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香雾散(上)
“公主,你该知道,”冯妙搂住拓跋瑶,“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随心所欲的,连你皇兄也不行……”
拓跋瑶仰头看她,仍然抽噎不止,语气却万分坚定:“我不求别的,只求现在不要让我远嫁柔然。将来无论嫁给什么人,我都认了。”说着说着,她眼中的泪又涌上来:“远嫁柔然,车马一路向北,要从云泉寺门前经过。这让我……情何以堪?”
虽然早已经猜到,可听到拓跋瑶亲口说出云泉寺三个字,冯妙仍然觉得世事弄人。那样风姿翩然的士族公子,也难怪拓跋瑶会一见倾心。可惜,琅琊王氏是南朝重臣,她以大魏公主之尊,无论如何没有可能下嫁。
“六公主,皇上答应柔然求亲的使节了没有?”冯妙抚着她的背问。
拓跋瑶听出她话中大有深意,怔怔地说:“还没有……可是,柔然以国礼下聘,没有合适的理由,皇兄也不能够断然拒绝啊。”
冯妙见她神情哀恸,大为不忍:“六公主为何不去恳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疼爱你。”原本是劝解的话,不料又惹得拓跋瑶泪水涟涟:“我一早就去奉仪殿求过了,皇祖母说,公主的婚姻从来不是家事,是国事,她要跟皇兄议定。这分明就是敷衍我,他们都想跟柔然交好,便要把我当牛羊礼物一样送人了。”
“那也未必,”冯妙咬咬唇,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也许是公主恳求的方法不对。”此时为拓跋瑶谋划,实在是不智之举,一个公主远嫁,无论当时再怎么惊天动地,过后也不过是宫中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而已。可她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冲动,想要留住拓跋瑶最后一点自由自在,就像留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一样。
冯妙附耳对拓跋瑶说了几句话,拓跋瑶惊得瞪大眼睛:“这……这能行吗?”
“试试看吧,”冯妙握住她的手,“行或者不行,都在太皇太后一念之间了。”太皇太后娇纵拓跋瑶,固然因为她是个与世无争的公主,却也同时是一种向拓跋宗亲示好的方法。如果拓跋瑶为了柔然求娶的事而寻死,太皇太后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冯妙替拓跋瑶准备好了一切用具,甚至还帮她想好了要对太皇太后说的话,最后叮嘱她,一定记牢每一个步骤,不可慌乱。分寸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下手不能太轻,免得被太皇太后看出破绽,可也不能太重,免得弄假成真伤了自己。
拓跋瑶哭了一整天,眼睛早已红肿不堪,看上去先多了几分真实。冯妙特意叮嘱拓跋瑶,等快到子时再闹起来,自己起身去了长安殿。
林琅斜倚在床榻上,跟冯妙说话,手臂搭在圆润的肚腹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有经验的御医已经看过,虽然不能十分肯定,却也隐约透露,林琅腹中怀的,应该是个皇子。
越是靠近孩子将要出生的日子,冯妙就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在林琅身上,看不到丝毫将要跟腹中孩子见面的喜悦,只觉得她安详宁静得让人害怕,似乎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连性命都可以舍下不要了。
冯妙怕她一直闷着,对孩子不好,便拿丝绦编成各色小玩意儿,给她取乐。刚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篮,便看见心碧走进来,在林琅面前屈身说:“崇光宫刚才传信过来,皇上要去看望彭城公主,今晚不过来陪娘娘说话了。”
林琅倒也没什么失望神色,只点头说她知道了。冯妙手上一抖,结好的花篮险些散了。她匆匆收了个口,便向林琅告辞,说她头晕无力,想早点休息。
出了长安殿,冷风扑在身上,冯妙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八九月间,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冻人,凉意反倒让她越发清醒了几分。也许对拓跋宏来说,同样舍不得妹妹远嫁柔然,可对大魏皇帝来说,安抚柔然可汗却是眼下最有利的做法。如果皇帝这时去了流云阁,拓跋瑶的计划就没法顺利实现了。
冯妙转了个身,往流云阁方向走去。拓跋瑶当初选中的这处宫室,檐角高挑,斜飞入云,是整个王宫中最高的一处阁楼。绕过墙角,冯妙听见流云阁中仍旧一片寂静,便知道拓跋瑶的动作还没开始。
