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我爱你,蓄谋已久(全) > 我爱你,蓄谋已久·丛优篇_第十章 忍忍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全文阅读

过年的时候,我接到了李拜天的催命电话。

“怎么着啊,年后什么安排呀?”

“没有安排啊……”说得有点没底气,因为我记得自己答应过礼拜天的事情。

他说:“没安排就来北京吧。”

我用商量的语气说:“天哥,我短时间可能去不了,这边有点事走不开。”

我还没告诉李拜天蓝恬出事的事情,这件事情也就只有我们这两大家子人知道,不好乱说。李拜天多八卦啊,追着我问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要办酒席结婚?他还说:“妹妹,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这不是存心让哥哥人财两空吗?”

我说:“怎么能叫人财两空呢,你这是投资,又不是把钱直接塞我兜里,我还能也卷钱跑了?法律程序都走完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拜天觉得跟我说不通:“哎哟,早点儿过来,不就一年吗?”

我清了下嗓子:“那个天哥,我要是不去……”

“也没什么,就我心里不痛快。”李拜天就爱说大实话。

蓝恬现在已经能够完全生活自理了,家务不需要我一个人干,她想做的时候就放给她做。我们也会携手去买菜,比如蓝恬今天想做一道大菜,总会主动打电话叫黎华下班回来吃,有时候搞得我觉得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如果心理没病的话。

她还会闲得没事儿让我把黎华的西装拿过来给她熨,但不主动去要隔壁门的钥匙。

她沉浸在对黎华好这种心情中,我眼睁睁看着,却不好泼她的凉水。过完年没几天,我决定去找蓝恬的心理医生看看,问问蓝恬的心理辅导到底怎么样了,是冲着个什么方向去的。

这一出门,扭头发现蓝恬不见了,人不见了就算了,连行李都收拾跑了。

我和黎华一直给她打电话,她关机了。我们开车先去了机场,我问黎华发生了什么,黎华说:“她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医院复诊,我跟她说,我妈想把她接回W市去照顾,当时她也没什么反应。”

“那你陪她去复诊了吗?”我问。

黎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她复诊是下个星期,根本就记错了。”

我们同时愣了一下,只怕她是故意记错,只是想和黎华单独相处罢了。

这大约就是症结所在,蓝恬觉得黎华这是在撵她走,于是干脆自己走了。

我忍不住抱怨黎华这事儿做得不对,黎华看我一眼,轻轻地解释:“我就是不想看你这么累。”

“我不累。照顾她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说好的。”我好声好气地说。

他忽然一脚刹车停下,皱着眉头,语气沉重而中肯,对我一字字地说:“但是我累。优优,照顾恬恬不是你的责任,你根本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牺牲自己,我凭什么让你这样受委屈?”

我说:“我不委屈,我是你女朋友啊,恬恬也是我的朋友。”

他摇了下头,眉头皱得更深,语气越发沉重:“恬恬发生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想,就算是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要说我没良心说我不负责任都行,我不想再让你替我还债了。”

看着他那深邃的小眼神儿,我眼眶就红了,他收起目光,微微吸了口气:“先找到她再说吧。”

蓝恬现在的心思,用正常人的思维没法猜,她整个心理状态,就是一个病人。

我在火车站发现蓝恬,远远看到她哭泣的身影,身体弯曲成孤单的弧度,长头发垂下来,她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

我走过去,旁边没有座位,就在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蓝恬抬起头来,看到我,泪光闪动无比委屈地叫了一声:“优优……”

我微微俯身和她拥抱,她也没有回避,似乎很需要我这个拥抱。她哭,哭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破碎了,她说:“优优,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我说:“乖。”

她说:“我控制不了自己,优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今天去见过蓝恬的心理医生,他说蓝恬现在的心理状态几乎可以用“崩溃”一词来形容,她并没有很好的控制心理行为的能力,她的所有心理行为,都是不具连贯性的,就是特别标准的想一出是一出,但好在她还有个强大的精神依托,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而她对这个男人一直是小心虔诚的,这种状态就好比神佛之于信徒的道德束缚,这个男人的存在,可以暂时保证她不会做出疯狂过激的举动,比如离家出走。

当然这都是正面的想法,反面的也有,那就麻烦大了。

而她现在对自己的行为,是很难自控的,我们要帮助她调整自控能力,首先就是不要给她新的生活刺激,让她暂时稳定情绪。

我温柔地说:“嗯,那就不控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蓝恬摇着头继续哭:“可是看不到他,我就觉得好难受,对不起,优优,我真的好难受……”

蓝恬还能去哪儿呢,她回家整个儿是给自己家里添麻烦,就她现在的行为能力,到社会上不一定会被摧残成什么样。她已经没能力照顾自己了,只能把自己暂时委托给别人。

后来黎华也找到火车站来,我们一起带着蓝恬回家,路上我和蓝恬坐在后座,黎华不说话,蓝恬在他面前也不敢哭,好像挺害怕黎华的。

第二天黎华他妈妈就飞回来了,带了足够多的行李,这是要常住的打算。我跟阿姨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他妈妈跟我说了点儿什么,然后我就去了黎华的套间,有他妈妈在这边就用不着我了。

黎华问我他妈妈跟我说了什么。

我坦白交代:“你妈今天跟我说,恬恬要是就这样了,一辈子都得归你们家照顾。你妈还说,现在是她在,如果哪天她人老了,照顾不了了,这活还得归你,她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黎华说:“我妈这人就是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

我琢磨琢磨跟他妈有过的这几次接触,又说:“那年见你妈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啊。上次见面,恬恬那样了,她顾不上搭理我也正常,可是那年……就是我打孩子那年,她明明还挺热情亲近的……”

说到这里,黎华似乎想了点什么,终于决定好好跟我说道说道当年的事,他问:“优优,那个孩子……你怪我吗?”

