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是不是朱府孙小姐,元崇眼里只有那个拎起大酒坛干净利索砸晕吴老虎的粉衣美人。长这么大,他头一回对女人生出种抓耳挠腮的急燥。今天被靖王孙带来观礼,他再一次看到小虾,实在等不住了,决定当贼也要去见见她。
元崇轻车熟路的翻过院墙摸进了柳林。月光照着他粗犷中满布英气的脸。他兴奋而小心的往前走着。不时四处张望一下,希望小虾会突然出现。
突然头顶上空响起风声,元崇只来得及抱着头,背上已被柳枝重重抽了一记。他惨呼一声:“小虾,是我啊!我等不及来找你了!哎…….”
小虾皱了皱眉,认出了他是醉一台打不平的公子。她冷冷的开口说道:“你是靖王府何人?为何要翻墙进来?”
她身上穿着件白色的男式宽袍,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脸如雪后晴空,干净清丽。单眼皮斜飞入鬓。
在梦里不知道出现过多少回脸却因为这身男装打扮别有一番韵致,元崇几乎瞧得痴了,喃喃的说:“你比那晚更美。”
一根柳条毫不客气的抽下,元崇只见绿影一闪,头偏开,胳膊上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疼提醒他,他现在是个贼。他捂着胳膊想起了陈煜的话,看上只母老虎。不过他又咧开嘴笑了。是匹烈马少爷也要驯服了!正想动手,他突想起自己武功不如人,元崇赶紧说道:“姑娘停手,在下绝无恶意。”
小虾斜睨着他道:“哦?”
“在下望京元崇,家父是望京守备。在下今年十八岁,熟读兵书,去年已中了进士。尚无定亲,也没有纳妾。明日就要返家,走之前想见姑娘一面。我喜欢你,返家后我着人前来提亲!”元崇快速的说完,心怦怦直跳。
这时候听到小虾冷哼了声,手中的柳枝已缠上了他的腿。带得元崇重重的摔在地上,脑袋和坚硬的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身体蓦得飞了起来,元崇眼见直撞上树,吓得哇哇大叫:“我真的没有恶意!”
身体被骤然翻转,柳枝将他的双臂缠了个结实,屁股上又中了小虾一脚。元崇被揍得七晕八素,头晕脑涨的摔倒在地上。
抬起头,看到披散了头发的小虾沐浴在月光下,元崇在意识消失前喃喃说道:“你真美……”
晨曦初现时,元崇醒了。浑身痛得麻木。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柳树上。正想开口大喊,听到脆脆的笑声响起。
然后一张脸差点撞上他的鼻子。他下意识往后缩,脑袋撞着树,彻底痛清醒了。
一个衣饰华美的女孩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那双眼睛清亮晶莹,像极了林中的小仙女。
元崇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大喊道:“花花!你是花花!快替我向小虾求求情,我真的没有恶意!”
“哈哈!”不弃开心地大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不叫花花,我是朱府的孙小姐!小虾说捉了只王八,原来就是你呀!”
元崇苦笑。王八?他可真王八!
不弃跳下秋千,走到他面前眨了眨眼压低声道:“你真的喜欢她?你敢喜欢我喜欢的人,我阉了你!”
元崇吓了一跳。左右不见小虾的身影,知她把自己交给这个说话半点不知羞的孙小姐处理了。他一口气直冲头顶梗着脖子道:“我就是喜欢她!你敢阉了我,当心我把你卖青楼去!”
“啧啧!嘴真够硬的!你有什么本事卖我?我现在就可以阉了你!”不弃从怀里摸出把小银刀晃了晃,伸手拉住了元崇的腰带干净利落的一刀挥下。
元崇眼睁睁看着腰带断开,衣衫散开露出了白色的中衣不由傻了眼。他气得泼口大骂:“你知不知羞?!亏你还是大家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姐家居然随意替男人解衣!”
