突然，“嗖”的一声，一只白色的团状物体箭一般蹿进她的被子。
“嗯？”十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玖儿和拾儿已经伸出小手将打扰十一睡觉的小东西揪了出来。
“是雪儿吗？”十一慵懒地撑起身子。
“雪儿回来了！”
想想派雪儿去给狄墨送解药已经有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都快忘了这事。
十一坐起来，将小雪貂捧在手心里，任它激动万分地在她手心里又是打转，又是乱蹭乱跳。
“雪儿辛苦了！好乖！”十一温柔地理顺小雪貂的毛发。
吱吱，吱吱……雪儿一个劲地叫唤，似是在引起她的注意，提醒她什么事情。十一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腿上绑着一根竹管。
十一卸下小雪貂腿上的竹管，发现里面有封信。
十一看完之后面色微惊。
信中狄墨表示了感谢，另外，他第一次提起了他的境况。
如今他竟然已经是北漠国的驸马……
三日后，洛城，千音阁。
锦觅、离落、祁越三人围桌而坐，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离落说道。
“东风还是不愿意出来吗？”祁越蹙眉问道。
“不如……我们这样！”
“怎样？”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说话的祁越身上。
“既然他不愿意走出密室，那我们大可以约十一在千音阁见面，就安排在老大所在密室的隔壁。”
“这样行吗？”锦觅不太确定地问道。
离落托着下巴点点头：“我倒是觉得可以。我就不信人都近在咫尺了，他还能忍得住不见。”
锦觅道：“也是，正好两间密室之间有暗格，从老大那间可以清楚地看见隔壁的情况。说不定老大一听到大嫂声音就冲过去了。”
“那就这么办了！”祁越一锤定音。
锦觅揶揄地看着祁越：“我说你这态度变化也太快了，以前不是挺讨厌大嫂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热心？”
“要你管！”
“反天了你！我是你三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有点当哥的样子吗？”祁越不屑地轻嗤一声。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
自古以来，百姓不管君王是谁，他们想要的只是安定富足的生活，所以不论轩辕宸曜有怎样的雄心壮志，百姓只知道征战会让他们安宁的生活完全被破坏。
北棠百草多年的心愿也是竭力维持各国之间的平衡而不是称霸天下，可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人力可改变。如今，天下局势因为轩辕国和狄国的联合而变得异常严峻，战事一触即发。
十一带着轩辕宸曜配给的三千兵力来到了洛城外驻扎。因为此刻她的身份是朝廷的人，所以除了锦觅、离落和祁越，没有调用多少江湖上的势力。
祁越走进营帐，看到十一在怔怔出神，唤了声：“盟！”
“何事？”
祁越走近几步，低声道：“敌营刚刚派人来请你，说是明日酉时有要事相商。”
“大战在即，袁知蒿在这个时候找我单独会面？”十一疑惑道。
“那……盟主，你要去吗？”祁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与平常一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十一道。
“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必，我一人赴约即可。”
“这……若是敌人有诈？”祁越有些不赞同，尽管知道她此去不会有危险，可是对于她做事的方法还是不太认同，太冒险了。
“无碍，你退下吧！”
十一说话的那一刹那，祁越愣了愣，他简直以为自己又看到了轩辕宸烨。
“无碍，你退下吧。”轩辕宸烨这些日子说得最多的也是这句话。
“盟主，容我说一句，你是主帅，你的危险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属下和锦觅商议过了，将见面地点安排在了我们的地方。”
“随你安排。”十一有些疲惫地说道，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
“属下告退。”祁越临走前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等祁越一离开，十一便再难抑制，埋着头，全身都颤抖起来，嘴里反复呢喃着：“明日酉时，明日酉时……若是料错……若……若不是你……”
整整一天，十一精神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当祁越和锦觅过来提醒她酉时已到，她才猛然惊醒。
“到了吗？走吧！”
十一披着黑色的斗篷，在锦觅的带领下，走进锦绣门的密室。
“就是这里。袁将军已经到了。”
“嗯。”十一淡淡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迈步进去。
“怎么了？”锦觅疑惑地问道，总觉得十一的反应不太对劲。
“没事。”十一将斗篷脱下交给锦觅，“等我出来。”
进了密室，十一看着那人的背影，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失望：“你……袁将军……”
而隔壁背贴着墙壁的人，在听到她开口的刹那，身子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下，心痛得不受意识控制，似是要脱离身体去她的身边。
袁知嵩：“北棠小姐。”
当袁知蒿转过身，证实眼前的人真的是袁知嵩，而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十一身子一颤，差点没站稳，双目放空，整个眼里都是绝望。
看到十一的神情，袁知蒿有些不明所以，为何她看到自己会是这样一副神情？
“真的是你……”十一失神地喃喃。
袁知蒿有些愣怔地应道：“正是在下。”
