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我爱你,蓄谋已久(全) > 我爱你,蓄谋已久·周问雪篇_第二章 李拜天,你可长点儿心吧全文阅读

李拜天走后,没有给我写过信,没有打过电话。我每天都在学习,学习,深夜学累了,翻出初中的毕业合照来看,看着照片上那个青涩的少年,回忆我和他接触过的点点滴滴。

我会想念他,在纸上写他的名字,一笔一画写得很用力,写完像怕被人发现一样,用笔把那些字涂成一个又一个黑点。

高考结束,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在第一志愿上填了北外。其他志愿,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北京。

我妈觉得我疯了,问我为什么要去北京。我说我就是想,我妈就说:“是不是因为那个男孩子?”

我把我妈轰出去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其实我也知道,我和李拜天已经失去联系了,我就算去了北京,我们也不一定能联系上。而我到了北京,他也不一定还在北京,可是就算只是假装,假装自己离他很近,每天都有不期而遇的可能,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假期的时候,我和王美丽结伴学了两个月跆拳道。

不久后我去北京报到,军训结束的当天,我妈打电话到宿舍,说有个男生找我,姓李的,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

再见到李拜天,我被吓了一跳,哎呀,他怎么忽然长这么高了,他的身高,完全是这一年蹿上去的。

“你怎么这么高!”这是我见他的第一句话。

李拜天得意地咧嘴笑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那小动作暧昧得,弄得我都小鹿乱撞了。

他念了民大,距离我这边步行十分钟。

李拜天带我去了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的环境我并不适应。同行来的,还有很多他在北京的新朋友。莺莺燕燕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有些一看就比李拜天还大。

他们喝酒,李拜天专喝苏打水,可是我得喝酒。我第一次喝洋酒,兑饮料以后,到嘴巴里觉得没味道,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我再次感觉到和李拜天之间的距离,我觉得这不该是我踏足的生活。以前无论什么情况下,我对李拜天都很信任,因为那时候我们是平等的同学关系,可是此刻我忽然感觉我不信任他了。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同学或者发小,而是十分现实的男人和女人。

我还没准备好,从一个看成人的角度来看待自己,也就没做好这么看待李拜天的准备。

虽然我挺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尽管每次我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人群中的焦点,我是小透明,我们不怎么说话。但这个环境我并不喜欢,也不喜欢此刻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

李拜天坐过来的时候,我小声对他说:“我想走了。”

他随口热情地回答:“这不才刚来吗,坐会儿再走啊。”

我垂了下眼睛,李拜天大概看出了我的心事,安静地在我旁边待了一段时间,以此消除我的不自在。

在座有个叫孙鹏的男人,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所谓相由心生,这个人长着一脸奸诈样。

可是李拜天和他玩得很好,说孙鹏帮了他很多,带他见识了很多事情和人。可我还是觉得他不像个好人,尤其他看女人的目光,永远都是色色的。

孙鹏来跟我说话,当然要先喝一杯,我秉着不给李拜天丢人的原则,和他喝了一杯。然后他开始和我闲聊,刚开始问的问题都还是挺正经的,问我到北京适应不适应啊,说有什么困难就找他们帮忙啊。

我一直笑眯眯地点头,心里藏着几分戒备,而孙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我胸部瞟。我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T恤,稍微有些贴身,胸部会撑起来一条明显的“一”字。

他说:“妹妹,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我抱着酒杯,用平淡的目光看着他。

他又瞟我胸口一眼:“你穿多大杯?”

“什么?”我没听懂。

然后他把手掌抬起来,对着我胸口的位置弯曲成一个C字:“罩杯。”

我皱了皱眉头,很反感这些好色的男人。李拜天也色,他说是男人都色,但是色在嘴巴上,会显得很没品。

李拜天凑过来没心没肺地问:“说什么呢?”

孙鹏笑:“研究这个妹妹多大杯。”

李拜天的脸色忽然暗了暗,正正经经地对孙鹏说:“她是好女孩儿,别闹她。”

孙鹏觉得无趣,转身去逗别人。

我已经彻底不开心了,我说:“我真的要走了。”

李拜天说:“我这还没和你好好说说话呢。”

我说:“你不是一直也没理我吗?”

李拜天抿了抿嘴,说:“你别理他们,他们就是不正经了点,都不是坏人,我的朋友。”

我说:“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李拜天挑了下眼睛:“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世人都在假正经,我却假装不正经。”

他这句话把我逗笑了,想走的心也就没那么急切了。我就陪他在这儿耗着,因为刚才李拜天对孙鹏说的那句话,我对他的信任感又回来了一点点。

此时我已经喝得有些晕了。

李拜天给我倒酒,和我碰了一下,我也很慎重地和他碰了,然后端起杯子来,看着李拜天那边的进度,他还是老样子,只抿一口,不真的喝。

放下杯子,我笑嘻嘻地说:“你养鱼啊。”

养鱼,是从跟他们哥几个吃饭的时候听来的词,就是杯子里的酒不喝完。李拜天撇下嘴,用手指头对着酒杯画了个圈儿,说:“嗯,养金鱼。”

我脑子一抽,双手托在下巴下面,摆出一朵小花儿一样的造型,糊里糊涂地问他:“那你的鱼缸里,有没有我这条美人鱼?”

