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锦绣绫罗
冯妙听说予星已经被宣去崇光宫,便也梳洗了过去。她平常都穿戴得素净随意,这天特意绾了凌云高髻,披上锦雀彩衣,还簪了一支垂丝镂金步摇,庄重大气。
崇光宫外殿,高太妃和冯清也已经到了。太妃娘娘坐在拓跋宏右手边,冯清在她身侧站着。卢清然和王琬在下首坐着,郭泉海和予星则跪在高太妃面前。几匹劣质蚕丝织成的绫罗,散开在地上,黑黢黢的布面上,还带着不少虫卵。
冯妙向太妃和皇帝见礼后,悄然走到两人身后中间位置,这时候她不好卷进去,垂手站着沉默不语。
“皇上,太妃娘娘,这一批蚕丝衣料,一直都是由尚工局掌制予星负责分发,老奴觉得予星一向办事稳妥认真,就没有多加查看,是老奴失职。”郭泉海一开口,就把责任全推在予星头上。
当着高太妃的面,即使皇帝有心袒护予星,也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行。拓跋宏向予星一扬头:“这一批布料,是你负责采买的?”
“是,”予星低头承认,“因为宫里织造的蚕丝绫罗数量不够,奴婢就从平城最有名的绸缎庄,采买了一些补充进来。买布料的时候,都是整匹整匹地买,不会打开查看里面。奴婢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连卖进宫里的布料也敢动手脚。”
“皇上,太妃娘娘,”郭泉海再次开口,“商人奸诈,老奴恳请严惩。至于予星掌制,毕竟年轻,没什么经验,老奴斗胆替她求个情,依旧让她在尚工局里刺绣裁衣吧。人各有所长,不能强求。”他说得客气,却步步紧逼,只要除去了予星手里的实权,她这个掌制,也就变成了普通绣娘,在尚工局里任他摆布。
“奴婢冤枉,”予星向着皇帝和高太妃磕了个头下去,“奴婢同意郭公公的话,恳请严惩这次采买布匹的绸缎庄。”
“皇上,太妃娘娘,”冯妙在他们身后,小声说,“严惩自然是应该,可要是随意处置了,恐怕不能让人信服。不如干脆把他们收押了,交慎刑所审理,定罪论处。”
皇上和高太妃都点头应允,立刻派人去缉拿绸缎庄的老板。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刘全便回来禀报,那绸缎庄里的人当街喊冤,说供给宫里的绸缎都是上好的,不可能有劣质蚕丝。
冯清听了笑着说:“这可就奇了,姐姐的说法好像不能服人呢,那绸缎庄也在喊冤。”
冯妙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走到皇帝和高太妃面前跪下,正色说:“两面的说法不一致,必定有一方是在说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嫔妾认为,应当叫郭公公、予星掌制跟绸缎庄的东家当面对质。”
郭泉海略一犹豫,予星已经抢先开口:“奴婢愿意对质!”她转头故意安慰郭泉海:“郭公公,咱们不怕这样的奸商,皇上和太妃娘娘会有圣裁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不得不有个清楚明白的说法了。卢清然和王琬,也一力要求当面对质,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绸缎商和尚工局都清白无辜,岂不就成了她们两个中伤陷害、无理取闹?
很快,中年绸缎商人沈豫就被带到皇帝面前。第一次进宫面圣,难免有些紧张,可久在商场厮杀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要求查验有问题的布匹。
经过予星身边时,沈豫认出了她就是负责采买的姑娘,还向她打了个招呼,对郭泉海却毫无表示,当初采买前,冯妙就叮嘱予星务必找一家从来没有供应过内廷采办的,免得被郭泉海提早知道消息。现在看来,予星应该办得很稳妥。
沈豫在那两匹摊开的劣质蚕丝上仔细查看了半晌,才重新跪回御前:“皇上,太妃娘娘,这不是小人绸缎庄里的布匹。”
郭泉海阴沉着脸低喝:“皇上和太妃娘娘面前,不可狡辩。”
沈豫回身向他抱拳:“小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上头,怎么敢不说实话?”他指着地上的布匹,对皇上和太皇太后说:“这匹布料上,虽然也印着我家的标记,可小人知道这次是供应皇家的贵人穿用,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在每匹布料的卷芯里,都加了四喜祥云纹样。可这两匹布料的卷芯,都是没有花纹的。”
郭泉海额头上已经开始有冷汗冒出,沈豫却接着说:“就算卷芯可以替换,小人也还有办法证明,这不是小人家里的布料。”他扯下一块劣质绫罗,对着光线看过去:“每家绸缎庄织布的细纹,都不一样。小人家中库房里还有很多布料,可以拿来一件件比对,这两匹劣质的,绝对不是小人家里织成的。”
高太妃把镏金护甲在桌案上一敲,脸上隐隐含怒,缓步走到郭泉海面前:“本宫从先皇在世时起,就统理六宫事务,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没想到,这回出了这么大纰漏,你该怎么说?”