我一愣,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说怪不怪、遗憾不遗憾已经谈不上了,甚至不刻意去想,也不会记得了。黎华这么一提,我才略略伤怀了点,说:“也没什么,当时你不想要也正常,毕竟……”

黎华打断:“我没说过我不想要,我妈总跟我说,她觉得我太惯着你了。其实我觉得我也没怎么惯过你,我总是担心和你想法不一样,怕我的想法影响你让你觉得为难。后来我仔细想想,那孩子我想要,你当时事业走得正顺,我知道你不舍得,也知道你没准备好。”轻笑一下,他接着说,“其实就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是呀,当时我们俩有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什么都憋着不说。尤其是他,特别一厢情愿,总在自己心里打小算盘,不拿出来跟我商量,而我又倔得像头驴,在我犯倔的时候,别人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

我看黎华他妈妈把蓝恬照顾得也挺好的,黎华他妈妈也算是个潮人,《快乐大本营》人家期期不落地看,各种笑料笑梗都看得懂,跟蓝恬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边是真的用不着我了,收拾了行李,我想我应该履行约定去北京了。这事儿黎华还是说不上什么话,一来,他不知道我和李拜天的约定;二来,我勉强待在这里,真的是身心都在受委屈。

而关于我们,还是那个样子,有蓝恬这个负担压着,有些话就变得非常沉重,根本说不出口。

即便他想说,我现在的心情状态,也不是很想听。

我于是轻轻松松地去了北京,走之前跟蓝恬和黎华妈妈打招呼,他妈妈的态度依然是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就是不管不问的。蓝恬倒是还挺舍不得我的,拉着我嘱咐了很多,要多照顾自己,要经常给她打电话,她会抓紧时间好起来,然后不要我们担心。

到北京之后,李拜天没亲自来接我,接我的是周问雪。她说李拜天这两天在外地,一时还回不来。这不要紧,反正我也不想李拜天。

周问雪先开车带我去了一个给我安排的临时住所,这会儿并不是个堵车的时候,周问雪这车开得很顺畅,顺得甚至有点吓人。

我见过很多开车的女人,如燕小嫦那种横冲直撞,如蓝恬那般小心翼翼,还真没见过周问雪这种,把车开得比爷们儿还爷们儿的,她简直就是一超车狂人,但还超得四平八稳的。我坐在副驾驶上,让她的车技吓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姐姐是不是赶时间?

安排好住所,周问雪给我留了台笔记本电脑,说里面有我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流程,她已经全部整理好了,我照着办就行,明天自己去公司报到,就不用找她或者李拜天打招呼了。

我被她这种利索的做事风格,又吓得一愣一愣的。

北京这座城市我并不陌生,按时到公司去报到也不成问题。我到了以后,部门经理给周问雪打了个电话,给我腾出来一张办公桌,也不搭理我了。

我从来没在这种正儿八经的职场工作过,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反正周围的人对我都不怎么热情,这种隐约被排斥的感觉,导致我并没有多少工作热情。

李拜天在我上班第三天才出现,他出现的时候我正在偷偷跟我弟弟聊QQ。我弟告诉我,沈颂这两天又去我们家了。

我说:“他提要钱的事了不,他要着急要,我借钱还他!”

我弟说没有,他说:“他就是随便来坐坐,你那个店转出去了,房租转了八万,咱妈已经还给他了。”

我说:“行,剩下的我今年之内还他,你回头见他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我弟说:“沈颂房子买好了,在市里,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你顺便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弟:“过年他还给我买了个手机,咱爸上次去医院,还是人家给背着去的,我那么直说不好吧?”

我说:“你怎么那么没出息,一破手机就让收买了。”

我弟:“那不要白不要呢。”

我:“滚滚滚。多少钱的手机,我还他。”

我跟我弟聊嗨了,也没注意到身后面站了个人,注意到的时候,就特夸张地叫了一声。整个办公室的氛围特别安静,我这一叫唤,吸引来很多目光。

转头,李拜天笑吟吟地站在我身后:“哟,小妞,上班时间干吗呢?”

我飞快地用快捷键把窗口关掉:“李总……”

李拜天还歪着嘴冲我笑,我余光瞟到办公室里很多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李拜天冲我挤了下眼睛:“到我办公室来。”

我站起身,跟着李拜天往他的办公室走,两只手手指勾在一起。此刻李拜天是我的领导,但我也不怕他这个领导,我不习惯的是这种办公室氛围和那些人怪怪的目光。

办公室里,李拜天把腿往桌子上一搭,摆开平常我们相处时候的模样:“这两天怎么样?”

我摇头笑笑:“还行吧。”

“摇头什么意思啊?喝药啦?”

我瞪他一眼,问:“我就是不大明白,你把我弄这儿来到底什么意思?”

李拜天眯了下眼睛,大约是在措辞,他说:“我就是想让你能经常看见我,不行吗?”