李拜天笑,顺手就用胳膊把我的脖子揽过来,夹在腋窝下面,是抱也不是抱的,挺别扭的一个姿势。

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是没舍得动,别别扭扭地让他这么搂着,听他若无其事地和其他几个人扒瞎。

散伙的时候,这么一大帮人,岁数比李拜天大,穿得比他光鲜,说起话来特别牛的有很多,可最后还是他结的账。

我听着两千九这个数字,心里都忍不住蹦跶了一下。看着李拜天这么花钱,其实我挺心疼的,他不就是在这儿坐一会儿吗,酒根本没喝几口,那些人怎么好像欺负人一样的。

出了酒吧,外面有条大河,我们没着急打出租,先沿着大河走了一段儿。

我在河边走得晃晃悠悠,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我,怕我歪到河里去。

他问我:“你要不要吐一吐?”

我咽下胃里翻上来的一个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不吐,好不容易喝下去的,吐了多浪费啊。”

我都嫌我喝少了,没帮李拜天把那两千九都喝回来。

李拜天又过来拉我一下,我把他推开,想起美人鱼的对话,乐呵呵地说:“我要唱歌。”

于是我就唱开了:“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我唱嗨了,对着河水做了个划水的姿势,我说:“我要下去游泳,我是一只鱼……”

李拜天吓坏了,脸都要吓白了,过来抱着我:“你可不能下去啊。”

“为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说:“因为我……我不会游泳。”

“嘁!”我鄙视他,“游泳都不会。”然后眯眼歪在他怀里,放弃了胡闹的想法,我该回宿舍了。

李拜天无奈地念叨一句:“娘哎,怎么喝成这样了,啧,怎么办啊?”

他把我抱得更紧一些,建议我还是不回宿舍了,我坚持要回去,他也没办法,打了个车,往我们学校去。

车里我就躺在他腿上,也没胡闹,李拜天摆弄着我的头发,又劝:“回不去了吧,都这么晚了。”

我摇头,哼哼。

可惜到楼下的时候,宿舍已经熄灯,大门也早关了。

我喝成这样了,哪好意思去砸门让宿管大妈给我开门,李拜天把我这站不稳当的身体又拉了拉,笑嘻嘻地说:“嘿嘿,你今晚是我的啦。”

我摇头:“嗯,我走不动了,我要睡觉……”

李拜天于是弓了下背,拍拍屁股:“上来。”

他背着我在黑漆漆的校园里奔跑,我没出声儿也没睡着,只是紧紧闭着嘴巴,怕这么颠着,再把我颠吐了。

李拜天把我带去了附近一家宾馆,条件比较一般,开了一间房,还只有一张床。

他先把我扔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去铺被子。房间里其实有两床被子,但是李拜天觉得床太硬了,就把其中一床被子铺在床单上,另一床被子拿来盖。

铺好了,把我从沙发拖到床上,然后给我脱鞋脱袜子,把我的腿放到床上去。之后站在床边,看着我喘了口气。

我倒头就睡,把整条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左边右边的被角都用自己的身体压着。我不好意思,也会担心李拜天要不要对我做什么。

李拜天去厕所洗洗涮涮一番,回来后从床的另一边上来,伸出手偷偷地,偷被我压着的被子。

李拜天没有脱衣服,成功偷到被子以后,为了多盖点,只能往我这边靠一靠。

我心里挺紧张的,更加睡不着了。

他躺下了,抬起一只手臂来,我背对着他,感受到这个动作的时候,自作多情地以为他要把手臂给我放在脑袋下枕着。但没有,李拜天的手在空中做了个不知名的动作,枕到了自己的脑袋下面。

我们都没有穿袜子,脚丫能碰到脚丫,肉贴肉那种。

开始我挺别扭的,不好意思把脚拿开。贴了几秒,李拜天开始不老实了,用脚指头在我脚背上蹭。

他这样我没法睡,只好把身体重新蜷缩起来。李拜天发现我其实没睡着,身体朝我贴近,上半身抬了抬,嘴巴已经贴到我的头发上。

在靠近的瞬间,他低微地呼了一口气,带着非常强烈的男性气息。

我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闻到他身上苦涩的烟草味道。李拜天偷偷地试探性地隔着头发在我耳朵上亲了两下。

声音低低沉沉的,他问我:“什么洗发水,跟我妈妈一个味道。”

我没吱声。

他那狗鼻子就往下挪,挪到了我脖子的位置,把被子拉开一点点,闻了闻:“怎么没喷香水儿?”

我装不下去了,忽然转过身来,醉酒的身体有些许麻木,忽然动弹让李拜天有些惊慌,这一慌我们的嘴唇竟然碰到了一起。

未及躲避,李拜天忽然伸手把我的后脑勺按住,嘴唇压得更近一些,微微开启将我的嘴巴含住。

这就是我的初吻了,猝不及防,脑袋里仿若一场烟花绽放,虽不迎合,但我竟然没有回避。

李拜天于是发动进攻,手掌从我后脑下移,用了几分力道在我背上按压抚摩,使我的腰部与他紧贴,我迷糊的脑袋这才清醒三分,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有不对的事情发生。

我开始挣扎,伸手推李拜天的胸膛,起初他并不在意,见我执着抗拒,终是顿了顿嘴上的动作,把脸分开定定看我几眼。

我也这么看着他,无措的眼神里不知诉说着怎样的情绪。鼻尖依稀感受他微喘的气息,李拜天以笑掩去尴尬,自觉地转过身去,什么也没说。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后脑勺,想说些什么,却无力开口。

接吻……能说明什么呢,能证明他喜欢我吗?也许不,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需要的,我懂。