后来袁知蒿为了拖延时间逼自家主上出来，一直在说些有的没的，而十一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说的每个字，整个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在这里，他不在这里……
十一越想越觉得可笑，可笑她的自以为聪明，直到笑得眼眶流出泪来。
袁知蒿紧张地结巴道：“北……北棠小姐，你怎么了？为何哭泣？”
“嗬，他不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这是什么情况，袁知蒿已经完全没办法应付了，只盼着轩辕宸烨赶紧出现，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恨你，恨你……我以为你没有死，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骗子……”十一突然冲了出去。
袁知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锦觅追上了十一，祁越则是走进来劈头盖脸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惹她了？”
袁知蒿也急了：“我……我怎么知道？她好好的就突然这样了！不关我事啊！”
以锦觅的轻功哪里能追得上十一，等他追出门外十一早已经不见踪影。
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
锦觅心里异常烦躁，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
十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感觉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寒冷。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崖顶。
痴痴看着刻着“葬情崖”三个字的石碑，十一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向崖边走去，直到感觉来自悬崖深处的旋风刮乱了她的发。
一片凉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脸颊，她迷茫地抬起头，风中夹着片片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她的冬天已经到来。
“我以为你让我见到了奇迹，原来上天只是 要我再痛一次，只是要我明白什么叫绝望！第一次我白了头发，这一次你要我什么？是这眼，还是这条命？”看着漫天白雪，十一的目光从痛楚到愤恨，最后失去了全部光彩，幽邃的眸子一片死寂。
“你好狠心，我这么坚持，这么固执，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懂……”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沁凉一直蔓延到心尖上。
寂寥人影在夜风中，摇曳出骇人的决然。破碎的衣衫仿佛是片片的黑色羽毛，被山风吹得舒展开来。那跌跌撞撞之下遍身的狼藉和细小的伤痕触目惊心。恍惚中，她渐渐变得诡异妖冶的黑瞳似乎被神明赋予了生命，在迷离雪色中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似是在与命运固执地抗争着。
解开发上的丝带，任一头银丝在风中狂乱，遮住眼前的视线。
手松开，发带从手中滑落飞向远处的天空，然后缓缓降落……
丝带飘落的刹那，她纵身一跃，微合的双眼，未干的泪痕，解脱的神情……
回旋的风鼓动着她的锦衣，翻飞若折翼的蝶……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闪电一般劈了下来，揽住她坠落的身子，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怒火燃烧了整个冬天的雪。
身子开始慢慢上升，十一安心地依偎在来人的怀中，环着他的腰身。
她就是故意以死相逼，就是要逼他出来，若是他真的不在，那死便死了。
“姑娘，为何要寻死？”
一句话，又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看着眼前再普通不过的男子，十一惨淡一
笑：“我不会再认错你第二次。”
她的手将要触摸上他的那一刻，他及时地退后一步：“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她追上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感觉到他的身子蓦然僵直：“为什么你总是不懂？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就是你，是我的烨，是我的阿七。即使你毁容，变成一个怪物。哪怕是这样，我依然爱你。”
他伸出手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她突然的接近让他已经遏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他不想伤到她，不想她看到自己可怕的样子，只希望她赶紧离开。
十一颤抖着：“好……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认识我？如果你回答是，我就松手。”
沉默良久，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呼啸……
轩辕宸烨微合双眼：“不认识。”
不认识啊……这一切换来的竟然只是他一句不认识，她可以强迫他让她看那个印记的，可以强迫他承认的，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事实如此，但他不承认，一切真相都是没有意义的。