不弃心想,不就是割了腰带又不是割了你的裤带,一个大男人就气成这样。难不成他要以身相许?她打了个寒战,撇撇嘴道:“我不会对你负责的。不过,看样子小虾对你真没兴趣。元公子,翻墙窃美也要有本事才行。我看你,不行。”
这时候小虾捧着个果篮走进来。不弃对元崇耸了耸肩,坐到秋千上张开了嘴。小虾叉起片梨喂进她嘴里,淡淡的说:“小姐,他能找到莲衣客。”
梨还没嚼吞进了喉中,不弃被噎得猛咳两声,含糊的说道:“你绑他在这里叫我来,就为了这事?”
小虾认真的说道:“小姐不是想见莲衣客么?”
不弃费劲的吞下梨,对小虾有时候短路的思维无语。她看到元崇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头痛的说道:“那晚我是想见见救我一命的恩人。想谢谢他而己。而己!”
元崇听出了端倪,心里欢喜无限。小虾看上的不是陈煜。他呵呵笑道:“我认识莲衣客!他既然是小姐的恩人,小姐想见他包在我身上。”
这个人难道真的知道陈煜的身份?他是望京守备公子,如果陈煜是莲衣客的消息泄露出去,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她跳下秋千郁闷的想,能这么喜欢小虾的人,而且在醉一台肯出头相助怎么也是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杀了他也会给朱府带来麻烦。她该怎么做呢?只能装做不在息。
不弃最拿手的就是变脸变情绪,瞬间脸上像开出了朵花,笑咪咪的看着元崇道:“真的呀?那你告诉莲衣客,他的武功帅极了!有空来朱府我请他喝茶!我最喜欢武功高强的大侠了,你替我问问他,花多银子可以请他做我的保镖!小虾,放了他!”
她的脸在元崇眼前放大。她和那晚看到的小丫头有些不一样。及笄后头发不再是两个小抓髻,挽了流云髻,插着几枚精致的钗,人就似长开了似的。其实她的脸乍一看并不漂亮,但是脸上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却在瞬间让人印象深刻。
他心里突然晃过陈煜曾经说过的话:“不漂亮,但很特别。若是有比较,她连莫若菲的贴身侍婢嘉欣冰冰都及不上。偏偏站在一起,你能记住的就是她。”
元崇的嘴巴越张越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难不成花不弃是真的没有死?难道偷走她尸体的是朱府的人?可是,如果是她,她怎么会不认识莲衣客?还想着花银子雇他做保镖?元崇的脑子又一阵迷糊。
不弃像是极高兴能找到一个传话人,抛下元崇离开了柳林。
小虾切断了绑住他的绳子,皱着眉道:“元公子。你三番数次闯进朱府来,小姐没把你绑送官府是她心软。事不过三,你若再撞进来,我会打断你的腿。不杀你,打断你的腿却是能做到的。守备大人也不能因此说朱府的不是。”
元崇猜着朱府小姐的身份。没注意到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扑通摔倒在地上。小虾望了他一眼,伸手抱起他的腰,直掠上树。带着他往院墙处去。
鼻端嗅得阵阵清香,元崇偷眼看向小虾,脑袋又被狠狠的拍了一记,他却傻傻的笑了。
送他上了墙头,小虾静静的说:“你别想着提亲什么的。我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
元崇骑坐在墙头笑了:“我会来的。不过,以后我只走大门。看你还敢动手!”
小虾瞟了他一眼,对他的无耻厚颜感到不耐烦,一脚就将踢了下去:“我会动脚!”
元崇摔得半天爬不起来,干脆躺在地上大吼道:“你和你家那丫头都给少爷等着!叫她别太嚣张了,没准儿有一天她要向少爷敬茶陪罪!”
小虾什么话也没说,干脆的消失。留下元崇望着湛蓝的天,想着是不是该走一趟东平郡,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陈煜。
喘过气来,他费劲的想从地上爬起来。胳膊被人用力的拽起,一个面目无奇的陌生人背起他就走。
元崇大惊,才想着挣扎,听到熟悉的笑声响起:“说是母老虎吧,你胆子真大。”
“长卿?!”