后来我问过李拜天,那么纠结那么想要,为什么没动我。

他说:“我那是不舍得糟蹋你。”

看来我在他面前维持了一个纯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好形象。

李拜天一夜没有被子盖,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可怜兮兮地把压在身体下面的被子卷起来,盖了小半边身体。

心一软,才分了他半截被子。

李拜天醒了,迷迷糊糊没什么理智,顺手就把我抱进怀里,闭着眼睛接着睡。

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和我曾经想象过的一样,这个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我不安地翻身,李拜天眯着眼睛说:“姐姐你在怀里乱动,我晨勃下不去啊。”

我只好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用沙哑的嗓音说:“你接着睡吧。”李拜天抬了抬眼皮,大概晚上真的没睡好,抱着被子闷哼一声,继续睡。

然后我窝到那张小沙发上,看着他睡觉的样子。

这是个非常温馨的清晨,我偷偷摸摸走到床边蹲着,看着我喜欢的男生睡觉的样子。看阳光打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照射得异常清晰明朗,看他因为热爱运动而十分细腻的皮肤,反射着微微的光亮。

看他在床上趴着,咧开嘴巴,睡得又丑又可爱。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某个瞬间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不舍得叫醒他,叫醒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在他睡醒之前,简单洗漱,轻轻合上了房门。

回到我的世界,好好学习当然还是第一位。

同时,我参加了跆拳道社团。李拜天还是打他的球,混他的日子,拍他的非主流照片,偶尔赶上了,就从民大过来,到北外跟我吃顿饭。

跟袁泽联系上,还是托的李拜天,袁泽给李拜天写信,让李拜天告诉我他在上海的收信地址。

那天李拜天让我陪他一起去买衣服,经过一个品牌店的时候,橱窗里展示的一件大衣,很纯的水蓝色。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小眼神被李拜天发现了,他问我:“喜欢那件衣服?”

我摇摇头,打算接着跟他往下面的男装店走,他却不走了,非拉着我进去。我今天就是来陪他的,没有买东西的打算,我也知道这边的东西我买不起。我不想去,但是李拜天拉得很坚决。

咬牙进去以后,李拜天让我试那件衣服。

我拿着衣服要去试衣间,打算出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说不喜欢,但是李拜天撑着下巴说:“去什么试衣间啊,直接套吧,里边又不是没穿衣服。”

店员也表示直接套就可以,我只好脱了身上穿的外套,试了这件大衣。其实我自己没怎么仔细看,好不好看的就那么回事儿吧,我的身材比较好买衣服,一般只要挂出来好看的,穿上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李拜天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嗯,挺好。”

我眯着眼睛冷冷地对他笑了一下,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店员。我觉得我不需要跟李拜天废话,再好看我也是不会要的,他再为难我就是给我找难堪。

但是李拜天不能理解我这个小心思,愣是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去结账了。我不开心,我说:“你干什么呀,我又不缺衣服。”

我真的不缺衣服,我的家庭条件足够保我衣食无忧,我妈说:“咱虽然不比千金小姐,穿不了太好的,但也不能比同学差了。干净够穿就行。”

李拜天拎着袋子走在旁边,无所谓地说:“好看就买呗。”

我说:“那是你买又不是我买,你拿回去自己穿。”

他挺无辜地说:“反正给谁买不是买。”

是,他跟别的女孩子出来逛街,已经养成习惯了,人家挑东西他花钱,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我觉得,我和他那些女孩不一样,我心里不想跟她们一样。我是李拜天的朋友,不是那种关系,也不该花他的钱。

之后我脸色就不大好看,李拜天试着说几句话讨好

我,见没用,他也跟着不高兴了。

没怎么逛了,他把我送回学校门口,我说我自己进去,李拜天把那件衣服给我。我抬眼瞟他一眼,还是把这个好意接下了,命令的口气说:“你以后不准再给我买东西。”

李拜天依然呈现挺不自在的表情,撇了下嘴,走了。

这件衣服挂进柜子里,我就没怎么穿过。也不是不舍得穿,总感觉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我也知道它好看,可是穿上我心里别扭。

之后我拼命学习拼命考,第一个学期就拿到了奖学金,开学后拿到奖学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拜天叫出来,然后把那件衣服钱给他。

李拜天无语,但又了解我的性格,收那几张百元大钞的时候,一副咽脏水的表情。而我自己心里舒坦了,马上就笑呵呵地说:“走走,给你机会请我吃饭。”

他的表情才好看了那么一点儿。

对于李拜天能花钱这事儿,我心里挺有意见的,只是我不是他家里人,轮不到发表什么意见。

实在忍不住发表意见,是下一个学期,我们两个一起在学校附近吃饭,他朋友打电话过来,让他去××路帮忙结个账。

这种事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且他身边的人几乎都这样,作为朋友我很看不进眼里。

我跟着李拜天一起去了××路——孙鹏请个姑娘喝咖啡吃冰激凌,才两百多块,还至于叫别人来付账?

李拜天在前台结账,孙鹏大大方方地说了句:“谢了,哥们儿,回头请你吃饭。”然后去牵了自己约的姑娘打车走了。

我特别看不惯这个孙鹏,觉得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李拜天挑挑眉毛,看着那边哈根达斯柜台,问我:“吃吗?”

我瞥他一眼,不悦地说:“你跟那个孙鹏有什么好的呀,还回头请你吃饭,哪次吃饭不是你掏钱!”