我说:“关键我也不想经常见你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忙你的,嘿嘿……”

李拜天又白我一眼:“行了,下去干活吧。”

神经病,什么事儿没有把我拉办公室里来絮叨毛线啊。我对李拜天,实在提不起那种下属该有的谦卑姿态来,我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他在跟我闹着玩儿,就和黎华故意塞给我一条马桶广告,又不给钱一个意思。

回到办公桌,我装模作样地给客户打了两个电话,感觉办公室工作真是无聊啊无聊。我看大家都挺无聊的,因为我在电脑上发现了一个局域网对话窗口,加密的,我就顺手试了个555,居然混进去了。

难怪这办公室除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就听不到人声,合着他们都是这么聊的。

“我就说是新册封的贵人吧,李总一回来就去找她了。”

“上次那个陈贵人呢,就这么没动静了?”

“失宠了呗。”

“什么呀,已经开了,皇后娘娘亲自开的。”

“上周不是刚接了个大单吗?”

“就是那个单,我跟你说,睡出来的。皇后娘娘知道第二天就不让她干了。”

“她是傻帽吗?”

“这不是万岁爷不在吗,傻眼了吧,让她牛。”

“你说这个新贵人能撑多久,长得一般啊,比小陈差远了。”

“不好说,听说是皇后娘娘亲自送过来的,估计硬。”

他们这是在琢磨我是李拜天的情人,这倒也正常,以我的大度,其实我并不在意,因为毕竟我不是。我只是在纳闷儿,那个陈贵人和皇后娘娘又是哪位,按照他们的意思,陈贵人已经被开除了,我估计是见不到了,我就好奇皇后。

周问雪?

一个星期以后,周问雪来了趟这边的公司。

周问雪应该是总公司的人,没有必要的时候不会往这边跑,她直接去了李拜天的办公室,大概十分钟以后,红着眼睛出来,走得潇潇洒洒没有回头。

很快聊天框里有了消息:“大新闻大新闻,皇后娘娘辞职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李总正在办公室里发脾气,我刚进去送咖啡听见的。”

那天我是提前下班的,差不多三点多的时候,李拜天从办公室风风火火地杀出来,拎着我就往外走。然后开车到我住的地方,命令我马上收拾东西搬走。

这边确实是个临时住所,有点简陋,不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李拜天非让我搬,我也不好说啥,简单收拾了以后,他带我去了另一个比较高档的社区。

一层两户,一大一小,李拜天住那户大的,我住这边小的。钥匙给我,我开了门,感觉这地方并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而且之前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个女人,看窗帘上的蕾丝花边就知道。

我说:“这原来谁住的?”

李拜天语速飞快地回答:“周问雪。”

“那她怎么又不住了?”

“她要结婚。”

“哦……”

自从周问雪辞职以后,李拜天就像着了魔一样,总在琢磨自己也该找个女人嫁了。很自然地,把目标锁定了我。

并且他的方式,总让人觉得,不是闹着玩儿就是在赌气之类。

比方说,因为我天天都要搭他的顺风车,然后我上车以后,有个照副驾驶前窗镜的习惯。某次把镜子拉下来,呼啦啦掉下来很多玫瑰花瓣,镜子上歪歪扭扭写着“结婚”两个血红大字,其视觉效果和“欠债还钱”是异曲同工的。

但无论是恐吓还是浪漫,到底也打动不了我。因为自从我离开浙江,和黎华有了距离之后,我们的关系以火箭的速度,开始飞速发展。

从我抵达北京给他报平安开始,我们半个月糟蹋了六百块的电话费,虽然电话里也没说什么太正经的,也没说什么不太正经的,但有恋爱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

直到那天黎华千里迢迢来看我,本来约好了周末,周五就过来了。我去找领导请假,被李拜天知道了,非要开车陪我一起去机场接人。

我好求赖求,他硬给我按上了车,见到黎华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经常听优优提起你。”

一副他是我男朋友的派头。

我隐约记得,这俩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吧。黎华看见李拜天,微微有点傻眼的意思,我赶紧走到黎华的旁边,以示亲疏,黎华很大方地对李拜天伸出一只手,淡定地说:“优优也经常跟我提你,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李拜天没接上话,皮笑肉不笑地和黎华握了下手。

我想和黎华打车回去,但也不知道这俩老爷们儿是怎么想的,不约而同地选择直接坐李拜天的车回去。

黎华今天就没打算住酒店,要直接跟我回家,也就是住李拜天的隔壁。李拜天一派和黎华很熟的样子,说:“哥们儿不经常来北京吧,这两天我和优优陪你逛逛?”

黎华微笑,很有礼貌:“以前比赛的时候来过几次。”然后转头对我说,“你在我家看过的两个水晶奖杯,还有一个上面带小人儿的那个,都是在北京拿的。”

李拜天说:“那得十来年的事儿了吧,现在北京可变了好多呢。”

两个人互炫优越感炫了一路,我虽然笨拙了点儿,也还是能听出些火药味儿来。但很默契的是,谁都不提投资的事情,到底李拜天仗义疏财,在分红方面,黎华肯定不会亏了他的。

到了停车场,李拜天停车,黎华大大方方地先一步跟我上了楼。

刚进屋里,黎华就揪我耳朵,把我揪到了床上,我“啊啊”喊着疼,他眯着眼睛不悦地问我:“那男的什么意思啊?”