“君既无心……我便绝……从此陌路，就这样吧……”短短的一句话却说得无比艰难。
在他想要开口的刹那，十一已经松开他，决然转身，每一步都重如千钧。
那身影在纷飞的雪中渐渐隐没，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凭空消失，心头一慌，撕裂的疼痛让他痛得几乎站立不住，但是还强撑着低咒一声，追了上去，重复刚才她所做的事情。
“公子请自重。”感觉到背后突如其来的火热撞击，十一的身子微微前倾，咬了咬唇，冷冷地说着就要挣脱开他的手。
“你生气了？”他却下意识搂得更紧，脑袋埋在她的侧颈，叹息般说道。
“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有何值得生气？”
轩辕宸烨的身子猛地一阵，喃喃道：“对不起……”
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从她口中听到冷漠的话会这么痛。尽管体内作乱的噬魂蛊让他的五脏六腑痛得几欲癫狂，可是他却固执地就这样安静地拥住她，舍不得松手。即使听着她冷漠的话也没关系，她所给予的痛，他甘之如饴。
“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对不起！”十一含着怒气说道。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离她越近，体内嗜血的欲望就越强烈，他面色一变，不受控制地一低头，咬上她的耳垂，可是这样还是不够，不够……
她身子一颤，不动声色地躲过他的碰触：“你已经没有我需要的。”
她需要只是他的需要啊！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从来只有他才可以给。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他已经不需要她了，即使痛苦，他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的并肩作战，他都不需要。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低低地说道。一句“你已经没有我需要的”让痛达到了又一个极限。
“既然不认识，何必如此，请你放手！”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十一狠下心道。
在他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在他说出“不认识”的那一刻，他可曾知道她的心情，她的痛？
“真的不认识？或许，有些东西可以让你想起来……”他若有所指地反问，接着突然转过她的身子，拉起她的手，毫无预兆地牵引着伸进他的衣襟里。
“你……”冰凉的手指接触到他坚韧灼热的肌肤，十一有些恼羞地想要拉回，却被他强迫着碰触左边锁骨处真实存在的凹凸疤痕。
他似乎还是不满意，直接拉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半个肩膀和锁骨，让她亲眼去看。于是，当日她一口制造的齿痕便这样赫然入目。左边……是他……
那日，当她在皇宫看到尸体锁骨处印记的瞬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但是当她想起她咬的是靠近心口的左边，而尸体上的齿痕赫然是右边。知道这个印记的只有她和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尸体是假的，是他故意做出来迷惑轩辕宸曜的，而他又想让她知道他没死的消息，所以便给了这个暗示。想清楚的那一刻，她黑暗的世界突然溢满温暖和光明。她以为真的出现了奇迹，以为老天怜悯，他没有死。
当她得知洛城的守将是袁知蒿的时候便开始怀疑他的所在了，因为袁知蒿是武将，凭着三千士兵根本没有可能攻下洛城，还有一点，袁知蒿从小就和轩辕宸烨关系不错，算得上是他的心腹，再加上她后来暗中确定过二皇子确实没有离开过封地，洛城幕后之人不可能是他。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轩辕宸烨蛰伏在洛城。
所以，当袁知蒿说要私下里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激动不已，她以为会是他，可是想不到他居然还是没有出现。
她的整颗心都空了，绝望之际却又突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是他吗？若他就在附近，为何不愿意出来见她？
她决定赌一下，而现在，这个赌，她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在他出现，纵身悬崖救她上来的时候，她赢了，可是，当他相见却不相认的时候，她又输了。
十一抽回手，为他穿好衣服，有些别扭，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冷吗？”
“冷……”他拥住她柔软的身子，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有些无赖地说道，“这样就不冷了。”
他拥住她的那一刻，她惊愕地发现他的温度越来越灼热，不仅如此，他身体内狂乱得有些不正常，不由得疑惑道：“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没有，可以和你在一起，怎么会难受！”他轻松惬意地说道，又将她的身子又拥紧了些，同时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手，阻止她把脉。
“可是你……”
是不是不该和他赌气？是不是刚才话说得太重了些？十一有些心绪不宁。
正要开口询问，他却在一个用力的拥抱之后突然一把推开她，退出好远，颤抖地伸手抚额，角度正好遮住他的眼睛，声音粗喝道：“快走……走……”
“你到底怎么了？”十一上前一步，他立刻惊得后退数步。