李拜天说:“这有什么,朋友嘛。”

我说:“什么朋友,就是个坑你的。”

李拜天不爱听别人说自己朋友的坏话,总念着他刚来北京那年不懂事被爸妈断粮时孙鹏养了他一个星期的好。

他不解地问:“我花点儿钱你着什么急啊?”

我说:“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呢,你的钱不是你爸妈挣来的呀,给你钱也不是让你这么花的,养那帮什么朋友。”

李拜天更加不悦:“我花我爸妈钱关你什么事儿!”

我瞪他一眼,自己回了学校。

我跟李拜天就这么闹矛盾了,算是认识以来闹得最大的矛盾。我也知道不关我的事儿,也可能是我太不拿自己当外人,看李拜天那帮朋友蹭他的,我就不高兴。我觉得那帮人跟狗一样的,明明是狗吧,还成天摆一副大哥的表情,什么玩意儿!

李拜天就是一傻子!

让我对他有意见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参加的跆拳道社团和民大举办了一场联谊赛,李拜天凑热闹来看我们斗殴。

休息的时候,他坐到我旁边,我说:“哟,今天陪哪个小妞过来的?”

李拜天抬了下眉毛:“过来看你这个小妞啊。”顿了一下,“看你挨揍。”

我穿着道服,特凶悍的样子,对他扬了下小拳头,李拜天装得好怕的模样,抬手挡自己的脸,郑重地说:“女王饶命。”

我才得意地又瞟了他一眼,认真去看别人过招。

之后我面前伸过来一个矿泉水瓶子,顺着拿瓶子的手臂看上去,是我们的黑带学长,在追我。

我摆摆手说不渴,学长很执着地不把手臂收回去,我挺尴尬,本打算伸手去接,李拜天忽然来了一句:“这是你养的狗啊,怎么不会叫啊?”

我瞪了李拜天一眼,急忙去看黑带学长,黑带学长的脸色也变了,正瞪着李拜天。李拜天可能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难听了,笑呵呵来一句:“开玩笑,别当真呀。”

学长还瞪李拜天,我赶紧把水接下来,说了两句客气话,学长勉强地对我点下头,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我转头再瞪李拜天,“李拜天,你脑子有病吧,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他死皮赖脸:“开个玩笑怎么了?”朝学长背影看一眼,“他又没当真,再说当真又怎么了,削我呀?”

李拜天就是跟社会上那些人混多了,现在浑身泛滥着一股牛×味儿,挺烦的。我说:“这是跆拳道社团好吗,随便招呼两个社员,够把你胳膊腿儿都卸了的。”

李拜天不服,做撩袖子的动作,对着学生坐的方向:“哎,我怕你啊,来啊。”

我特别不悦地看着李拜天,就像家长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心里怄气得很。

我说:“你现在怎么这么浑呢!”

我印象中李拜天不是这么浑的人,他虽然能折腾,但从来都是挺有数地扑腾,不是那种故意惹是生非的人,当然遇见仇人不一样。可我们社团学长,和他又没有仇,他这样无缘无故地挑衅,有毛病吗,显不出来他牛了是不是?

我真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觉得他和社会上那些人越来越像。

李拜天看见我这个表情,也不高兴了,他说:“周问雪,你现在有人追了,说话都牛气了,是不是?”

我更加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留了句:“没品。”

“你说谁呢?”李拜天生气了,顺口带出来个脏字。最后这一眼我瞪出几分厌恶的情绪,直接走人,不跟他争了。

李拜天就在那儿站着,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走到学长他们旁边坐下,跟依然在震怒中的学长打哈哈,算是帮李拜天赔礼道歉。

远远望去,李拜天看着我的目光还是很愤怒,好像想用目光逼我回去,他是我什么人啊,他这么吓唬我有用吗?

李拜天看着我在这边和社团的人有说有笑,转身一脚踢倒了一张椅子,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拜天这次愤愤而去后,一直到暑假都没再理过我。我也没有主动去找他,因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认为他有错,有很多很多错,可是他现在那个脾气,大概我指出来,他也不会听、不会改。

暑假回老家Z市,跟王美丽八卦过一些李拜天的事情,王美丽问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发展,我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我看不上他。王美丽也这样认为,李拜天除了家里有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做灰姑娘的梦。

回到学校,又是整整一个学期没有主动联系,尽管在校外偶遇过两次,他身边总有不同的姑娘,我也就懒得上去打招呼。

再打招呼,是这年寒假。大家一起坐在Z市吃饭,李拜天代表他家里回来给爷爷上坟,顺便玩儿两天。

老朋友包括袁泽都在,这次吃饭,我带上了王美丽,李拜天带上了刘舒雨。

王美丽在旁边偷摸跟我说:“他俩怎么还没分,不是分了吗?”

