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六宫无妃 > (中)_第十一章 心上秋全文阅读

第十一章 心上秋

冯清也一扬头,把肚兜交给玉叶:“既然是玉叶发现的,就让玉叶去问,这样总该公允了吧?”

玉叶得了主子的允许,当先便往乐仁小筑走去。一推开门,冲鼻便是一股酒味。玉叶嫌恶地掩住鼻子,向内看去,这一看,脸上立刻烧起两团火来,连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室内昏暗没有灯火,只在窗口高悬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淡淡流转的光华,如同倾泻而下的月色一般,铺洒满地。斗室正中,放着一张竹榻,王玄之以手支头斜卧在榻上,衣襟散开,露出从脖颈到胸口一段玉色肌肤。

跟在玉叶身后的宫眷,看见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都赶忙别过脸去,只听到王玄之带着醉意高声吟唱:“清都山水郎,散漫带疏狂。长醉酒千觞,几曾羡侯王?”

看见拓跋宏站在门口,王玄之也不起身,反倒向他遥遥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玉叶想起冯清的吩咐,走到王玄之面前:“这位……公子,奉我家娘娘之命,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叶一见了他,平常那副气焰就矮了下去,连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王玄之眯着眼睛看她,忽然轻笑一声说:“我认得你,你是今晚在小北门盘查我的小姑娘。怎么,你现在又想来搜我的住处?”他向后仰去,指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说:“请自便吧,反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

玉叶咬着嘴唇说:“不是搜查,有一件东西,要请公子辨认一下,可是公子的?”她把那件肚兜展平,送到王玄之面前。

王玄之闲闲地瞥了一眼,立刻翻身从榻上坐起,夺过肚兜仔细看。大约是醉酒之后,眼神也有些迷离,他把肚兜凑在眼前,仔细看了几遍,十分肯定地说:“正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原本是要栽赃诬陷,没想到王玄之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冯清紧追不放:“你手中怎会有宫嫔的贴身之物?”

“宫嫔的贴身之物?”王玄之长身站起,施施然向冯清的方向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说,“看你的衣装服饰,想必也是宫嫔吧,何必这样作践自己?”王玄之平素并不多话,可一旦他想要说谁,那话语必定恶毒得让人无地自容。

冯清脸色明显地晦暗了一下,气恼地说:“外臣与宫嫔私相授受,原本就犯了宫中大忌,更何况传递的还是这样……这样贴身的物件。”

王玄之迷离的醉眼从她脸上扫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肚兜是我的,不过,是一位沦落风尘的红粉知己送给我的。她想请我替她在上面题写一首诗,我斟酌了几天,还没想好写些什么。”

他把肚兜装进自己怀中,笑着说:“我刚才还担心,丢了这件东西,没办法向美人交代,她又要磨着我替她抄诗题联了。幸好你找着了,多谢你。”

冯清从没见过如此狂放大胆的人,她的大哥冯诞,已经是平城里最著名的浪荡公子,也不过就是在家中养着些歌姬舞娘而已,这个人竟然把妓女的贴身物品收进怀中。刚这么一想,已经觉出不对,不知不觉间就上了王玄之设好的套。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狂放言行上,无意间已经认同了他的说法,那是某位青楼名妓的贴身肚兜,其他人想必也是这么想。只有冯清心里清楚,那肚兜是她从华音殿里拿来的,分明就是冯妙的东西。

站在门口的拓跋宏忽然大笑起来:“当年谢安隐居于会稽东山,曾经携妓同游、逍遥自在,一时传为美谈。没想到,玄之兄的闲适风度,一点也不逊于谢安。”

王玄之早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直到此时才做出一副恍然惊觉的样子,口中说着“原来皇上也在这里,真是失礼”,身子作势就要跪倒行礼。拓跋宏赶忙伸手拦住他,叫他不必多礼。王玄之原本也不是真心要行礼,就着他的虚让,站直身来。

听见他们竟然兄弟相称,冯清的脸色惨淡得如仲秋寒霜一般:“这……皇上……他……”

“不知道能让玄之兄在贴身小衣上题字的,是哪位佳人?”拓跋宏若无其事地跟他一起坐在竹榻上,接过他手中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王玄之醉得摇摇晃晃,口齿倒还算清楚:“钱塘苏小凝,近来刚好到平城游历,跟我遇见了,我实在磨不过她,就答应了替她题写。”