陈煜背着他一阵急走,阳光透过林间的树叶在他身上投下点点光斑。元崇身上痛极,叭在他背上又委屈又高兴,有气
无力的说:“我要吃的,还要水!妈的,下手真狠,绑了少爷一晚上。胳膊都差点伸不直了。”
直进了一片树林,陈煜找着条小溪放了他下来。
元崇把头埋进溪水里一阵痛饮,灌了个水饱。
回头见陈煜升起一堆火,抓了只兔子利索的剥着皮。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瘫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不是往东平郡去了?怎么出现在苏州府?”
陈煜已揭下了面具露出脸来。他清洗着兔子好笑的望着他道:“包袱里有衣裳,别让渐飞看到你这样子,会笑话你一辈子。”
元崇解开包袱,拿出一件布衣换上后笑道:“我不会让他看到的。你在柳林里都瞧见了?”
陈煜点点头。
元崇气得一拳就揍了过去。拳头被陈煜捏住,他恨恨然的抽回手道:“你就忍心让我被绑了一夜?”
陈煜把兔子串在树枝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看上了只母老虎,我却想替你看看那母老虎对你是否有情。”
元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凑过脸讨好的说道:“我晕过去后她对我做了什么?”
陈煜闷笑着道:“难不成你想听我说她非礼了你?”
“快说!”
“她,盯着你瞧了一晚上。”
元崇的表情先是震惊,继而惊喜,再放声大笑:“不枉少爷我爬墙挨打!值了!”
陈煜摇了摇头,唇边却有一丝暖意。他想了想道:“元崇,你以后别再去朱府了。等以后再说吧。”
元崇聪明的反应过来,试探地问道:“真是她?”
“嗯。”陈煜忍不住笑了。
元崇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露面?”
“我有我的理由。现在不见为好。”陈煜说完叹了口气。掩住眼中的思念,继续埋头烤兔子。
他的脸色平静。元崇心里纵有太多疑问却不再问了。他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长卿,我什么也不问。不过先说好,你不帮着我把小虾娶进门,我就找你算账!”
陈煜笑了笑,捶了元崇一把,两人呵呵笑了起来。
朱八太爷出门逛街是件很摆场的事。他老人家今日轻装简行,出门仍带了三十余人。在一大群狗腿子的拥簇下,朱八太爷耀武扬威的带着不弃慢吞吞的开始巡视朱府的产业。
八月中秋才过,朱府孙小姐及笄礼上艳惊四座的事迹传遍了苏州城。能参加及笄礼的毕竟是少数。能在大街上看到朱府孙小姐,人们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沿途上前拜见朱八太爷的人成串的涌来。三步一个,五步一群。不同的眼光都往不弃身上瞄。
原本张扬的阵势,再加上尾随其后看热闹的人,队伍俨然成了苏州街头一景。
不弃的本意并不想让朱八太爷领着去自家商行,让掌柜的前来拜见她这个富十代。她瞟着朱八太爷低声说:“你不是最爱收藏翡翠鼻烟壶?”
朱八太爷一愣,胡子翘了翘,讨好的说道:“你不是一年也只给我两千两银子花销?”
不弃轻笑道:“今天我出银子。”
朱八太爷眯着眼睛仔细看她,目光似要穿透白色面纱。不弃轻咳了声,提醒他道:“你要还是不要?”
朱八太爷当即立断,抬腿走进了临街一家珠宝行。他一见就相中了目标,一只莹润通透的鼻烟壶,让老板拿出来握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笑咪咪的递到不弃面前问道:“这个如何?”
不弃想笑。因为她想起了前世当骗子时经常演的双簧戏。她瞟了眼翡翠鼻烟壶终于开了口说了句:“府里不是有好几个么?”言下之意是别买了!
