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
1、
那菲目送西木特乘坐的马车朝着王宫附近的驿馆驶去,然后才转身在侍女的引领下回到了自己位于蕾莉尔寝宫旁边的房间里。
那菲一进房间就摘下面纱,鼓足勇气走到了放置在房间侧面的全身铜镜前,那菲看着铜镜中自己被伤疤几乎割裂成为两半的脸,想着刚刚西木特在乍一看到她脸上的伤疤时的惊讶和震惊,重见故人的好心情一点一点灰暗了下去。
“能认出我的‘卡’的西木特看到这张脸尚且这么震惊,不懂占星的拉美西斯如果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那菲小心地抚上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那菲,不再是拥有“底比斯第一美人”称号的那菲儿,更不是拥有“最美丽女子”称号的那菲塔莉,脸上的这道伤疤,让她的容貌甚至连一般水平都够不上,那菲从不认为容貌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和待遇,但是现在,她对于自己以前所相信的观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那菲、那菲!”就在那菲对着镜子兀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一脸高兴的蕾莉尔推开虚掩的房门,将一个好消息告诉了那菲,“阿慕明天就会抵达哈图萨斯,我又可以见到他了!”
“……阿慕?”犹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那菲,过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蕾莉尔的话,不过对于“阿慕”这个似全然陌生又似乎听过的名字,她还是有些不明就里。
“阿慕就是阿慕荷温默夫,埃及的摄政王子!”蕾莉尔开心地给了那菲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喜悦的表情之中又有着丝丝的歉疚,“上次我送来赫梯递送盟约的阿慕回国,为了和阿慕两个人在一起多待一会儿,我将侍从远远抛在了身后,结果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已经好很多了。”那菲看着蕾莉尔原本兴奋不已的表情突然转为愧疚,那菲笑着安抚她,“阿慕应该是你的心上人吧?也难怪你会这么兴奋了。”
“嗯……”蕾莉尔的心事被那菲给看穿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露出了小女人的扭捏娇态,“阿慕对于埃及皇室的事情很熟悉,明天我介绍阿慕给你认识,那菲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喔!”
“嗯,我知道了!”对于明天和埃及摄政王子的想见,那菲心里充满了期待——这个号称是拉美西斯和那菲塔莉长子的神秘摄政王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2、
第二天中午,守在宫门口顾盼了一上午的蕾莉尔终于盼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阿慕荷温默夫,顾不上和久别的恋人温存一番,蕾莉尔第一时间将他带到了那菲面前。
“那菲,这位就是埃及的摄政王子阿慕荷温默夫,是莫叶塔蒙的哥哥,我们都昵称他为阿慕;阿慕,这一位是那菲,一位符合法老陛下的要求,黑发黑眼并且来自东方的女子。”蕾莉尔挽着阿慕走到那菲面前,简短地给他们做了一个介绍,然后她就找了一个借口,将房间里的空间留给了面面相觑的那菲和阿慕。
“你叫那菲?”身穿着传统亚麻长衣的阿慕荷温默夫从蕾莉尔口中听到“那菲”这两个字时,脸色就稍稍变了变,等蕾莉尔一离开,他立刻走近几步,对着那菲追问道。
“对,我的名字是那菲。”那菲略略点头,她将目光向上移,看着面前这位拥有高贵如埃及摄政王子这种头衔的阿慕,虽然阿慕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但是那菲从他那似曾相识的面庞上,心中涌起了比看到图德时更多地熟悉感。
“莉尔说你是东方人,所以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是可以原谅的。”阿慕的目光定在那菲蒙着面纱的面庞上,他紧紧盯着那菲澄澈的黑色双眸,一种复杂的情绪浮上他英挺的面庞,“‘那菲’这个名字是法老陛下的禁忌,如果你到埃及去,千万不要跟人说你的本名是这个。”
“禁忌?为什么?”听到阿慕这么说,原本充满希望的那菲像是被人被人当头泼了一通凉水一样,内心充满了失落感。
“记住我的话,具体原因你就不用追问了。”阿慕看着一脸讶然的那菲,他舒了一口气,慢慢放缓了语调,“莉尔说你有事找我,你说吧!”
“我想知道的是,你真的是那菲塔莉王后的长子、莫叶塔蒙的哥哥?”那菲甩甩头,将禁忌之类的东西甩到脑后,径直对着阿慕问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疑问,那菲看着阿慕像极了某人的五官,和偶尔流露出的无措神情,越来越觉得他像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一个人,“阿慕荷温默夫是你的本名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哈克什的男孩?”
“你……”那菲一边问话一边向阿慕逼近,她每向前迈一步,阿慕就向后退一步,他的眼眸中盛满了惊慌,似乎那菲一个小小的使力,都能将他的意志给压垮一般,“我的本名是叫哈克什,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人叫我哈克什了……”
那菲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她记忆中那个表情变化多端、性格争强好胜的小男孩哈克什,与她面前这个五官英挺、性格温和的伟岸男子就是同一个人,脑海中的小小身影和眼前高大的身形渐渐融在一起,这个出乎意料的认知让那菲激动得热泪盈眶,她顾不上已经长大成人的哈克什满脸的惊讶错愕,双臂一伸,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哈克什满脑子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那菲主动的投怀送抱让他吓傻了眼,双手僵在空中,不知道是应该把正在尽情哭泣的那菲推开,还是将她更紧地揽紧怀中。
“哈克什,我是那菲,你的那菲姐姐啊!”那菲扑在哈克什的胸口,顾不上脸上伤口不能沾染泪水的禁忌,哭得声嘶力竭。
“你是那菲姐姐?!”那菲的这一句话让哈克什彻底石化,他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可是,你长得一点都不像那菲姐姐……”
那菲紧紧抱住哈克什,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哈克什从他刚刚观察了许久的眼睛,以及那菲身上熟悉的香气,让他渐渐拨开疑惑的迷雾,认清了那菲的身份:“现在我有点相信你的话了,可是,你看起来好小,而且和那菲姐姐的长相不一样!”