拓跋宏朗声大笑:“玄之兄如此浊世佳公子,自然免不了风流债缠身。”他拉着王玄之在太皇太后面前跪倒,语意中满含欢欣:“祖母在上,这就是孙儿曾经向您说起过的琅琊王氏的公子,经史子集样样都精通,若能得他为官,必定是大魏的一件幸事。”

王玄之脚步踉跄,礼数却没有错,以晚辈拜见长辈之礼,向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熟知南北风物,见他只肯执晚辈之礼,并不以君臣之分相见,便知道他仍有难处,不便在北朝出仕做官。她也不说破,只淡淡地问了他几句家世来历,称赞他应对得体。

从太皇太后面前移开步子,王玄之好似又醉意上涌一般,口中模糊念着:“……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竟然一头栽倒在竹榻上,沉沉睡去。

宫嫔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样一个癫狂放浪的人,凭什么值得太皇太后和皇上交口称赞。只有冯妙听得心里难过,那是《淮南子》里的句子,乘风而游,随性而归。可惜因为今晚这一场变故,王玄之注定要与北朝皇室牵连不断了,他在平城悠游避世的日子,再也不可得了。而她因着这一个晚上,所亏欠下的情意,只怕今生今世永远也偿还不清了。

她抬眼一瞥,刚好看见冯清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场。冯妙在袖中悄悄捏紧了手指,强压下胸口一股涌起的愤怒,上前拉着冯清的手说:“清妹妹,你协理内六局事务,这一阵子恐怕是太过操劳了,我也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做好,不让别人挑出你的纰漏来,才会弄出今天这档子事来。如今高

太妃也……”她字字句句都像在替冯清开脱,却字字句句,都刚好提醒着太皇太后,冯清做错的事,丢的是整个冯氏的脸面。

太皇太后果然回身说:“清儿,你这副急躁的脾气,真令哀家失望。内六局的处事之道,你也学得差不多了,依哀家看,你还是多多修身养性去吧。你妹妹刚刚去了,你母亲身子也不好,你就去好好地替她们抄抄经书。哀家会叫锦心每十天去顺和殿取一次,字是最能反映人的心性的,什么时候你的心性定下来了,再说吧。”

“姑母,清儿知错了,求您不要……”她慌张地跪下,说是抄经,其实就是把她禁足,又除了她协理内六局的权力。她一向心性好强,哪里受得了这种惩戒?

冯妙适时地开口,语气中满是对冯清的关切:“太皇太后,清妹妹她也不是有心的,如今高太妃要去报德佛寺静养,宫里更加没有能干的人了,清妹妹从前做事时,高太妃夸奖过她好几次呢……”

不提高太妃还罢了,一提高太妃,太皇太后的脸色越发愤怒,连声调都高了几分:“这么大一个皇宫,皇帝这么多妃嫔,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干的人了?锦心,明天你就拟个单子出来,所有有品级的宫眷,每人分管一局,有什么事,直接来回哀家。谁做得好,日后就由谁来统理六宫!”

听见有机会表现,宫嫔们不敢太过流露出喜色,都低着头叩谢太皇太后恩典。站起身时,人人看冯清的眼神,都既可怜又可笑。原以为注定要成为皇后的人,却落得今日的下场。她平日本就待人傲慢,此时连个肯安慰几句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好几个人凑在冯妙身边,跟她小声说着话。

崔姑姑扶着太皇太后走远,众人也纷纷散去。室内重归寂静后,王玄之才翻身坐起,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他只来得及将冯滢的尸身放回棺内,就发现宫门已经被人悄悄上了锁,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出去了,便立刻叫无言拿出了随身带的酒,泼洒在身上。

他对躲在一边的无言说:“你去明秀堂一趟,把今晚的事告诉苏姑娘,北魏皇帝生性多疑,事后一定会派人去查问,拜托她小心替我遮掩。”

冯妙返回华音殿时,天色已经隐约泛白。忍冬看她脸色发白,忙忙地上来问:“娘娘,今晚可是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概是被高太妃撞了一下,小腹和腰上都疼得难受。”冯妙咬着牙,扶着忍冬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忍冬知道她腰上受过旧伤,赶忙扶着她到床榻上躺好,让她小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躺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冯妙越发觉得疼痛难忍,像有把钝刀子在身体里割,要把她的骨节一寸寸都割开。

“忍冬……”冯妙疼得实在受不住,低声呻吟着叫她。忍冬上前掀起床帐,正要替她揉一揉缓解疼痛,乍然看见床榻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禁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娘娘,您这是……这是……”