朱八太爷瞪大了眼,不是她让他买的?他瞬间回过神来,知道被拉来逛街上了当,心里大怒。又不得不配合的嘿嘿干笑了两声,颇为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小心的放进锦盒中送回了店主手中。
店主谄媚的说道:“朱八太爷好眼光,这是整块祖母绿雕成的。这个头,这成色,您老人家用着才不会埋汰了它。朱八太爷喜欢,小人打个八折讨个喜口。”
朱八太爷瞄了眼不弃,做出一副狠心样道:“今儿不破费了。”甩了袍袖就往店外走。
不弃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眼见朱八太爷的脚步越走越慢,终于斯斯文文的发话了:“喜欢就留着吧。杏儿!”
朱八太爷顿时眉开眼笑的回过头,一把拿起鼻烟壶捧在手心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杏儿从怀里掏出银票递过去,买下了。
出了店,朱八太爷轻声说她:“丫头,你真会演戏!”
不弃笑嘻嘻地恭维道:“我不就是想狐假虎威一把么。我是狐,老头儿你是虎。我再厉害也比不你老人家的。”
朱八太爷一怔,忍俊不禁。他越看不弃越喜欢,得意的胡子又翘了起来。
花八百两银子买下一块翡翠鼻烟壶。朱府性情乖张脾气暴戾的朱八太爷在孙女面前变成了听话的老绵羊。这消息会在瞬间传遍苏州府。不弃还没去朱府的商行,当家的名声便已经传开了。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朱八太爷上了前一辆马车,不弃坐上了后一辆。
此时街道两旁的屋檐上突然飞落下一群蒙面人,而不弃马车的车夫扬手一鞭,驾着马车直往城门外冲去。
“小虾——”不弃吓得尖叫一声,从窗户伸出就喊。小虾被一群蒙面人拦着,远远的隔开了。
马车拐了个弯。不弃慌乱的去推车门,外面掠进一个人来,拎起她捂着她的嘴纵身跳了下去。而那辆马车继续前行。
不弃拼命挣扎着,眼睁睁瞧着小虾的身影一闪而过,跟着马车去了。身后那人轻笑了笑,手指点在她颈侧,抱着晕过去的不弃悄然离开。
隔了数十丈远,陈煜和两名侍卫走出了巷子。他眼里闪过冷峻的光,劫走不弃的会是碧罗天的人吗?他深吸了口气,示意其中一名侍卫小心的跟了上去。
仿佛门外就是苏州城最繁华的阊门。仿佛自一街脂粉香中走过,入目皆是红袖招。那些脆生生的,娇滴滴的柔媚声音一个劲儿的往耳朵中里转。没见过世面的不弃想睁开眼,无奈眼皮儿沉重,鼻腔里哼出一丝呻吟。
那些声音在这霎那飘得远了,像是先前有人打开了一道门,放进来声音,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她嗅到了一阵香。这股香味把不弃带回到了遥远的那一个世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睁开眼睛还是继续作梦。
这是熏衣草的香味。不弃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她又回去了吗?回到那个低矮的二屋的红砖墙住宅区,懒洋洋被楼下的噪音吵醒。风箱大排扇发出嗡嗡声,底楼商铺里卖奶汤面的,卖包子油条白粥的,卖羊肉汤小炒盒饭的临近中午时分最热闹。
“作死了!今天不收拾她,生意没法做了!”
隐约又听到一声尖锐的骂声。不弃笑了笑,卖奶汤面的陈大姐又骂闺女偷了面钱去泡吧了。她闭着眼睛撑了个懒腰。伸出的手被握住了,随即耳侧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姐醒了?”