我说:“我怎么知道,李拜天就那样,在北京都不知道谈了多少个了,滥情。”

对李拜天的底细,我和王美丽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他,和他好过的姑娘,一桌子人的手指头加起来都不一定数得过来。

但他能和刘舒雨这么长情,真是令人意外。刘舒雨整个饭局上,都是一副内人的样子,给李拜天夹菜,跟大家寒暄,帮李拜天挡酒。

王美丽跟我说,刘舒雨也没念大学,不过整天都能见她在街上溜达,也不正儿八经工作,倒是混得人五人六的。

袁泽跟朋友喝酒聊天时,总乐意不时用眼睛瞟一下我。我跟袁泽写过很多信,他那手字依然让人感觉亲切。从信的内容中可以了解的是,袁泽一直没找女朋友,他对我还是有点意思。

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他,为啥对我有意思。

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信。有些人,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对了自己的心。

比方李拜天之于我,我之于袁泽。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起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李拜天插班到我所在的学校,虽然和我不同班,因为名字特殊,在年级中声名远播。一次周末,我打扫完卫生回家,在学校的小篮球场看到穿着红色连帽卫衣的小少年,一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撑过球场旁的栏杆,利落地从围栏上翻过去。翻身后与我对视一眼,那一刻,我莫名地就知道,他就是李拜天。

那一眼,我就感觉到,我和这个人以后会有故事。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不打不相识这件事情上,他们曾经约架,但一直没有动手。李拜天笑着对袁泽说:“还算数不,现在让我揍你,怎么觉得下不去手啊?”

袁泽也笑:“关键你打不过。”

李拜天不服了,笑得愈发灿烂,撩了袖子要和袁泽试试。

两个人就走到饭桌旁边,花架子摆得挺好,真上起手来根本就是乱打,扯头发、揪耳朵都要上了。

我们在旁边看着他俩打成一团,这俩人也是边打边笑,憋得脸通红。我笑着看,转头吃菜,正巧和刘舒雨对视一眼,她却好像很怕我的样子,笑得有些勉强,急忙收回了眼神。

李拜天和袁泽依然在地上滚作一团,从表面看,李拜天显然是输了,被袁泽压在地上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袁泽体育生嘛,力气比他大是正常的,以前我跟李拜天提起袁泽,说:“袁泽说你好几次想揍他?”

李拜天就挑眼睛:“可不是吗?”

“那怎么不揍啊?”

李拜天咬牙:“我要揍得过他我不弄死他。”

袁泽已经把李拜天压得要喘不过气来了,笑着问他:“你服不服?”

李拜天不是逞嘴上强的人,急忙应了:“服了服了服了。”

袁泽于是把李拜天放开,刚想站起来,感觉不对劲,急忙又趴下。李拜天不让他趴,打个滚滚到一边,站起来时手里拎着条白色腰带,得意地问袁泽:“你服不服?”

“你玩儿阴的?”袁泽拎着裤子,他这人还爱穿个低腰裤,很松垮的那种,要是没有腰带裤子能直接掉下来。低头一看,李拜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家的拉链都给拉开了。

袁泽赶紧背过身去拉拉链,李拜天还拎着袁泽的腰带,转头看我,嘚嘚瑟瑟地挑了下眉毛,嘴巴上居然还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我急忙再看刘舒雨一眼,她对着李拜天清了下嗓子,可是李拜天没搭理她。

我不知道李拜天一直让刘舒雨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是什么,但从李拜天在北京的朝三暮四可以看出,他对刘舒雨绝对算不上真心。我觉得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忍其他人参与自己的生活呢。

所谓的花心,都是因为没找到真爱,没被降服住。那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

袁泽系好裤子转过来,伸手问李拜天要腰带,李拜天还是问:“你就说你服不服吧。你要不服,内裤我都能给你脱了。”

“善解人衣”一直是李拜天出来混的招牌。

他们这么一闹,场子更热了,那天大家这饭吃得很开心,唯一一个让人感觉不开心的,大概就是刘舒雨了,尤其是她看我的眼神儿一直怪怪的。

王美丽的评价是:“刘舒雨不是什么好货,等着看吧。”

袁泽喝多了,大概因为高兴吧,神志还有,就是走起路来太晃悠。我们在附近宾馆开了个房间,本来说好大家一起打牌的。

李拜天和刘舒雨不知道干吗去了,这边加上我和王美丽,还剩下七个人,袁泽醉成烂泥一样,已经什么都不能干了。剩下六个,刚好凑一桌够级,一种六个人的牌类游戏。

他们下去买牌,袁泽从床上爬起来,拉我的肩膀让我扶他去厕所。

我以为他要去厕所吐,就勉为其难地伺候了。陪袁泽到厕所以后,他对着马桶,也确实有吐的打算,可是没吐出来,让我把门关上。我听着外面太吵,顺着这个酒鬼,就关上了。

然后袁泽就臭不要脸了,吐了几下没效果之后,忽然把我按在厕所墙壁上,凑上来把我亲了。

舌尖被触碰到的时候,我急忙把他推开,又羞又恼地骂他神经病。

袁泽拉着我,摆出一张和李拜天特别像的笑脸,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亲到了,我一会儿就去告诉李拜天,告诉所有人。”

我可能天生对无赖没有抵抗力,人家跟我耍无赖,我装生气都装不出来。我说:“你不能那么说。”

袁泽醉醺醺的脸变了变,挺认真地对我说:“我刚才跟李拜天说,我要管他要了你这个发小!”

信息量有点大,我琢磨下,就是袁泽问李拜天要我,嘿,我什么时候就成李拜天的了?我问:“那他怎么说?”

袁泽眯了下眼睛:“他说我追不上你。”

“什么意思?”