我把自己的耳朵从他手里拯救出来:“哪有什么意思啊,人家不是好心接你吗?机场那么远。”

第二天,我们去超市买了菜回来,打算在家弄火锅吃,无奈李拜天鼻子很长,从外面嘚瑟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到香味儿了,脑筋一抽,敲了房门。

门是黎华去开的,李拜天比黎华要矮上那么一点点,伸头往里面看一眼:“哟,做饭呢?”

我凑到门口:“是啊天哥,你还没吃呢?要不过来一起……”

我真忘了李拜天是什么人了呀,他脸皮厚着呢,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往里面挤:“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李拜天直接往厨房走,黎华关上房门,看着李拜天的目光里,能感觉出那么一点点杀意。

但是在我面前,这俩人没有真的干起来,就是一直在打嘴仗。

火锅嘛,就把菜洗干净就行了,吃火锅主要还是因为我喜欢,黎华其实一直都不怎么能吃辣,但愿意陪我吃点儿。

李拜天那什么嘴啊,酸甜苦辣麻,就没有他受不了的。我这儿又没有鸳鸯锅,整锅都是辣的,黎华吃得很费劲,忍不住嘶哈两口气儿。

李拜天说:“不能吃辣就别硬来吗,哥年轻的时候也不敢吃,长痘。”

黎华喝了口水,把辣劲儿忍住,依然很有礼貌,看着李拜天说:“天哥,你今年……有三十五岁了吧?”

李拜天从来都说自己二十五岁。

我清了下嗓子,替李拜天解释:“三十岁。”

黎华表示抱歉,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哦,我就是看见这皱纹……”

李拜天的脸色又绿了绿,但硬挤出一副大方的笑来,他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就挤得更厉害了,说:“没什么,我这么年轻的时候,也不懂看人岁数,男人嘛,沧桑点儿没什么,不会说话也没什么,关键是能疼得住自己的女人,别有什么事儿都让女人冲在前面,是吧?”

李拜天这是在拿我帮黎华找他借钱的事情说事儿了,但这事儿,黎华确实没什么话拿出来反驳,于是也不说话,放下筷子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一粒一粒又一粒。我瞅着他:“你干吗?”

他很平淡地回答:“吃热了,脱衣服。”

然后把衬衫脱了,里面就光膀子套一件黑色背心,那小身材,啧啧……李拜天看一眼,表示不服:“哟,这体格练得不错呀。”

黎华很低调地说:“前两年在工地上,有时候碰见点事,总得动点真格的。”

李拜天干脆倚老卖老:“哥哥我当年打架的时候,你估计还穿开裆裤呢,还是年轻。”

黎华“嗯”一声,表示没有意见,又说:“是啊,估计再过几年我打架的时候,你就该穿尿不湿了。”

我从眼神里看出来,李拜天火了,也许再早几年,李拜天还足够热血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为了我跟黎华打一架,但现在李拜天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他这边一想,自己可能打不过黎华,忍了口气说:“听优优说你挺闷的,这不嘴皮子还挺溜的吗?不过老弟啊,你得听哥的,男人光嘴皮子溜有什么用,各种功夫都强才行。”

黎华掀了下眼皮,伸出筷子夹菜,漫不经心地说:“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是我想歪了,还是他俩说歪了?我忍不住问:“你俩说什么呢?”

黎华白我一眼,让我闭嘴,李拜天是越来越不服:“怎么着,练练?”

黎华放下筷子,唇角还噙着一丝笑,看着李拜天,李拜天用大拇指指了指窗外:“会打球不?”

黎华递上去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李拜天从自己屋里翻出个篮球,两个人扔下我就这么出去了,刚吃完饭剧烈运动不好啊喂。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去,

抱着他们两个人的外套,这俩人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一个穿着鸡心领的潮款T恤,岁数还都不小了……

篮球这玩意儿我看不懂,我站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看他俩在那儿拼啊拼,拼了快一个小时,李拜天一屁股坐地上,不动弹了。

黎华很哥们儿地伸手去拉他,李拜天认输:“不服老不行啊。”

我走近一些,听到黎华对李拜天说了句很有内涵的话:“我知道除了年轻,我没什么比你强的。但是我要给优优的是肯定的未来,不是你那种无限的可能性。”

我看到李拜天有些落败的神情,他颇具欣赏和玩味地对黎华笑笑,从我手里拿了自己的外套,独自朝某个方向离开。

之后的一天,李拜天就没有出现过,黎华也没再跟我提过关于他的任何问题。黎华是相信我的,相信我心里有数,也相信是自己的东西,别人怎么都抢不走。

我问了他一些关于蓝恬的情况,他说还不错,就是那么恢复着,偶尔跟他妈妈一起出去逛个街,反正不至于寻死觅活了。

转眼就过了半年,这半年我和黎华保持一个月两次见面的频率,蓝恬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表面看上去,和之前没多大差别。

夏天的时候,黎华妈妈到北京开一个会,把蓝恬一起带过来了。这个会要开上几天,黎华他妈妈白天的时候没空,就把蓝恬扔给了我。也就是这一扔,彻底改变了蓝恬的人生轨迹。

我已经从平面杂志广告这边,调到了影视广告方面,这次在北京有个影视广告拍摄,请了演艺圈里一位当红小生。而这位小生,碰巧我是认识的,演员O,当年我混演艺圈的时候,还管人家叫过一声“O老师”。

蓝恬在我这儿,我要工作,白天我就把她带在身边。她没接触过我们这方面的工作,还觉得挺新鲜,问这问那的。我也有什么跟她说什么。

我带着蓝恬去机场接演员O,这位贵人还能记得我,工作之余也聊了聊以前我在演艺圈打拼的事情,之后又一起去吃了饭,演员O带了经纪人在身边,我和O聊天的时候,他跟蓝恬说了什么,我没有注意太多。