郭泉海把额头紧贴着地面,不敢起身,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高太妃叹一口气:“你啊,糊涂!”郭泉海心下冰凉,从高太妃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无情的意味。他知道,这种时候高太妃要弃卒保帅了。果然,高太妃缓缓踱回座位上,沉吟着要开口处置他。
“皇上,太妃娘娘,”冯妙上前两步,“有人偷换了宫中存放的布匹,几位姐妹拿到了劣质的蚕丝,还是小事。这么多的布匹,是如何运进宫来的,才是现在要弄清的头等大事。”
她看一眼拓跋宏,清秀明亮的双眸,对上他朗朗的双目:“嫔妾请皇上严查宫禁宿卫,撤换玩忽职守的侍卫。”
拓跋宏良久无言,目光炯炯注视着面前纤瘦的少女,他想做的,她都懂得。“刘全,”他压住略显激越的声音,从容下令,“命殿中将军龚亮,严查处置。”
羽林侍卫的办事效率远比慎刑所更快。一日一夜之后,龚亮就来回了话,东
小门上的侍卫收了郭泉海的好处,出入都替他行个方便。那几匹劣质的蚕丝布料,就是从东小门运进来的。
坐实了罪名,原本该将郭泉海送交慎刑所处置。冯妙却穿戴上正三品婕妤服饰,长跪在崇光宫外,等拓跋宏的肩辇一出来,便立刻郑重地恳请他和自己同去,亲自向东小门的狱卒确证一件事。
她的身形在庄重华丽的礼服包裹下显得越发娇小细弱,眼神却坚毅从容。拓跋宏伸手拉她上了肩辇,一同往羽林营大狱去。
冯妙想要当面确证的,只有一件事,究竟是不是郭泉海,从东小门送了安胎和活血的药进来。她已经查过,司药监并没有给林琅送过那些药,只可能是有人从宫外夹带药材进来,偷偷送进了长安殿。
几名收押的侍卫,早已经被鞭打得狼狈不堪,眼见皇帝亲自来问,自然招架不住,指认有小太监受郭泉海之命,夹带安胎和活血的药材入宫。而那小太监,刚好就是在暴室失足掉进染池丧命的那个。
时间、人物、药名,全都印证得严丝合缝。郭泉海自知难逃一死,想要咬舌自尽,被拓跋宏狠狠捏住下颌,不准他这样轻易死去。
太皇太后一向反对严苛的刑罚,拓跋宏登基后,也废除了很多酷烈旧刑,可这一次,却在郭泉海身上破了例。拓跋宏以谋逆大罪,将郭泉海腰斩,弃尸乱葬岗上。
郭泉海一死,高太妃便像失去了一条臂膀一样,对太皇太后请辞,说自己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不能再打理内宫事务。在太皇太后的再三劝解下,才仍旧担着个虚名,把实际的事宜,都分给了宫中几位品级高些的妃子打理。
内六局原先的总管事,也受到牵连被遣送出宫去了。冯妙在太皇太后面前,似无意地提起了姚福全。太皇太后一向喜欢姚福全办事有分寸,便钦点他做了内六局总管事。予星升了品级,却离开了尚工局,专门打理内廷织染坊。
拓跋宏借机更换禁宫侍卫,全都换上了他自幼信任熟悉的崇光宫侍卫。虽然天子名下仍旧没有亲卫,皇宫却已经实际处在他的掌控之下。冯妙并不知道,林琅拼着一死种下的种子,在她手里,才真正开始生根发芽。
卢清然、王琬因为出面告发郭泉海,各自得了不少安抚赏赐。华音殿却依旧冷清寂寥,冯妙原本也不在意赏赐,只觉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了。
时近七月,整晚都闷热不堪。早上慵懒地醒过来,便看见忍冬捧着一幅绢子、一盏喜上梅梢盖碗,站在床榻边:“娘娘,这是崇光宫送来的。”
冯妙先揭开碗盖一看,立刻涨红了脸盖上,还用两只手死死压住,好像生怕那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因是御赐的东西,忍冬不敢擅自打开,见着冯妙这副样子,不解地问:“娘娘,怎么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呀?”