袁泽摇摇头,大概自己也不懂,他只说:“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没有。”我急忙掩饰。

“我不信。李拜天肯定喜欢过你。”

我又推他一下:“信不信随你。”

我勉强干笑,顺手打开了厕所的门。

袁泽不参与牌局,我们把他扔在床上,宾馆房间里有两张床,然后在两张床中间搭一张桌子,大家坐沙发的坐沙发,坐床的坐床,再不够就坐床头柜,六个人生生挤下了。

我就坐在袁泽躺着睡觉的这张床边上,他在那儿歪着,还挺老实。

打了两个小时扑克,刘舒雨穿着双拖鞋进来,身上的打扮也不怎么清爽,冲大家笑笑,让坐床头柜的那个哥们儿,把放在那边的避孕套给她。

刘舒雨走了以后,哥们儿摇摇头咂咂嘴:“哎呀,小天儿火力挺旺啊,这一会儿造完两个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李拜天哪里也没去,就是在隔壁开了个房间,和刘舒雨干柴烈火去了。

王美丽随口问了句:“他俩不是早分了吗,怎么又搞一块儿去了?”

一哥们儿回答:“好像是刘舒雨的爸爸死了,然后怎么怎么的,不清楚。搞呗,反正搞完了又不用怎样。”

李拜天大概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负责”这个概念,呵,他要是想负责,就只能去阿联酋一夫多妻了。

我看着手里的牌,精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就在这个瞬间,我对李拜天的那点儿执念,荡然无存。

李拜天要回北京那天,和袁泽一起来我家楼下找我,没什么事儿,就是三个人一起溜达溜达。

溜达到小沙河,河边有个公园,公园里有秋千。

李拜天和袁泽现在是好兄弟,谈些兄弟之间的话,我在一边看着那边的小孩子荡秋千。

李拜天冲我吐了口烟圈儿,朝秋千那里看一眼,问:“想玩儿不?”

那边有两个秋千,我想玩儿自己就过去了。其实我也想玩儿,只是考虑到现在天气太冷,那秋千板是铁做的,一定很冻屁股。

我摇摇头,但李拜天却看出来了,走到荡秋千的小朋友旁边,笑眯眯地问他:“小朋友,你一个人玩儿啊?”

小朋友谨慎地看着李拜天,点了下头。

我跟着走近一点,李拜天还是笑着,一只手拉着秋千上的锁链,说� ��“那让给我玩儿,不然打死你。”

我眼看着小朋友的眼睛都被吓红了,急忙从秋千上蹦下来,跑得远远的。李拜天站在秋千旁边笑得花枝乱颤,我也特无奈地笑着。

李拜天冲我招手,示意让我坐上去,我一边往上坐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坏,你吓唬人家干吗,再说这不还有一个吗?”

李拜天在后面推了我一把,让我坐的这个秋千上荡起来,自己又坐到旁边那个上面去,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说:“

你坐的那个,刚才那小孩儿屁股都给暖热了。”

还真是体贴啊。

我们在这里荡着,袁泽蹲在几步外抽烟,大概听不到我们说话。晃悠了一会儿,李拜天说:“周问雪,你怎么也不找男朋友啊?”

我愣了一下:“没有啊,干吗一定要找?”

“玩儿呗。”他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鄙视地看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我这样怎么了?”李拜天看着我,幽幽地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学我也学不好,也没人逼着我学。我都不知道我一天天能干吗。唉,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

“没看出来。”

他叹口气:“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干吗不该干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玩儿,玩儿完了还不开心。”

“可我看你玩儿得挺开心的,你们学校漂亮姑娘都快被你泡遍了吧?”

李拜天想了想,转头问我:“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我点点头,他说:“男人想搞定一个女人,就是让她认为他会对她负责,女人要搞定一个男人,就是让男人认为自己不需要被负责。我就纳闷儿了,现在的女孩儿怎么就比我还奔放,真不是我想玩儿她们,但一个个往上贴,你能受得了吗?”

我说:“不要强词夺理,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李拜天:“我真不花。”

“证据呢?”

李拜天想了想:“我其实喜欢一个女生可久了,但是她不喜欢我,唉……”垂了下眼睛,他又看着我问,“周问雪,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有啊。”

“谁?”

“关你屁事,又不是你。”

“怎么不关我事儿了,咱不是哥们儿嘛,你说喜欢谁,我帮你去追,他要敢不从,我就打死他!”李拜天咬牙切齿地说。

我被他逗笑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袁泽。

我有喜欢的男生,那个男生的名字叫李拜天,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好多好多人,就是不喜欢我。

各怀心事地再晃一会儿,李拜天双手撑在秋千锁链上,很懒散的模样。他看着袁泽,对我说:“袁泽也挺好的,多爷们儿啊。”

袁泽正掐灭烟头,回过头来问:“说我什么呢?”

我看着他笑笑,袁泽把手套摘下来递给我,我正要戴上,李拜天在旁边喊:“你不给我一只?我也冷!”

我扔过去一只手套,李拜天动作麻利地戴上,笑得傻傻的。

我们送李拜天去车站坐车离开,他离开的时候,总是喜欢背对着我们,潇洒地挥挥手,不回头。

我和袁泽看着他走,一起走出车站,其实我还好,我回学校还是能经常看见李拜天的,只是袁泽不能常见他,男人之间也不是很爱写信。

袁泽评价:“李拜天这人真的挺好的,出去吃个饭,从来不让朋友花一分钱,其实谁也不缺那顿饭钱。”

我也想明白李拜天爱花钱的原因了,点点头说:“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除了花钱,没别的招了。”

李拜天不是不懂得心疼钱,他是不懂得心疼自己的,但他心疼朋友的。他知道这帮朋友都没他手上宽裕,多给朋友省一分,朋友就能拿钱去干别的,而他手里的钱,反正怎么都是花了,他无所谓。

李拜天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仗义,带着点洒脱,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在学校挺照顾你的吧?”袁泽问。

我说:“还行吧,不在一个学校,主要还是各过各的。”

把我送到我家楼下,袁泽笑着说:“我还是想追你,就是咱俩离得太远了,不知道怎么追。你真行,给我骗去上海了,自己到了北京。”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故意的。”

他大方表示不打算跟我计较,说:“等毕业吧,等毕业了你要是还没有男朋友,就跟我处处试试?”