没两天黎华妈妈把蓝恬带走了,半个月以后,黎华妈妈打电话过来骂我。

当时我正和黎华抱着睡觉呢,他妈妈问我是不是存心要把蓝恬往火坑里推,蓝恬被祸害成这样还不够惨吗。

我跟他妈妈说道了几句才弄明白,蓝恬偷偷跟演员O的工作室联系了,想去他们那里试镜。然后她跟黎华妈妈打了招呼,他妈妈问她为什么有这想法,她就把我带她出去吃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他妈妈还说,我怎么能带蓝恬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就急眼了,也没管躺在旁边的黎华,坐起来说:“阿姨,您这不是埋汰人呢吗,您把恬恬交给我,我要工作,我带她出去吃顿饭怎么了?她要去试镜,那也不是我撺掇的,您凭什么把错都推在我身上?”

我说得很有道理啊,黎华他妈妈就说不出什么来了,本来打电话找我,可能也就是一时愤怒。但是我忍不住了,他妈总对我这么个态度,我心里该不舒服也得不舒服,我又说:“再说演员怎么了,怎么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人家站出来演戏娱乐大众,好好日子过不了,还得天天受人指指点点,演员就不是人了啊!

“我知道您不待见演员,是,我是做过演员,但我这演员做得清清白白干脆利索,您别拿那老一套来编排好人,过时了!”

黎华坐起来,看着我这个义愤填膺的态度,语速平和地说:“你这么跟我妈说话,是不是不想好了?”

于是我不禁又跟黎华吵了一架。

而对于蓝恬联系工作室这事儿,他妈妈心里打怵,我也打怵,我打死都没想过,蓝恬会有心再往娱乐圈里钻。听说过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可蓝恬那伤疤如此触目惊心,这疼真的能忘?

后来黎华还是为了给我抱不平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刚开始也都挺客气的,说着说着也快吵起来了,黎华跟他妈妈说:“她要演你就让她去演,人家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成天什么事儿不干,你还能给她拴腰上啊!”

黎华说:“恬恬现在这个岁数,就这么在我妈跟前儿,提前过上晚年生活了,总这样也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她最好还是有些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只是这件事不一定非得是拍戏。也就是到此刻,我才彻彻底底地明白,当初黎华总想拦着我,不让我进演艺圈的原因。他那时候担心我,就和我现在担心蓝恬是一样的。

后来我专门给蓝恬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底什么想法,她说:“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一直什么都没有。总这么靠你们也不是办法啊,你们说得对,我总得出去见人。优优,我不像你,学东西那么快。要不是这些年华子帮我,我在他公司里也什么都干不了。其实我跟你说,干那些好没意思啊,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你就不害怕?”没直说,反正就是怕演艺圈那些脏东西呗。

她浅浅地笑:“我想试试。我告诉你,我连死都不怕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说得很轻松,我听得不大轻松,也许正如蓝恬所说,自从死过一次以后,她的人生就多了一份魄力,她想带着这份魄力重新出发,而不是继续躲在阴影和我们的保护之下。

我想这是她重新开始人生很重要的一步,想支持,但不方便拿任何建议。蓝恬不知道具体是如何说服黎华妈妈的,我给演员O打过电话,让他帮忙照顾蓝恬,这边求李拜天发动关系,帮蓝恬安排安排,那边撺掇黎华,必要的时候,往蓝恬身上砸点钱。

就像很多嫁了豪门的女演员,其实不缺钱,出来演戏也就过过瘾,我们尽量把蓝恬定位在这个方向上。

演员O是单纯看上了蓝恬的形象,那试镜连过场都懒得过,感觉手里的角色,就是量身给蓝恬设计的,一个冷宫弃妃,从出场就是张苦瓜脸,一直到郁郁而终,一百多分钟的镜头里,来来回回地哭戏、梳头、浇花,活脱脱的本色出演。

结束拍摄以后,蓝恬直接跟工作室来了北京,打算在这边安顿下,然后签约旗下。蓝恬的表演专业素质很好,虽然这个专业很久没拿出来用,可能她确实天生是为舞台而生的,只是前几年运气不大好。

回到北京以后,第二天我去和蓝恬见面,她挽了一个男人的胳膊,跟我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这个人看上去还是人五人六的,收拾得挺板正,是同剧组的演员,比蓝恬小两岁,应届毕业生。哎呀呀,蓝恬比我靠谱,知道玩儿嫩的,我很佩服。

虽然我私心里觉得,蓝恬的这个男朋友不靠谱,但她多年来破天荒地搞了次对象,也算喜事一桩,就先让她搞着吧。

我们三个人去吃烤肉,吃着吃着,李拜天这个人精也来凑热闹,然后变成四个人吃。

也许是因为多年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蓝恬在恋爱中,表现出非一般的幼稚,也不顾及自己比男方大两岁,特别的小鸟依人,两个人毫不避嫌地搂搂抱抱又亲又摸,我和李拜天坐在对面有点傻眼。

李拜天的评价是,小伙子性欲强,不靠谱。

之后我跟蓝恬拉手去上厕所,忍不住就问了两句她谈恋爱这事儿。蓝恬一脸幸福,说:“在剧组的时候,他对我可好了。”

“怎么个好法呢?”