瞬间,所有的那些声音都似消失了。不弃一凛,像鬼附身似的眼皮倏的睁开,瞪圆。
灯光柔和明亮却不刺眼。足以让她看清楚。
她窝在柔软无比,宽大无比的床上。这张床比朱八太爷那张像箱子一样以雕花木板四面围合的床还要大。
四周密密垂着半透明的白色轻纱,她身上盖着床青缎面绣花鸟的薄被。不弃呆呆的转过脑袋,看到一个年轻公子半撑着头温柔的看着她。
他的眉长得很秀气,像一片柳叶,唇很薄,微微向上翘,像随时都在笑。他穿着件紫红色的宽袍,腰带松松的打了个结,自脖子到腰露出一大片V型的肌肤。眼底眉梢风情万种。
风情万种……她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白色的中衣,发髻自然是散了,长发披散。不弃打了个寒战
,啊的尖叫一声自床上跳了起来。顺手捞起颈下的瓷枕朝身侧那个年轻公子砸过去。
“救命啊!救命——”
那公子似吓了一跳,用手挡了一记,摸着胳膊委屈的喊道:“小姐梦魇了吧!我是昨晚侍候你的人啊!”
侍候?不弃心里惊惧到了极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挥动着手里的瓷枕,没头没脑的啊啊叫着往下砸。
他躲闪了几下,满脸无奈的伸手抓住瓷枕,轻咬了咬唇低声说道:“小姐喜欢的话,可以用……鞭子!”
天雷轰隆隆落下,不弃当场石化。
她眼睁睁的瞧见他取走了自己手中的瓷枕,耳中嗡鸣声大作。看到年轻公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条鞭子出来。她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床上,身体往后缩,直抵到了墙壁。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昨晚……侍候我?”
“小姐都忘了?昨晚咱俩……小姐很喜欢……唉!”他幽怨的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眸。
“我的衣裳呢?!”不弃神情慌乱叫道。
那公子又怨怨的瞟了她一眼,垂头掀开了轻纱帏帐。这瞬间不弃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只瞬间又堆出要哭出声来的表情。
昨晚,她可没失忆。不就是被个青衫人掳了,然后晕了。难不成他还敢说她强暴了他?
轻纱拂开,她看到装饰华丽的房间。糊了天棚,画着花样繁复的藻井。一排雕花木窗透着漆黑的天光,真是晚上了。
那公子捧着叠得整齐的衣裙放在床头,温温柔柔的说道:“热水已备好了。”
备你个头!不弃心里暗骂,一把扯过衣裙尖叫道:“滚出去!”
那公子一怔,又是一声轻叹,离开了床边。
不弃迅速的穿好衣裙,她已经注意到自己并无半点异样。心里冷笑,仔细回忆着青衫的声音。眼珠一转,背靠着墙坐着,放声大哭。
轻纱帐外,东方炻张大了嘴无声的笑,满脸得意,嘴里却惶急的说道:“小姐怎么了?”
“滚开!”一只瓷枕自纱帐里扔出来。
他偏开头任瓷枕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耸了耸肩悠然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惬意的抿了口。
纱帐里不弃的哭声越来越大,杂夹着几分绝望:“叫我怎么办!我不活了!”她猛然自床上跳下来,光着脚掩面就往外跑。
东方炻抢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哀哀的说道:“小姐息怒!小姐这样走了,妈妈会打死我的!”
不弃机灵灵打了个冷战,抬腿狠狠的踢下。她满脸是泪尖叫道:“滚!滚开!”
她发了狠,脚踢不算,对着他狠狠的扇下。她就不信,这人能装着挨她的耳刮子。果然,他握住了她的手,顺势拉她入怀抱住了她,越发的无耻:“我不走,小姐昨晚说了喜欢我,要赎我回家。我,我是小姐的人了,小姐要对我负责!”
不弃气极反笑,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她大喝一声:“大胆!放手!”