“哈克什,我现在的样子才是我本来的样子。”那菲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离开哈克什温暖的怀抱,轻轻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掀开一个角,让哈克什看到她带着疤痕的本来面貌,“现在的我没有之前漂亮,但是以前的那菲儿只是拥有我的‘卡’而已。”
“这……真的让人很难相信!”哈克什看着那菲因为暗杀而几乎裂开来的面庞,眉头皱紧又松开,“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哈克什说着就对那菲再次伸出双臂,就像小时候赖在那菲怀里撒娇时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那菲,只是,现在被抱在怀里的人换成了那菲。
“哈克什,你手上有什么东西?”那菲被哈克什抱了一个满怀,他感觉哈克什手臂上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手臂,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哦,这只是一个手环而已。”,哈克什将袖子卷起来,那菲一看,原来是一个刻有“阿慕荷温默夫”几个象形文字的手环,纯金打造的手环在光线的照映下闪闪发亮,彰显着哈克什不凡的身份。
“哈克什,你为什么会改名字?你是怎样当上埃及的摄政王子的?”那菲现在确认了所谓的那菲塔莉长子的身份,可是对于哈克什以平民的身份成为拉美西斯的继承人,还是有着很大的疑问。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哈克什放下自己的衣袖,他看着眼底映出深深疑问的那菲,拉着她坐到了房间里的方桌旁,准备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告诉那菲。
3、
哈克什拿起放在方桌上的水壶和小杯,自
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等他喝下一杯清凉的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才将多年来堆积在自己心里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出来。
“莫叶塔蒙出生之后,那菲塔莉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哈克什捏紧手中的水杯,回想着十多年前的往事,虽然事情过去多年,但他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王后生莫叶塔蒙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事后萝丝伤心欲绝地告诉我,王后难产过世了。我们虽然伤心,但是后来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法老陛下他始终走不出目睹爱妻去世的阴影,变了很多,谁都不敢接近残暴易怒的他,不仅如此,他还对外封锁了消息,让大家以为王后还活着——这也算是他给自己的一点安慰吧!”
“可是,拉美西斯这样做,难道就没有人怀疑吗?”拉美西斯巨大的变化像是一把重锤在那菲心间敲打着,但她更疑惑堂堂一国王后过世,仅仅封锁消息,应该是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吧?
“的确有很多人对此有疑问,但是没人敢直接向法老追问王后的下落,而见过王后最后一面的西木特大人,他坚称王后会回来出现在大家面前——西木特大人是除了法老之外,埃及最有权势的人,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
“这倒也是。”那菲微微点头,心里有些了然——就像西木特自己说的,他坚持观察了十多年的星象,终于等到了自己归来的这一天。
拉美西斯因为那菲塔莉的骤然过世而意志消沉、脾气暴躁,而西木特十多年如一日的专心等待,这些都让那菲觉得十分地难过和歉疚,他们对于自己的思念,那种痛不欲生、难过焚身的感觉,那菲通通都经历过,而一想到这儿,就让她的心情万分沉重。
“除了法老和西木特大人,王后的过世还给其他人也造成了巨大影响。”哈克什看着那菲若有所思、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狠了狠心,接着说了下去,“法老的姬妾卡莎加害王后和公主,因为她愚蠢的行为,致使鲁卡大人一家几乎都被灭门。”
“灭门?!”那菲抬起泪光盈盈的羽睫,她想起伊莎也是鲁卡大人的女儿,声音里有着一丝哽咽,“那伊莎呢,她也被杀了吗?”
“不,伊莎是鲁卡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哈克什摇摇头,语气有了一丁点的轻松,“伊莎因为长期诚心侍奉王后,所以法老网开一面,将她禁闭在了地下王宫中,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不管怎么说,能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那菲脑海中浮现出曾与自己相伴几年的伊莎的模样,知道她逃过一劫,那菲稍稍放下心来,接着把注意力转到了自己最牵挂的人身上,“那莫叶塔蒙呢,她过得好不好?”
“莫叶塔蒙,我该怎么说呢……”谈到莫叶塔蒙,哈克什把唇角拉得高高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叶塔蒙是法老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最珍爱的宝贝,因为莫叶塔蒙的存在,法老陛下才没有因为王后的离世而发狂,我很难形容法老对于莫叶塔蒙溺爱的程度,不过以她那种活泼又调皮的个性,没有人不喜欢她。”
“知道莫叶塔蒙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那菲长长舒了一口气,莫叶塔蒙的处境和她之前预想的完全相反,这让她彻底放心了下来,她看着脸上带着身为兄长的骄傲笑容的哈克什,无不好奇地问道,“哈克什,你还是没有告诉你,你是怎样成为摄政王子的?”
“莫叶塔蒙出生的时候,我已经8岁了,很喜欢这个小小乖乖的妹妹,法老出于保护莫叶塔蒙的考虑,将我收为养子,让我随时保护莫叶塔蒙的安全。”哈克什又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后来埃及与赫梯打仗,当时法老身陷困境,我是唯一一个冲上前去保护法老安全的人,当时我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回国休养了好几个月才养好了伤,之后陛下就给我改了名字,几年之后,我18岁生日那天,法老陛下亲封我为摄政王子,协助他管理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