蓝恬想了想:“就是好啊,就是关心啊,优优,你知道的,很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我想说,黎华他们还不够关心你吗,再一想想,那不一样,黎华他们那种是亲人的关心,和这种男人的关心是两码事儿。她还说:“我们说好明天去他学校逛逛,我知道你觉得他年纪小,本来我也不接受。”

我说:“哦,那没什么,会疼人就行了。”

蓝恬又甜蜜地笑。

我忽然感觉蓝恬变了,到底什么地方变了,说不好,反正变得,我完全猜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之后两天,我跟蓝恬保持着联系,刚开始还好,告诉我一直跟男朋友在一起。蓝恬现在是有钱人,黎华给的钱,卡里刷不完的,她爱怎么花怎么花,她真要拿黎华的钱去养小白脸,我也没什么意见。

那天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黎华打电话汇报下这件事情,然后接到蓝恬的电话,她又哭了。

我去她在北京的住所,她正自己开了瓶红酒在喝,光着脚坐在地上,画面还挺诗意。

我跟着坐在地上,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下来,她淡淡地说:“我跟小×分手了。”

唔,意料之内,来得还挺快。

她轻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安慰她,说:“太年轻了,没定性,回头让天哥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嗯?”

蓝恬还是笑,笑得有一点点冰冷,手指刮着玻璃杯,她看着我说:“因为我们做爱的时候,他不舒服,呵,呵呵呵……”

我握着酒杯的手忽然有点不稳,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跟我讲过,摘除子宫之后,阴道会变短,虽然正常的性生活还是可以过,但会大大降低另一方的快感。

我说:“恬恬,你别多想,小孩子嘛,就是那样的。”

蓝恬摇头:“男人,你不是说男人都一样吗,其实我就是想跟他玩儿玩儿,我就是想� �男人疼一疼,我知道我不会跟他们结婚。我就是想有个男人,随便哪个男人,能抱着我,能装模作样地心疼我。”她忽然抬眼看我,光彩熠熠的目光,含着泪花,“是不是很可怜?”

我答不上话来,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默默地掉了会儿眼泪,最后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没事。”

蓝恬不想再回浙江了,不想过那种像个病人一样,被二十四小时监控起来的生活。她说她想自己一个人,快不快乐,都要自己一个人。

她开始渴望独立,因为受够了依赖。

蓝恬这事儿弄得我心里挺难受的,她到底可怎么办是好啊,就像她说的,哪怕随便找个男人来疼疼自己,都这么难。

现在这个社会太现实了,绝大部分人所有的付出都需要有回报,哪怕单纯地搞个对象,都需要女人以滚床单来回报。纯粹的感情不是没有,是很难找,因为感情从见色起意到真正的日久生情,需要过程,而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就知难而退了。

而那些真的不计回报在付出的,都是好人,比如薛家正,我们又不舍得让好人一直付出下去,所以都不敢告诉他。

黎华再来北京看我的时候,蓝恬也知道,于是就和我一起去接他了。这次看蓝恬,状态又恢复过来了,她成天以一种满血复活的姿态出现,一次见面濒死的边缘,下一次就又活蹦乱跳了。

所以我还觉得,其实蓝恬比我还顽强。

在北京,我一直以一个打工族的身份自居,虽然住的是高档社区,但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而蓝恬活得比我精致很多,她就像很多千金小姐一样,除了等工作,就是逛街、化妆,没事儿自己在家开瓶红酒什么的。

今天蓝恬是有备而来的,打扮得很赞,妆画得让人看着也很舒心。

吃饭的时候,蓝恬想一出是一出地当着我们的面给黎华妈妈打了个电话,内容很简单:“妈,您放心,我在这边优优很照顾我的,每天都来陪我。”

在北京,我照顾不了她什么,也得她乐意给人照顾才行。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她随叫我随到,她遇上麻烦了,我死皮赖脸去求李拜天帮忙摆平,仅此而已了。

吃完饭,蓝恬又提议去我家里打牌,我说打牌不必,聊聊天还可以,于是回了家。到了家,蓝恬又提议招呼李拜天,我说:“他估计不在,这个时间在外面忙呢。”

黎华又不是李拜天什么人,凭什么黎华来了,李拜天还得伸头等着!蓝恬笑嘻嘻地说了句:“不会是华子来了,他故意不回来吧,你们……”

她一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那天我们把蓝恬送到外面打了车,然后我和黎华上楼,一进房间他就把我抱住了,按在门上亲了亲脖子,他嗓音迷惑地说:“我想你了。”

因为上个周末,我工作太忙,没有按照约定去浙江看他,所以这次分开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我把他推开,绑了头发去洗手间洗漱,回来的时候,黎华的脸色就不对了,特别特别不对,转头看着我,一丝愤怒、一丝质问。那表情把我吓着了,而他之前一直在看着卧室里的垃圾桶。垃圾桶里闹耗子了?我正想走过去,黎华用严肃的口气问:“你还自己在家玩避孕套?”

“神经病啊,可能吗?”其实我觉得黎华在跟我开玩笑,但他的表情太严肃,又不像是开玩笑。

他转身,表示很生气不想看见我,冷冷地说了句:“自己看。”

我就起来朝垃圾桶里看一眼,很仔细地看一眼,发现里面横着个套套,可是我这还没跟黎华干吗呢。

“这个,这什么情况?”

黎华不说话,背对着我。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家里为什么有这玩意儿,我有丝焦急地说:“我不知道它哪儿来的!”