正要绕到正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彩绘祥云宫灯里散发出的昏黄光亮,已经隐约照到冯妙脚下。她没有回头,却清楚知道是拓跋宏正走过来。并非赴宴或召幸宫嫔,没有宣告帝王仪仗的钟声,直到他已经如此近,冯妙才察觉。
她不敢回头看,只能低着头贴着墙角走,风卷着她的衣角,衬得她整个人都像要飘然飞起。冯妙缩着肩膀,没走几步,身上便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拓跋宏已经大步追上来,解下自己的锦缎披风,裹在她身上。
伸手在她手上一握,果然指尖冰凉,拓跋宏用手压住她微凉的耳尖儿问:“怎么一个人走到这儿来了,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冯妙被他握住,一动也不敢动,垂头看着他身上的龙纹,小声说:“今天早上看见彭城公主了,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刚从长安殿出来,想去看看她。”
拓跋宏神色一滞,他自然知道拓跋瑶是为了什么事,却不愿对冯妙说起,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一转:“她从小被宠坏了,闹个脾气,没几天就过去了。你现在去,反倒被她闹得不能安心。”
冯妙心头渐凉,做皇帝的人,果然要有几分常人没有的狠绝才行,拓跋瑶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她装作毫不知情地反问:“皇上到这边来,也是要去看彭城公主吗?要是皇上想去,嫔妾就陪皇上一起进去。”
拓跋宏拥着她的肩:“原本是要去看看,现在改主意了,看你冻得手脚都冰凉,朕先带你去崇
光宫暖暖吧。”见她没有拒绝,便握住她的手,转身折回去了。
宫灯灯罩上的祥云纹,被拉长了投映在地上。冯妙尽力把步子迈得大些,好跟上拓跋宏的脚步。人靠在他怀中,心里却飞快地想着,今晚要如何拖住他。
第二次迈进崇光宫,冯妙在进门时明显地身子一缩。拓跋宏觉察出她的紧张害怕,转头叫太监宫女全都等在外面,自己拉着冯妙手,进入前厅。
殿门合拢,空旷静谧的宫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冯妙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她勉力定定心神,对拓跋宏福身说:“没有旁人,就让奴家去泡茶吧。”她知道拓跋宏喜爱汉家文化,故意用了汉家小儿女的称谓。拓跋宏果然微微震动,向她含笑点头,自己拂开衣袍,坐在几案前。
红泥小炉上放置一把精巧的壶,等水中冒出蟹眼小泡时,冯妙用木勺取出茶叶,依次放进三个紫砂小壶中。接着,先斟了一盏水,捧到拓跋宏面前。
拓跋宏接过来,却不喝下,笑着说:“用了朕的上好茶叶,怎么只有一杯清水给朕?”冯妙含笑带嗔地答:“皇上走了一路,必然渴了,清水是先给皇上解渴的。茶只能用来浅尝,难道皇上要学那些俗人一样牛饮吗?”
冯妙用绢帕垫住小壶,缓缓高冲。略等片刻,才拿起第一把紫砂小壶,往茶盏里斟了浅浅的一点,双手捧到拓跋宏面前:“第一杯,请皇上尝素瓷雪色。”拓跋宏接过啜了一口,茶香中透着微苦。
她接着换上第二种:“第二杯,请皇上尝冻顶云芽。”滋味清冽却又缠绵悠长。
等拓跋宏放下茶盏,她又及时地捧上第三把紫砂壶里斟出的茶:“最后一杯,请皇上尝老竹珍眉。”香醇浓郁的茶味,一入口便刚好盖住了前面两种茶的清淡,把舌尖百味都囊括其中。
三种不同的茶,同时冲泡,依次饮用,时间恰到好处,味道也恰如人生的三个阶段,少年时青涩,青年时热烈,老年时醇厚。拓跋宏喝过好茶无数,却从没试过这样品茶。眼前的少女温婉娇羞,却又透着一点慧黠灵动。耳垂上的两颗珍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没有饮酒,拓跋宏却觉得熏然欲醉,他从小就懂得克制隐忍,从不允许自己放纵沉溺于任何东西。这一刻,他却有些难以自抑,手指敲击着紫檀木桌面,浅浅低吟:“一饮涤昏寐,寂寂天光珠凝泪。再饮清心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冯妙轻声接过:“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她手里原本也端着一盏清茶,放在鼻前轻嗅。手掌忽然被人整个握住。心神一慌,滚热的茶就泼洒出来,冯妙轻轻“啊”了一声,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越发紧。
拓跋宏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得多,几乎贴着她耳边问:“腰伤好了没有?”