“毕业还两年多呢,到时候都不知道你在哪儿了。”

袁泽:“也是。”

后来袁泽作为交换生去了日本。

回到学校以后,学校联谊去盲人学校看望盲童,我碰到李拜天。他今天穿得很清爽,白色球鞋刷得也很干净,拿着相机在对盲童们拍照,不停地对他们说话,好让他们凭听力找到镜头的所在,然后指导他们怎么笑。

我在几步外看着他,不禁牵开唇角笑了。

他有很善良很阳光的一面,可是他这个人就是调色盘,会表现出什么颜色来,完全要看把他放在什么环境里。

环境越混乱,他所表现出来的品格就越混浊。

李拜天放下相机,看着我笑了一眼。想起点什么,急忙端起相机来对准我,镜头闪光的时候,我抬手挡了下眼睛。

李拜天走过来跟我聊天,说:“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说:“这话该我问你吧,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爱心。”

他不悦地挑了下眉毛:“哥一直很有爱心。”

“嗯,就是没用在正经地方。”

我太鄙视李拜天的滥情了,哪次碰见他身边没点儿莺莺燕燕?李拜天也知道我很鄙视他这点,但是明确表示,自己改不了。

盲人学校的环境很好,可谓鸟语花香,只是很可惜,这些盲人孩子看不到。小教室里,我教他们唱歌,他们张着嘴巴很争气地学着,李拜天就一直在端着相机拍照,不过我不准他拍我,因为我今天没有打扮。

李拜天鄙视我:“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天然美。”

我曾经问过李拜天,为什么喜欢拍照。他说因为美丽的东西需要被发现、需要被记忆,就好像一朵花开,看到的人越多才显得越绚烂。

我说:“没准儿人家孤芳自赏呢?”

李拜天说:“我不相信有任何东西不希望被喜欢。”

我说:“那是因为你滥情才这么认为。”

“我不滥情,我只是懂得欣赏,懂得欣赏女人。”

“哟,那你怎么不来欣赏欣赏我啊?”我不禁这么一提。

李拜天就欣赏了一下,说:“你在我眼里就是一男人,脱光了我都不带碰你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不服地说:“我36C。”

“真的?”他急忙伸头往我胸口看,“衣服敞开我看看?”

“滚!”

就这样平淡地又相处了一年,李拜天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白菜了。

大三下学期,我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图个清静,打算搬出学校宿舍,到外面自己生活。

李拜天朝摄影的方向越走越远,拍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袁泽依然在日本,经常给我宿舍里打国际长途,聊天,扒瞎,还是挺热情的。

王美丽还在Z市,混得风生水起,偶尔不免和刘舒雨有些摩擦。

那天王美丽打电话告诉我:“我终于知道李拜天为啥没和刘舒雨分了。”

“嗯?”

“当年刘舒雨她爸死的时候,她跪下来求的李拜天,说不让李拜天甩她。”

“什么跟什么呀,可能吗?”

“真的,她一姐妹儿亲口告诉我的,我现在跟她玩儿得可好呢。”

我说:“至于吗?”

王美丽想了下,说:“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舒雨在这边儿和一个老头好上了,那男的闺女都上初中了,这事儿李拜天估计还不知道呢。”

“真的假的?”

“要不你试着去问问李拜天?”

跟王美丽挂了电话,我默默地纠结了一会儿。我真的有点想不通了,刘舒雨真的至于吗,为了不让一个男人和自己分手,拿自己死了爹来装可怜,还下跪?这种行为根本不叫痴心深情,这叫下贱好吗?

不过李拜天对刘舒雨确实不错,撇开他在北京从来没断过交女朋友不说,反正我们都能看到,李拜天是很关心刘舒雨的,最根本的作为,就是经常给刘舒雨打钱。

他这人心软,刘舒雨无非也是吃定了他的心软。

可是现在刘舒雨背着他跟别人好了,还是个已婚男人,虽然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但作为朋友,我感觉还是应该去提醒一下他。

于是我去找了李拜天。

到民大艺术楼,我问了两个同学,打听到李拜天在某间教室。在他们社团的根据地,不幸撞到他和裸模亲热的画面。

第一个瞬间,这个画面把我弄傻眼了;第二个瞬间,我才反应过来要走。

嗓子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我反胃,想吐,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动静太大,打扰到他们了。

李拜天丢下那个女人追出来看,我在走廊上捂着嘴巴没方向地乱跑,听见他狐疑而试探地叫了一句:“小雪儿?”

他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大概不能确定那就是我。我脚步顿了一下,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不知道此刻李拜天脸上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只是没有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完通道,走下楼梯,走出大楼的正门。

今天阳光很好,却照不散我心中的阴霾。那个画面时时在我脑海闪现,伴随着的是那个夜晚,他擦过我的嘴唇,给了我遐想,却又说抱歉。

我心里好难受。

李拜天还是追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停下,问:“你怎么来了?”