黎华依旧不悦,只是忍着,他说:“你这儿还有别人来过?”

我傻了吧唧地解释:“没有啊,钥匙只有我才有,李拜天都没……”

黎华忽然转头看我,这次是完完全全地瞪着我了,完了完了,我知道他是误会了。肯定要误会的呀,要是我在黎华的垃圾桶里发现这个,我估计直接跳起来扇他嘴巴子了。

我就慌了,起来想拉他的胳膊,我说:“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他皱眉,还是瞪我,并且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对啊,我解释什么?”

我让他的目光瞪怕了,他瞪得我感觉,好像我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而没话解释一样。还好他没有扭头就走的打算,这说明问题他是想解决的。

我又看了垃圾桶一眼,确定我们两个的眼睛都没有出毛病,那个凭空出来的套套不是幻觉。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它哪儿来的,你……”算了,暂时解释不清楚,咬牙来一句,“你就说你相不相信我吧!”

我跟人说不明白话的时候,就干脆把问题抛到别人身上,俗话讲就是逼人。

黎华又抬头瞪我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但他没说不信,这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我的。

我一咬牙,有办法了,跑去厨房拿了双筷子,风风火火地走回来,扒拉着垃圾桶往里面伸筷子。

“你干吗!”黎华微微呵斥我一句。

我背对着他蹲在垃圾桶旁边,用筷子把那个不该属于这个垃圾桶的避孕套夹出来。我没回话,黎华看不下去了,扯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垃圾桶旁边拉开。我筷子就掉地上了,被夹出来的套套也掉在地上。

我说:“你要是不信,我们就拿它去做DNA,看看上面有没有我的体液。”

黎华眉头一皱,瞥了地上的套套一眼:“恶不恶心!”

我说:“那我怎么跟你说啊,这东西不是我用的,我没用过,我就没有和别人……”

我急得五官都快拧一起去了,黎华重新坐回床边,问:“你这儿真的没有别人来过?”

“没有,那你想想,我要真干什么了,我还能扔在那儿等你发现吗?我傻呀?”我想,我特别认真地想,想是不是来过谁,但是我忘记了。

黎华抬了下眼皮:“那可说不准。”

“好,你不相信!”我去捡地上的筷子,还是打算去做鉴定。黎华也快抓狂了:“恶不恶心,不准碰!”

“那你到底怎么才能相信我?”

他说:“不是相不相信,我是问你它哪儿来的。”

黎华似乎想到点什么,转头不经意看向李拜天家的方向,我说:“不可能是李拜天,他怎么能干这么龌龊的事儿呢?”

我帮李拜天说话,黎华又瞪我一眼,我底气就弱了,说:“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干的,这也太……”

到底追究不出个结果来,黎华转头皱眉:“赶紧收起来,别让我看见!”

第二天送黎华去机场,他要走之前,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查出那破玩意儿哪儿来的,证明我的清白,你等着!”

他严肃中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地看着我,伸手把我搂到怀里贴着,低头狠狠咬我的嘴巴,咬够了,在我耳边说:“不准背叛我,一次都不准。”

我小鸡吃米似的点头。

他就轻轻地笑了一下,释然地微笑,又在我嘴巴上亲一口:“走了。”

回家以后,我还是在想套套的事情,我非得弄清楚,这玩意儿哪儿来的,怎么来的,得给自己也给黎华一个交代。

所以我坐在沙发上,一直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一听到有动静,我就开门冲出去了。

李拜天正准备开门,被我忽然露出的头吓了一跳:“你干吗?”

我挤出个笑来:“天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屋里了?”

李拜天认真想了想,伸头朝我屋里看:“我什么落你那儿了,给我。”

“呵呵呵……也没什么。天哥,你有我家钥匙吗?”

“你干吗呀,遭贼啦?”李拜天用浑不知情的目光看着我。我咬咬牙:“就是我屋里垃圾桶里吧,出现了点不该出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套套……”

“什么?”他表情夸张,没听懂的样子。

我说:“哎呀,就是一个用过的避孕套,就在我卧室的垃圾桶里,昨天还被黎华看见了。”

李拜天于是笑得眼睛快挤成一条缝了:“丛优,你居然背着我偷人,你真行。”

我看着李拜天这个反应,说了句:“好吧,看来不是你干的。”然后我准备关门。他把我的门给按住,没让我关。

“你这儿这两天没有别人来过?”

我抿了下嘴:“有,除了我和黎华,还有恬恬。”

“哦,蓝恬啊。”李拜天笑得意味深长,“那你怎么不问问她去啊?”

谁也不傻,我能怀疑李拜天,就能怀疑蓝恬。但是我不想这么怀疑,我不想把蓝恬放在一个比较龌龊的位置上。

之后我给蓝恬打过电话,装作像平常一样问候。蓝恬说她在外面玩儿:“要不你和天哥一起过来吧,人多热闹。”

我听那边音乐很吵,大约是在夜店,我问她和什么人在一起,她就说是在剧组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总之让我不要担心。

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劝不动蓝恬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关心她,却无从入手。避孕套事件就这么过去了,没人再追问结果,又好像是在逃避,不想知道结果。

之后蓝恬又接了一部戏,没工作的时候,就在北京待着、混着。

然后她又一次失恋了,我跑到她家里去安慰,她还是那样,坐在地上喝红酒,总把自己灌得很醉,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次次被抛弃的现实。

她跟我哭,她说:“优优,你知道你多幸运吗?为什么你这么幸运我就不行,我想不通,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为什么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她说:“黎华今天还跟我打电话了。”

“哦,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问北京冷不冷,一个人睡怕不怕。我说我怕。我怕又怎么样,我怕也不会有人陪我。”

她喝多了有些胡言乱语很正常,我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安慰她说:“你要不要我搬过来,我陪你?”