冯妙的脸“腾”一下红过了炉子上跳跃的火苗,心口越发跳得厉害。她盯着浅盏里悠悠荡漾的碧绿色茶汤,不敢抬眼看拓跋宏,声音绵软无力:“好……好些了吧。”
她隐约知道那句问话的意思,也知道或早或晚,总要有这么一天,可心里就是本能地害怕抗拒。手指往衣襟上摸去,触到了玉佩上的丝绦如意结,她这才惊觉,那枚月华凝香,已经被她锁进妆盒里,没有带在身上。
拓跋宏轻拉她的手,带着她走到金漆床榻边,手掌一拂便盖住了她的眼睛。温热悠长的吻落下来,冯妙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床榻上,锦帐中熏着绵甜的苏合香,身下锦衾柔软,一切虚无缥缈如坠云中。
鲛纱垂帐一层层落下,把他们越发紧密地围绕在一起。拓跋宏咬着她的耳垂问:“可以吗?”冯妙身上酥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钩着他的袖口,人快要缩成小小的一团。
滚烫的手指贴着她的锁骨一路滑过来,手指走过的地方,开出一阵奇异躁动的花朵,步步生莲。冯妙紧闭着眼,尽量控制自己身上的颤抖,直到那手指划过她胸前,停在她衣裳束带上,冯妙终于压抑不住,在急促的呼吸间,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低吟。
拓跋宏唇角上扬,手指灵活地一钩,束带便散落在一边。就在这时,正殿外忽然传来内监刘全焦急的声音:“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冯妙用手拢紧散落的衣衫,撑着床榻坐起,脸上依旧酡红。她没说话,心里却暗想,大约是彭城公主寻死的事闹出来了,难怪那内监如此着急。拓跋宏隔着鲛纱幔帐高声问:“什么事?”
刘全的回话,却让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皇上,驿馆刚刚传来消息,南齐使节曾朗,在闹市遇刺了。”
“啊?”冯妙低声惊呼,使节遇刺,是非常棘手的大事,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连绵不断的战争。使节朝贡结束后,拓跋宏有意多了解南朝风物,这才留下曾朗在平城多住了几个月,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拓跋宏似无意地瞥了冯妙一眼,把水纹玉锦面薄衾盖在她身上,叫她在这里等,自己起身拨开鲛纱垂帐,隔着一层殿门,向刘全问:“曾朗如何了?刺客抓住了没有?”
“回皇上,太医署已经派了两名医正过去,现在还不知道情形。”刘全小心答话,声音里透着些紧张,“至于刺客,在拔剑击杀曾大人之后,根本就没有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破口大骂,说曾大人是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现在已经被缉拿了。”
“你今晚就先在这里睡吧,”拓跋宏转身对冯妙说,“事情紧急,朕要去面见太皇太后,再召集几位亲王商议。”他俊美明朗的剑眉微微拧起。冯妙乖巧地点头,起身半跪在床榻上,帮他重新理发髻,戴上金冠。
拓跋
宏微微有些发怔,从前都是林琅替他做这些事,后来林琅搬去长安殿养胎,便换了其他的宫女。可那些宫女总是缩手缩脚,一旦拉扯得发丝微疼,便急忙忙地跪下请罪。他心里厌烦,索性都换成了太监。
冯妙却只用纤细的五指,插进他的发间梳理,最后神情专注地替他整理好金冠。柔顺乖巧,却又摇曳生姿。拓跋宏轻轻闭眼,心底某个地方,发出碎裂的声响。
拓跋宏一走,崇光宫正殿内,便静得只剩下袅袅的帐中香。冯妙想着今晚的连番变故,一时睡不着,心里猜不透是谁会刺杀南朝使节。她束好衣带起身,赤脚踏在柔软的长绒织锦地毯上,在偌大的宫殿里踱步。
镏金瑞鹤铜鼎、十二幅对裁垂地锦帘、紫檀书案……每一样东西,都恍惚带着那人的气息。生为帝王,何等荣耀,又何等无奈。
紫檀书案上叠放着一摞公文奏章,黄柏汁液染过的纸张挺实致密。奏章底下,似乎压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冯妙抽出来展开,上面没有字迹,只有两道弯弯的曲线。
她慌忙用双手合拢纸张,心口怦怦乱跳,眼睛往一边的海兽青铜镜里看去。微弯的双眼轮廓,恰恰跟纸张上那两道曲线,一模一样。她还记得那人说过:“你的眼睛……像一轮圆月分成的两片。”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潮水一般涨起来的,不知道是酸楚还是欣喜。冯妙把纸张压回原来的位置,走回床榻上,用衾被把自己整个裹住。
天快亮时,拓跋宏才返回崇光宫,神色略有疲惫。冯妙知道他一夜没睡,这时候反而睡不着,提早准备了银耳、红枣炖成的甜汤,还特意加了薄荷叶,可以提神。