“嗬，我还想坚持久一点的，可是……真的好没用……”
不行了，真的控制不住了，下一刻就要变身成嗜血的恶魔，轩辕宸烨转身就要逃。
十一见状怒喝一声：“站住！”
他犹豫片刻，还要继续逃，十一冷然重复道：“站在那里不许动，否则……就让老天继续将我折磨下去，永生永世堕入黑暗……”
轩辕宸烨身子一怔，火气大盛，咬牙切齿道：“你……卑鄙……”
看他一脸暴怒但终于如她的愿没有再逃，十一满意地走上前去，站到他的面前，轻轻拥住他僵硬的身体，温柔道：“这样才乖！不要再逃避我，否则我不保证不会做出更卑鄙的事。”
她这样接近，简直是太抬举他的自制力，轩辕宸烨粗喘着，极力遏制着体内嗜血的欲望。
“没事的，没事的……”十一温柔地伸出手探到他的脑后，将他的头压到自己的侧颈，让他的唇贴着自己颈边的肌肤。
轩辕宸烨所有的压抑在碰触到她的柔滑馨香后瞬间爆发，难以抑制地将在那送入口中的美味舔舐了一下，又试探性地撕咬一番，最后牙齿渐渐渗入，吮吸着属于她的香甜的血液。
十一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安抚着他的躁动不安：“就是这样，没关系的，咬一口，少点血又不会死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血啊……”
每次他稍稍有些清醒，要挣扎着离开的时候她都固执地阻止他，一边运功为他压制乱窜的真气。
“我不想让你见到我这个样子……”轩辕宸烨颤抖地贴着她的肌肤说道。
十一直接打断他的话：“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没有疯已经是奇迹了！如果没有足够深厚的内力继续辅助你，你不是内力耗尽而亡，就是整个人被噬魂蛊控制成为行尸走肉，每次我想到你一个人受煎熬，我就……”
十一稍稍平复怒气，继续说道：“我刚刚给你把过脉，没想到你分明已经内力耗尽，却没有死，也没有失去人性，而是跟噬魂蛊相生相克，共同生存了下来！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做到如此！难道是师公？可是他老人家不是仙逝多年了吗？”
“确实是师公，我随后再跟你慢慢解释。”轩辕宸烨说完苦笑地看着她被自己凌虐的伤口，“我确实没有人性！”
“是吗？”十一眨了眨眼睛，然后勾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他的脖子，“那我陪你一起没有人性好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的，试想，若是现在我们的遭遇互换，你会扔下我吗？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了！”
轩辕宸烨脸色微红：“可是，你知道的，我希望我在你眼中总是最好的样子，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是我无法接受你见到我那么狼狈不堪的模样……”
十一心疼地隔着人皮面具抚上他的脸：“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你考虑我的立场，可其实最该反省的是我，我一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当初因为一头银发甚至不敢见玖儿和拾儿，更何况是你现在的样子想要面对我。我知道很难，但是，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你知道吗？当时我很担心玖儿和拾儿见到我那个样子会害怕，可是，他们却说我这一头白发很好看。
所以，烨，你也是，无论你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你。如果我喜欢的只是你的样貌，那我现在不如直接去找轩辕宸曜啊！”十一说到最后，有些气恼。
轩辕宸烨闻言一怔，想起锦觅和他说起那日在皇宫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加重了拥住她的力道。
“疼……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十一痛呼着想要挣开他。
“锦觅和我说了！”轩辕宸烨冷冷地说道。
“啊？锦觅？你认识他？他和你说什么？”十一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锦觅、祁越、离落，他们三个是我的人，是在你失踪之后我在民间寻找你时结交的兄弟。”轩辕宸烨简单地解释道。
“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十一这才明白过来。
“我是因为不放心你！你别生气！”轩辕宸烨有些紧张地说道。
“谁说我生气了？锦觅和你说什么了？”
看十一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轩辕宸烨才安心下来，可是随即脸色就越变越黑，沉声道：“他说了一件让我很生气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啊？”十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体内的躁动已经暂时被压抑，但轩辕宸烨的眸子依旧血红未退，此时又喷着火焰，着实有些吓人。
只见他眉头一挑，斜睨着她问道：“你对他用美人计？”
“呃……啊？什么美人计？”十一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轩辕宸烨低咒一声，闷声道：“以后只准对我用！”
“知道了！”十一失笑。
“洛城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轩辕宸烨问。
“我没有想过。”
“没想过？”轩辕宸烨略微讶异地看着她问道。
“是啊！没必要想！我都找到你了，这么麻烦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你去处理。”十一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