冯妙欠起上身,向下看去,素色寝衣连着藕色床褥上,都沾染了几处血迹。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越发明显,她眼前一阵昏黑,支撑不住重重跌回床榻上。

她的信期一向不大准时,这一次又迟了好些日子,她也并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受了凉所致。可那淋漓而下的血迹和小腹上撕裂一样的痛感,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忍冬……忍冬……”冯妙摸索着伸出手去,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忍冬的手。恐惧一层层卷上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忍冬眼里的惊惧,让她越发害怕。她不敢想,自己竟然就这么有了孩子。她更加不敢想,她还没来得及为了这个孩子好好照料身体,就可能要失去他了。

如果她能早些知道,腹中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大概就不会让高太妃撞在自己身上,她会想别的办法来帮助拓跋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莽撞。

“娘娘,先别急,奴婢去宣御医来看看,一定会没事的。”忍冬握着她颤抖不停的手,尽力安慰。

“不,”冯妙握得更紧,“别宣御医,容我想一想。”

她闭上眼睛,强忍着腹中一波涌来的疼痛,仔细思量眼下的情形。如果没有皇长子,她可以寻求太皇太后的庇护,至少在孩子出生以前,太皇太后总会尽量保全母子的安危,可眼下的情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甚至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否希望他来到这世上。也许整个皇宫里,只有她一人是真心真意为这小生命的到来而欣喜。这个时候去请御医,也许反倒成了这孩子的催命符。

“忍冬,去织染坊找予星,要些黄芪来,她有个姐姐在御膳房,一定有办法。”冯妙气息微弱,又要尽力凝神思索,每说几个字,都要闭着眼停顿许久,“再去打听一下,傩仪执事高大人,有没有返回平城。”

“要是他回来了,想办法让他来一趟华音殿,务必……务必让他亲自来。”强提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冯妙就松开了手。

忍冬以为她疼得昏了过去,吓得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却发现她大睁着眼睛,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她要用身上另一处的疼痛,来帮助自己挨过小腹上的疼。忍冬赶忙拿来软垫帮她垫在腰下,又服侍她喝了一碗热糖水,这才匆匆出门。

予星的同胞姐姐凉月,已经在御膳房做到了正五品女飨,因着予星的缘故,冯妙一直对她多有照拂。凉月见忍冬急忙忙地来讨要黄芪,已经猜到了大概,她也不多问,直接包了些上好的黄芪给她带回来,又找了些补气益中、安胎凝神的食材,一并给了忍冬。

而高清欢,在皇帝主持过年祭后,还要安排这一年的四时祭祀,此时仍然留在太庙,要两日后才能返回平城内城。

短短两日内,冯妙心里没有片刻安宁,只要还有哪怕一点点可能,她也要尽力保住这个孩子,即使他的父亲不想要他,即使他的出生不被祝福,他能来到这世上,就已经是上苍给予的最好礼物。

她曾经帮高照容在太皇

太后面前周旋,替她保下了二皇子拓跋恪,可真正轮到自己腹中有了一块血肉时,到底还是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怎么筹谋计划,都觉得不够万无一失。此刻能求助的人,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高清欢。

就在冯妙忧虑不堪时,崇光宫内,拓跋宏精神正好。人证物证俱在,对高太妃和北海王的处置,竟然推行得异常顺利。任城王和广阳王,一个是三朝老臣,一个是平城新贵,抢先表明了态度,其他宗室亲王便都跟着表示赞成。

这是拓跋宏登基以来,第一次向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下手,少年天子任人压制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令他高兴的事,还不止这一件。那晚在知学里,他将王玄之与隐居会稽东山的谢安相提并论,王玄之并没有反对。谢安隐居东山,却并不避世,将居室修建得异常奢华,与好友诗文应和,一直到四十岁时,积累了空前的声望,才终于出仕做官,并且名扬天下。他早就有意劝说王玄之在大魏做官,现在看来,王玄之的态度终于松动了。

李弄玉从紫檀木案上捧起一摞皇帝已经看过的奏章,就要离去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郑羲和郑令仪?”