“你……你下去吧……”冯妙的脸涨得越发通红,胡乱拿起床帐子蒙住脸。
盖碗里装着两颗杏子,一颗圆润金黄,一颗青涩细小。杏,便是幸的意思,她曾经在林琅灵前许愿,找出真凶前不承皇恩。如今郭泉海已经死了,前因后果都已经水落石出,当初的誓言自然也就完成了。
至于两颗杏子的颜色不一样……冯妙咬着嘴唇,他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在情事上青涩懵懂。
一整天都心绪不宁,用过晚膳,冯妙就换了轻软的衣裳,斜靠在美人榻上,胡乱翻着一本书。傍晚的凉风一丝一缕透过窗子吹进来,她就在这细碎的风里沉沉睡去,恍惚间似乎有人一直盯着她瞧,用手指梳理她垂在身侧的乌发。
稍稍翻了个身,书册就“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冯妙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看见拓跋宏坐在榻边,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一只手就那么跟她十指交握。冯妙急忙就要起身,却被拓跋宏含笑按住,手指描摹着她眉眼的轮廓。
满室静谧,只剩下风卷着窗前小帘子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对不起,我那时不该怀疑你……”拓跋宏抵着冯妙的额头,极轻极慢地说了这一句话。冯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出这样道歉的话来,对他来说多么不易!他从出生起就是太子,是天生要做皇帝的人,此时却连惯常的自称也不用了。
冯妙眼角微酸,胸口像激荡着绵绵的钟声,一圈又一圈晃得人头直发晕。拓跋宏抚摸着她的纤细手指,把受过伤的那一边放在唇边轻吻:“妙儿,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容不得有哪怕一丁点儿瑕疵,你能明白吗?”
“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我仍旧想要你,做我真正的妻子。”拓跋宏在她嘴唇上轻啄,“可不可以?”
冯妙有一瞬间的失神,身子不自禁地向后躲。拓跋宏被这一点细微的小动作刺痛了双眼。她怕他,虽然她尽力维持着一个妃嫔该有的平静和礼数。
拓跋宏伸手从桌上拿过那条白绢,在冯妙面前展开,上面是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锦绣绫罗。看见她微微诧异的表情,拓跋宏用手指在她鼻尖上一刮:“原来你就只看见了杏子,根本还没展开这幅白绢看过呢。”
不提还罢,一提杏子,冯妙羞恼上涌:“皇上只会挖苦人。”
拓跋宏笑着把她搂在怀中安抚,嘴唇贴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青杏酸涩,可是那味道,实在让人难忘啊。”
说得冯妙又要恼了,像小猫似的拧他的手背。拓跋宏大笑着在她脸颊上亲吻,把白绢折起,放在一边:“妙儿,这是给织染坊题写的,你拿去叫人刻成匾额,找个好日子给了她们吧。”
织染坊不归内六局管理,在宫中地位微妙,有了皇帝亲笔题写的匾额,就没人敢轻视了。他让冯妙去把匾额赐给织染坊,便是让织染坊上上下下,都感激冯妙的恩典,从此听她差遣。除去冯
家女儿这一层身份,她在后宫也不算无依无靠了。
冯妙清楚他的心意,内心不受控制地和软下来,头向他胸口靠去。
“妙儿……”拓跋宏在她唇上加重力道,除去那一层帝王身份,他唇齿间的少年气息,温暖而干净。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舌尖划过她的嘴角,轻轻拨弄着她的耳垂。冯妙的手指渐渐收紧,扯住自己的衣带。
“今晚不想回崇光宫了……好不好?”拓跋宏不知何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埋头在她脖颈间轻嗅,手掌已经贴着领口滑进去。
“嗯……别……”体内涌起的火焰,快要焚毁仅存的理智,冯妙按住他不断下移的手,“今天……今天不行,我……我身上不方便。”拓跋宏顿了一下,把她搂在身前,细细密密地亲吻:“那就在这儿说说话,又不是夜里非要做那件事不可。”
冯妙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羞恼地推了他一把:“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只要皇上肯,自然有的是人愿意侍奉皇上。”拓跋宏听她这样说,却好像很开心似的,低低地笑了两声,厮磨着她的鬓发说:“男女之间,若是有情,才算得上欢愉,不然,便只是虚与应付而已。”
他说得直白热烈,宽大的手掌隔着裙上的薄纱,揉捏着她的膝盖,叹息似的说:“你啊,怎么就不懂……”
窗扇半开,依稀看得见窗外的皎洁月色。拓跋宏起身“呼”一下吹熄了烛火,室内便只剩下一层银霜似的月光。他贴着美人榻外侧躺下,把冯妙圈在里面。榻面窄小,平常只能躺下一个人,这会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夏日衣衫轻薄,冯妙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濡湿的汗意,四面全都是他铺天盖地的温热气息。