“嗬，你倒是会省事！”轩辕宸烨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因为她全然的托付和信任而感动，抚摸着她的发，隐去眸子中的一抹痛色，坚定道：“放心，一切有我！”
“嗯。”
“疼吗？”他的手顺着发丝滑到她受伤的侧颈。
“没事，回去处理吧！”十一不在意地说道。
“回哪儿？”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不远处，几个终于追上来的人呆愣地看着眼前血腥而温馨的一幕，听着十一的话，不由得眼眶酸涩。
祁越神色怅然：“好一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果然，最了解老大的人只有大嫂！”看十一居然成功接近了轩辕宸烨，锦觅不禁感慨。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相见，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好好说会儿话吧！”离落说道。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落后一步的袁知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问道。
“嘘，小声点，别打扰到老大！”祁越捂住他的嘴。
袁知蒿看着远处相拥的二人，嘴巴开心地咧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四人找了个地方等着，让他们好好叙旧。
一炷香之后，两人终于说完了，携着手走来，锦觅见状赶紧上去邀功：“老大，事情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为了让你和大嫂享受二人世界，我已经找人扮成大嫂的样貌暂时在那边军中坐镇。”
轩辕宸烨点点头：“麻烦你了！”
锦觅感慨不已：“啧啧啧，老大居然对我这么温柔这么客气，果然大嫂来了就是不一样！”
十一：“我要先回去一趟，通知月见和沧海。”
轩辕宸烨：“嗯，娘子你要快点回来！”
十一朝锦觅招了招手，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锦觅，你过来！”
“嘿嘿，大嫂你叫我？”锦觅屁颠屁颠地迎上去。
十一看着他，嫣然一笑。
做眼线是吧，居然把不该说的也说了！他倒是忠心！
怎么觉得她笑得这么冷呢？锦觅突然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十一双手环胸看着他：“这眼线做的可还过瘾？”
“呵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又刮风又下雪的，那个什么，我要回家晒被子了……”锦觅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还以为她可以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不再追究了，谁知道还是躲不过去。
“你作为烨三弟的身份，受他所托安插在我身边，我确实没有理由怪你！”
“就是啊！”锦觅急忙应和。
十一话锋一转：“但是，你作为千音阁阁主，作为盟主的部下，却背叛我这个盟主，是不是有些太不道义？”
“呃，你和老大谁跟谁啊！我对他忠心，不就等于对你忠心，况且又不是我一个，为什么只罚我一人啊！”锦觅不满地辩驳道。
“当然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仅如此，你的千音阁以网罗天下情报为主要收入，这次锦绣门诸多机密被泄露，不要告诉我，这些和你无关！”十一眸子里泛着冷光。
血盟教之前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严密，不知道有多少人出高价找千音阁买消息，可连千音阁都没有办法弄到任何消息。
此次锦觅亲身上阵，深入虎穴，做眼线的同时也不忘做生意，毕竟那些赏金实在高得连圣人都会心动。
十一严肃的神情让锦觅开始紧张起来，她好像玩真的。
看惯了她温柔的样子，他显然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心狠手辣起来是相当恐怖的，江湖中人几乎全都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对待叛徒和奸细的手段向来是极其残忍绝情。
可是，他怎么说也是老大这边的人啊！难道她真的这么冷血不讲情面？
“我发誓那些消息看似机密，但是绝对不会危害到锦绣门丝毫，我都是有分寸的！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
锦觅万般无奈之下开始向轩辕宸烨求助，早知道就不贪财了。可是，这到手的银子不赚，他实在没有那个自制力啊！
“娘子，算了吧！锦觅他也是……”
十一看了轩辕宸烨一眼，轩辕宸烨立即噤声：“娘子想怎样就怎样！”
“老大，你也太不仗义了！”锦觅一脸悲愤。
离落和祁越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事不关己状不敢插嘴。
看着十一冷若冰霜的绝色容颜，轩辕宸烨情不自禁地把玩起她的一缕发丝，这丫头威严起来还真是不容小觑。
十一头一扭，将头发抽回来，不满他的干扰，瞪他一眼，继续看向锦觅：“所得的银子，全部上缴。”
“什么？全部？！”锦觅怪叫一声，站起身子。
轩辕宸烨不仅不帮他还助纣为虐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锦觅丧家之犬般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呜呜呜，万万没想到，老大是个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