拓跋宏停住手里的笔,略想一想说:“这次如果不是郑羲愿意出来告发高氏,事情恐怕还没有那么顺利。朕不打算处置郑羲,相反,朕要大大地褒奖他,升他做中书令。至于他的女儿……现在是个令仪,朕过几天就传旨,也晋为嫔。”

“可您明明知道,郑羲也是高氏的帮凶,这次是郑柔嘉在宫中得了消息,知道高氏大势已去,才设法通知了她的父亲出来告发高氏,以求自保。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不受惩戒、反受褒奖?”李弄玉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明显的愤恨和不甘。

要不是郑柔嘉出来告发,她还不知道原来是郑氏提供了能令野兽发狂的药物。在始平王拓跋勰爱马的鞍辔和马掌上,她也发现了类似的药物。

“弄玉,你能看穿的事情,朕自然也知道。”拓跋宏对她,倒是很有耐心,“但是他们毕竟帮了朕一个大忙,朕如果在此时处置他们父女,岂不是令人寒心?今后谁还肯来帮朕?再说,郑羲这个人,既胆小又贪财,有了这样的弱点,朕便很容易控制他,朕现在正需要这样一个人选来出任中书令。”

“弄玉,朕知道你替勰弟不甘,朕把勰弟当作最亲近的弟弟,即使你们并未成婚,朕也当你是亲弟妹一样,”拓跋宏从紫檀木案后绕出,停在李弄玉对面,“朕并不希望你为勰弟守节,朕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像从前一样洒脱自在。如果你愿意接受别的人做你的丈夫,朕也会亲自为你主婚。如果勰弟身后有知,朕相信,他一定会赞同朕今天说的这些话。”

他的目光细密如网,让李弄玉不由得低垂下头,双手几乎捧不住那一摞奏章。“皇上,”她轻声开口,“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弄玉能说出一番更恳切的话来劝解,可是真正感受过了,才会知道‘忘记’二字有多么艰难。”

她仰起脸反问:“请恕弄玉放肆,如果今天有人让冯妙无辜冤死,皇上是否能安然地宠幸旁人,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拓跋宏脸上的温和笑意,一寸寸消失,俊朗的眉眼间笼上了一层寒霜:“如果那样,朕的确能照旧宠幸旁人,因为朕是天子,不能因为一时的喜怒而改变了做事的方法。”

他一字一字地说:“但是,那伤了妙儿的人,无论他是谁,朕必定让他平生所乐,全都成苦,平生所喜,全都成痛!”

拓跋宏话语中的决绝坚定,让李弄玉有片刻的失神,静默了半晌才说:“连皇上这样理智超群的人,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弄玉原本就是红尘俗世中的一个凡人,更加做不到了,就请皇上不要再劝弄玉。弄玉说过,今生绝不负萧郎,那就必定要做到。”她略略屈身,向拓跋宏行礼告退。

冯妙在床上躺了两天,又喝下不知多少安胎的汤水,下身的血迹才渐渐止住了。高清欢来华音殿驱邪除祟时,她仍旧在床上平躺着,不敢起身。

她隔着床帐伸出一只手腕:“清欢哥哥,我想请你帮我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是不是有了身孕,并且请你帮忙,无论如何替我保住这孩子。”

高清欢把手指压在她的手腕上,仔细切了许久的脉,才开口说话:“妙儿,你的确是有身孕了,不过——我不打算帮你保住这孩子,正相反,我会帮你准备一份温和的堕胎药,不会对你的身子有太大损害。”

冯妙缩回手,好像跟他多接触一刻,腹中的孩子就会有危险一般:“为什么?”

“妙儿,你该比我清楚,你有咳喘症,你的身子根本不适合生育。”高清欢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且不说这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到足月,就是侥幸养到了那时候,生产时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诱发你的喘症。那时情形会万分凶险,不但保不住孩子,连你也会把命搭上。”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我去配了药,晚些叫人送过来。你先用这几样东西滋补一下中气,免得到时候气力不支。”

他把写好药名的纸递进来,冯妙接过那张纸,抬手就撕了个粉碎:“我只要保胎药,别的什么也不要。”

“妙儿,不要胡闹!”高清欢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厉,“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以身涉险。与其到五六个月时再失去,不如现在就彻底断绝个干净,对身体和内心的损伤都更小一些。”

“清欢哥哥,你总说为我好,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冯妙也寸步不让,“你说的只是可能性而已,这孩子未必会留不住,我生育时也未必会喘症发作。只要还有一分可能,我都要尽力挽留他。如果你不帮我,我自会去想别的办法。”

沉默片刻,高清欢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又似乎有些痛心疾首:“妙儿,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你才拼了命也要留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