她起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可拓跋宏今晚的语声异常低沉温厚,随意跟她聊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冯妙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也敢跟他随意说笑了。黑沉沉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冯妙隐约生出一种怪异的感受,似乎这人从前也曾经像现在这样,在夜色遮掩下跟她说话嬉笑,他不是威严庄重的皇帝,她也不是小心谨慎的妃嫔。
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眼睡去,冯妙被清早一阵鸟鸣吵醒时,赫然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拓跋宏胸前,双手环着他的腰。而拓跋宏,整夜都把她圈在怀中,又怕挤着了她,半面身子都几乎悬空。
冯妙想要轻手轻脚地起身,刚一动,拓跋宏就把手臂一收,眼睛依旧闭着,额头却准确地抵上她的侧脸:“真想找个弹弓来,把那些不识趣的鸟儿都打下来。软玉温香在怀,舍不得起身了……”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轻而急促的敲门声,这时来华音殿打扰的,必定是有要事禀告皇帝。拓跋宏扬声问:“什么事?”
刘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皇上,刚才广渠殿有人来通禀,高婕妤这两天一直呕吐不适,刚刚请太医署的医正看过了……”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太医断定,是喜脉,所以广渠殿特意派人来给皇上道喜。”
室内是一阵尴尬难堪的沉寂,冯妙刚刚因为拓跋宏一句绵软情话而滚烫起来的心,像被人泼上一杯冷茶一样,迅速凉了下去,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白烟。他忌惮冯家的势力,便不想要自己有孩子,却一点也不忌讳高氏的血脉。也是啊,他有那么多妃嫔妻妾,少一个女人替他生育子嗣,原本就没什么了不起。他一点也不会顾及,一个冰雪可爱的婴孩,是后宫女子挨过漫长日子的最好慰藉。
冯妙坐起身,手压在小腹上攥紧。她体虚阴寒,每个月这几天都疼痛难忍,这一次又是因为贪凉吃了几口冰碗里的水果,才导致信期突然提前了。昨晚被拓跋宏搂抱亲近时,她就一直忍着,这会儿心中不快,那股隐隐的疼就越发明显。
拓跋宏起身召来宫女为他更衣,看见她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冯妙难受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睡惯了,昨晚跟皇上挤在一起,睡得不好。”
拓跋宏听见她语气不善,料想她是为了高照容有孕的事心中不快。高清欢精通药理,高照容自己的医术也不差,只不过平时从不表现出来罢了。她自从进宫就病着,真正承宠的机会,也只有寥寥几次,却在精准的计算下,在这几次里就有了身孕。
他挥手叫宫女下去,自己理好衣襟和腰带,走到美人榻边,揽住冯妙的肩,硬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这会儿想必太皇太后和高太妃也知道了,朕得去看看照容,你再多睡一会儿。”
“皇上,嫔妾叫忍冬备一份薄礼,给高姐姐送去贺喜,”冯妙不愿闻他衣襟上的龙涎香味道,从他怀中挣了出来,“高姐姐有孕,按制还应该再晋位分,皇上可别高兴得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语调平平地一样样说着,把贤良淑德恰到好处地挂在脸上,跟昨天夜里的娇声软语,判若两人。还要她怎样?少年天子最擅长的,就是给她一点点萤火似的希望,再狠狠碾碎。
拓跋宏的手臂,还停留在一个拥揽的古怪姿势上。还要他怎样?他已经低声顺气、近乎哀求地跟她说尽了好话,希望她多少能体会自己身为帝王的无奈。面对那些庸俗脂粉,还要伪装出一副喜爱娇宠的样子,来平衡她们身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一种折磨。
不愿承宠,他就顺着她的意思,这几个月,都没有碰过她,连想跟她说几句话,也要担心她会紧张害怕,专门挑白天借着磨墨添香传她过去。他昨晚来华音殿前,就问过彤史,知道还有五六天,才到她该有癸水的日子。可她那样说,他也就信了,整晚只是搂着她说话而已。
“妙儿,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原本那么聪慧灵巧、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拓跋宏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些明显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