“刺杀南朝使节的人,是丹杨王的部下。”拓跋宏喝着甜汤,低声说话。冯妙坐在他对面,静静听着。丹杨王刘昶,原本是南朝宋的皇室宗亲,因为皇帝的猜忌,才投奔大魏。曾朗原本也是刘宋的重臣,萧道成篡夺帝位后,他却转投新帝为官,难怪丹杨王刘昶的部下会斥责他忘恩负义。
“南朝曾经偷偷派遣使节,想要与柔然联手,两面夹击。现在这件事,正好给了南齐出兵的借口。”拓跋宏抬起修长的手指,揉揉额角,“朕有意安抚柔然,先断了南齐的妄想……”
话没说完,殿外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内监刘全的声音,已经带上点哭腔:“启禀皇上,驿馆刚刚传来消息,曾大人伤重不治,已经去了。还有……还有……”他畏畏缩缩不敢开口,拓跋宏忍不住怒喝:“快说!”
“彭城公主自尽,叫宫女把染了血的白绫,直接送到柔然使节手里,说宁死也不下嫁柔然。”刘全把头紧贴着地上的金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冯妙心中悚然一惊,想必这一晚,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跟重臣商议曾朗遇刺的事,拓跋瑶见引不来太皇太后,便干脆直接闹到柔然使节面前去了。
拓跋宏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五指用力捏紧,半晌才说出一句话:“瑶妹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下嫁柔然,虽然未必是她心中理想的姻缘,可受罗部真可汗对她一见倾心,在国书中许诺,永远不立侧妃,将来无论哪个侍妾生下儿子,都只能养在大妃膝下,只有大妃的子嗣才能封王。
太皇太后已经知道,拓跋瑶与冯诞之间并无情意,若是留在平城,还有另外一桩更悲惨的姻缘等着她。长兄若父,他哪能眼看着身边唯一亲近的妹妹,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去?两次放隐藏身份的予成离开,便是为了让他欠下这份人情,日后加倍弥补到拓跋瑶身上去,即使没有情,也可以给她无上的宠爱。但他这番思虑,轻易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凌厉目光忽然转向冯妙,沉沉压在她头顶,似有千钧重。“是你教她的,是不是?”拓跋宏探起上身,隔着黄花梨木小几,直盯进她的双眼,“瑶妹没有这样的心眼,更没有这个胆量。”
冯妙默然低头,的确是她教了拓跋瑶这样做,可她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受控制的局面。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拓跋宏一字一字,重复着冯妙昨晚说过的话,字字寒冰冷冽,“朕昨晚想,太皇太后毕竟还是送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妙人来陪伴朕,今天看来,这人的确善解人意,只是不知道,究竟解的是谁的意。”
冯妙听他语气不对,话里的含义也大不寻常,知道他误会自己是受太皇太后所托,在这件事里周旋。她惶然后退,想要解释,一时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她的手还被拓跋宏拉着,身子向后蹭去,手臂却向前伸着。
拓跋宏一根根抚摸着她水葱般纤细的手指,嘴角浮起一抹笑,眼中却全是森然冷意。他人生前半段的十几年,都是一个人在漆黑夜路里行走,即使偶尔有过纯洁美好的梦境,也总是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天一亮便烟消云散了。他以为握住的是一支素净水莲,可转眼却发现是迷惑人心的阿芙蓉。
“是哪一根手指,把素瓷雪色捧给朕喝的?”他摩挲着冯妙纤巧的小指,微微笑着问。那笑容如佛寺壁画上奇秘高贵的神祇,冯妙被这笑容震慑,一时愣住了。下一刻,小手指上便传来钻心的剧痛。
他就在这神祇般微笑着的光晕里,在她一只小指上加大力道,重重一折。
十指连心,冯妙发出“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嘴唇上生生咬出血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指甲直掐进肉里。眼泪随着涔涔冷汗一下子涌出来,转眼就打湿了衣衫。
拓跋宏站起身,亲手取过绵软的布,把她的小指一圈圈裹好:“朕现在去看望彭城公主,你跟朕同去,在太皇太后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