因为今天阳光太好,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本该是一副明媚的表情,我却不能完全睁开眼睛看他。我多年惦记李拜天,这件事情给我内心造成的疲惫,此时仿佛忽然聚集在一起。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自己的疲惫了。

我轻轻地说:“路过,不是来找你的。”

李拜天脸上有一丝丝着急的表情,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抬眼看他,被阳光照得皱眉,我问:“刘舒雨还是不是你女朋友?”

李拜天抿嘴,没有回答。

我接着说:“你这样考虑过她吗?那是什么地方,你忍一忍会死吗?”

李拜天的脸色暗了,依然抿着嘴,我像个失望的家长一样看着他,只留下一句:“算了,你们都是一路货。”

我走了,李拜天也没好意思再追我。

本来我今天,是想来好心提醒他刘舒雨的问题,但是这会儿我想,提不提醒有意义吗?李拜天和刘舒雨,那就是茅坑里的两个屎壳郎,臭一块儿去了。刘舒雨就是真对不起李拜天了,他李拜天在乎吗,再说了,他自己这个样子,刘舒雨干什么,也不算对不起他。

我的心情一度非常烦躁,那段时间真的没有心情去学习,总是莫名想到那些让人作呕的画面。

李拜天往我宿舍打电话,我不肯接。他基本隔两天就会打一个,大概是觉得我在生他的气,而不把我哄好了,他不舒服。

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于是抓紧找了个校外的合租小房间,搬出去他就找不到我了。

这个合租的地方,是黑带学长给找的,他现在就住在那边,马上就毕业了。

决定搬的那天,咬牙接了李拜天的电话。

他问我:“你怎么还在生气?”

我说:“我生什么气,我跟你没什么气好生,李拜天,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么在乎我生不生气。”

他说:“你下来行吗,咱们下来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不下去,你快该干吗干吗去吧,我还有事儿呢。”

然后李拜天威胁我,他说:“周问雪,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在楼下喊我爱你,喊到你下来为止。”

我说:“你脑子有毛病吧!”

然后他就真开始喊了,这边还举着电话,那边声音大得夸张:“周——问——雪——我——”

“闭嘴!”我严厉制止,“等着!”

我风风火火地下了楼,拿出一种女王的气势来。出宿舍大门的时候,还撩了把袖子,我想着这孙子要是让我不爽了,我就让他见识见识,老娘这几年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李拜天站在宿舍外的花坛旁边,一看见我,就跟孙子似的凑过来了。我依然风风火火,走过去,端着胳膊:“干吗呀?”

他打量了我一眼,也不提上次那事儿了,塞了个东西给我,说:“我……妈,下属送了两个手机,家里用不过来,反正扔着也是扔着,你拿着用吧。”

我当然不要。他挺无奈:“你就当我借你的,你总跟我这么见外干什么。哎呀,我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油盐不进。”

我看他这个态度挺可怜的,语气也就放软了点:“李拜天,你这样是干吗呀?”

他说:“我就是不想看你这么,不愿意搭理我。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的了,我什么样的人你一直知道,我,其实心里一直挺在乎你的。”

我抬眼看他,看到他满脸的歉意,很真诚的样子。

于是好心好意地劝他,我说:“你总这样不好,像什么样子,你爸妈给你钱也不是让你这么花的。”

他说:“这些你就别管了。”

我说:“我是不想管,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我才关心你。你也不小了,都二十二岁了,还这么浑浑噩噩的。我就一直都搞不明白,你想要女人,找一个好好处着不行吗,朝三暮四的,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儿都怎么想的。”

李拜天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说教,他说:“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

他说:“那是她们愿意,她们陪我玩儿,我给她们提供更广阔的交际圈子,更多的机会,又没亏着她们。”

“可是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明年就毕业了,你家是有钱,但照着你这个败法,够你败多久的?知道你喜欢拍照,但拍照也不是你可以乱来的借口,你别告诉我,你跟她们乱搞,是为了激发艺术灵感。”

李拜天皱了皱眉,依然听不进去,不悦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天生聪明、学习好,行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他不想说,但是我想。我反驳他:“你们那种交易方式我不想试着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李拜天,没有什么是天生的,我成绩好,那是我自己熬夜学出来的,我一天睡五个小时的时候,你们在干吗,我不管刮风下雨、生病打针,雷打不动地去上课,你又在干吗,我近视六百度,我不戴眼镜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你知道吗?即便你家里有钱,你不珍惜,你不自己努力,最后也什么都得不到。”

“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李拜天冲我怒了。

是,我是说得多了,我这不都是因为关心他?!我抿了下嘴巴,端着胳膊不看他。李拜天也不说话,沉默了几十秒,把我的手拉起来,再一次试图把手机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依然不要。

“你到底要不要?”

我甩黑脸不说话,我今天就跟他较劲了,东西我可以拿,但是你必须承认我说的是对的,然后改正。

李拜天怒了,一挥手把手机扔了,瞥了个不悦的目光,走了……

我真想爆粗口啊,什么事儿啊这是。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怎么我说话他就听不进去呢,他到底想这样到什么时候,我是关心他啊,他跟我生什么气?

李拜天甩手机这动作,被围观的看见了,这会儿好几个人站在那里不走,盯着地上的手机。

大概我这时候要是直接走了,手机马上就被捡走了。我一直有个破毛病,就是拿李拜天的当自己的,可不舍得见他吃亏了。

李拜天已经消失在人群中,我走过去弯腰捡起这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