东方炻一愣,松开手,委委屈屈的垂着头道:“原来世间皆是薄情人。”
不弃胳膊冷出一片鸡皮疙瘩。似被他的话怔住,良久才张惶地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发散乱,捂着脸只知道哭。
东方炻半蹲下身体,头轻轻搁在她膝上道:“小姐不必为难。我不过是个小倌,不会让小姐负责的。”
不弃边哭边瞟着桌上的茶盏,眼睛一眯顺手端起来便悉数全泼在他头上。这时,东方炻抬起了头,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取走了茶盏,眼睛里满是遗憾:“揍人泼茶装着疯收拾我,我不干。”
他伸手扯起不弃往床上一摔,俯身撑在她上方,低下头,薄唇微张邪邪地笑道:“差点真被你骗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莫若菲。他离她很近,她看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像是初学着捉耗子的猫,对爪子里的老鼠好奇,拔拉着玩。她依然一副害怕的模样,颤颤兢兢的看着他。嚅嗫着说:“别,别杀我!我听出你的声音来了,昨天是你掳了我。”
“哈哈!”东方炻忍俊不禁放声大笑,扭了扭不弃的脸道,“小骗子!别装了。”
不弃气恼的转开了头。
他认真的看着她道:“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你的衣裳穿得太整齐,你踢我时眼里可没有害怕,只有恨。恨不得踹死我的恨!呵呵!”
他得意的笑着,不弃困在他身下心里大怒,张嘴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东方炻眼里闪过一丝古怪,良久才道:“先喷我一脸血,又吐我口水。朱小姐的胆子大得很嘛,我趴你膝盖上时你为什么吓得腿哆嗦?”
她什么时候喷他一脸血了?不弃冷笑道:“你有唾面自干的厚脸皮,我可没有收男面首的兴趣。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掳了我总有目的,麻烦你起来说话。免得我再吐你一脸口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东方炻。日出东方的东方,火山爆发喷出的石头。记清楚,别忘了。”东方炻温温柔柔的说道。
不弃坐起身盯着他道:“你掳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东方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睁开眼时,眼睛会有多漂亮!”
不弃瞪圆了眼睛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可以走了?”
“陪我三天,三天后我送你回家。”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人怎么这么古怪?
东方炻离开了房间,不多会儿,有两个丫鬟捧了洗脸水进来侍候。口风却很紧,任不弃怎么逗她们说话,只是一味的摇头。
不弃对这个神秘的年轻公子更为好奇。收拾停当之后,丫鬟行了礼退下了。门也未锁上,她便迈步走了出去。
门外是个平台,房屋建在山间,山风吹起不弃的长裙。她抬头望向天空,北斗星的水勺清晰可辨。她默默的计算着方位。屋檐下挂着灯笼,眼角余风扫过,四周安安静静。
这里像是座建在山上的庄园。她住的地方处于庄园的边缘,是个独立的跨院。不远处能看到别的屋舍檐下的灯。
不弃禁不住好奇的想,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守卫?东方炻根本不怕她逃走?她还是不敢冒险。
夜渐深,窗外闪过道黑影,一个蒙面人推开门闯了进来。
不弃张嘴欲喊,来人比了个手势道:“我是来救你的。”
不弃一愣。来人眼中闪过机警与焦虑急声说道:“小姐快随我离开。”
她犹豫了下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眉心皱了皱,低声道:“小姐不必多疑。在下绝无恶意。”
难道不是朱府的人?该跟他们走还是该留下?来人手掌摊开,露出枚莲花铜钱。不弃浑身一震,伸手将那枚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咬紧了唇忍住心里的激动。
见她相信,来人也不多说拉了她就走。
才出房门,便看到酒楼上的那个黑衣中年人抱剑拦在外面,东方炻换了身黑色的宽袍,衣襟领口以银线绣了花,在淡淡的星光下显得华丽异常。山风吹起他的衣襟,他偏过头笑道:“能找到这里,身手不错。黑凤,留下。”
蒙面人一咬牙放开不弃的手,长刀挥出,卷起一片雪亮的刀光。
纵是不弃不会武功,也瞧出蒙面人不是黑凤的对手,铜钱硌在掌心,她不想让陈煜的人死在山上。不弃尖叫道:“别杀他!我不走了!”
东方炻扬了扬眉朗声笑了起来,随着笑声,黑凤的剑已压在蒙面人的脖子上。
那蒙面人看了她一眼,头猛然在剑锋上一抹,干净利落的自尽。
东方炻皱了皱眉道:“死士?”
他就死了?不弃机械地回头望向东方炻怒气突然发作,奔得两步拾起地上的长刀对着东方炻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