她眯着眼睛摇头,把我推开,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没头没脑地乱转,转了一会儿忽然说:“优优,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她站立的地方,旁边有个精致的置物柜,我只是顺着看了一眼,看到半截注射器。

我走过去看,还没走近,就张口问:“家里怎么有这个,你生病了?”

蓝恬“哦”一声:“我在做手工啊,你无聊的时候不是喜欢在家做手工吗?我学你。”

我是有这个爱好,我也知道有些手工是用得到注射器之类的东西的。蓝恬笑吟吟的,眼神有些涣散:“快走吧,再晚就不安全了。嗯,李拜天是不是会来接你?”

她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提李拜天,甚至在黎华面前也故意提。那点儿小心思,我不是不懂,而是我没什么好的立场去管她,她想过嘴瘾,那就让她过去吧。

又是半个月过去,蓝恬进了新的剧组,两天后被剧组开除,打包回了北京。被开除的事情,她没对我们说,这件事情是李拜天告诉我的,他还特意多打听了两句,剧组开除蓝恬的理由,是说她身体状况不太好。

我追问李拜天下面的事情,他说他朋友也不太清楚,也可能是知情的人不愿意说。然后李拜天又提醒我一句,他说:“蓝恬手里有多少钱,哪儿来的?”

蓝恬的钱,是黎华给的,她的卡就直接拴在黎华的卡上,平常她怎么刷,黎华都是不会管她的。李拜天说完这话,让我有点听不懂,但决定查一下蓝恬的账单。

我问

黎华要了账单信息,查下来之后发现,除了商场、夜店开销,蓝恬这三个月下来,总是定时往一个卡号上转账,每次的数额还不小,而那张卡,和我们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我想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打算找蓝恬问清楚。这天给她打过电话,在一家夜店找到她,她正和一帮红男绿女在喝酒,玩儿得正疯。

我要带蓝恬走,那些人不让,说让我坐下一起玩儿。

蓝恬还指着我跟她的那些朋友介绍:“这是我闺密,大学的时候就一起玩儿,我跟你们说,她可能喝了,一个喝你们好几个呢!”

我勉强笑笑,对蓝恬的朋友说:“她喝多了。”

那些人非拉着我喝酒,他们说我只要喝了,就让我和蓝恬走。我忍着火喝了两杯,觉得差不多了,也开始生气了,把蓝恬从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身边拉起来:“走,跟我回家。”

蓝恬想甩开我:“我不回去,我还没玩儿够呢,要走你自己走。”

我就恼了,我要不是觉得心里欠着蓝恬的,我就揍她了。我有数,我陪她这样耗下去,结果很可能是我俩都走不了。

那帮人就不乐意了,就和当初菲菲他们为难我的时候一样,早知道今天把李拜天带出来了,但没想到的是,在我最为难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周问雪,周问雪没打招呼,直接过来帮我拉蓝恬。拉拉扯扯的时候,蓝恬拽断了身旁女人的彩金手链,那女的就火了,一把把我推开,我一屁股撞在桌子角上,疼得半天都没站起来。

又是要开战的阵势,但幸亏有周问雪在前面挡着。那个被拽断手链的女人指着周问雪的鼻子说:“你他妈的又是谁啊?”

周问雪清了下鼻子,笑得委实够冰冷,说了三个字:“你姥姥!”

他们那边最后打没打起来我不知道,周问雪有自己的朋友,大概吃不了亏。

我趁乱带走了蓝恬,回到家,她还是一直在闹,我把她扔在屋子里由着她扑腾,她开始哭,流着眼泪吸着鼻子哀求我:“你走行不行,你不要管我行不行?我最不想的就是你管我!”

我没打算走,也没打算管她,等她酒醒了再说。

蓝恬急眼了,敞开门开始把我往外推。我也急眼了,一把给她推回去,她差点儿就坐地上了。看了眼那张置物柜,我说:“恬恬,你是不是在吸毒?”

我不知道蓝恬是真没听懂我的话,还是在装疯卖傻,她就是一直往外推我,想把我推出去。

她个病怏怏的身体,不是我的对手,我把她拎到沙发上按住,然后去翻她的柜子抽屉。

在李拜天跟我说,让我去查蓝恬的账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在暗示这方面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蓝恬没有花那些莫名其妙的钱的必要,而剧组多半是发现什么了,所以才不用她了,李拜天最先想到的,就是吸毒。

我翻啊翻,翻出来一些注射器和药品,这些东西我没有真正接触过,连李拜天都不玩儿,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已经能大概断定我们的猜想。

蓝恬拦不住我,就坐在地上哭,我拿着翻出来的东西问:“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蓝恬接着哭,不回答也不狡辩。我打算销毁这些东西,到厕所的时候,她冲进来拦着我,她说:“优优,优优,我求求你了,你给我留一点儿,不要……”

她在后面抱着我,又拉又扯的,我们俩就都坐到了地上,也不知道碰到了哪儿,我手臂上被划了条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那血就直接往下飙。

我按着自己的手臂,按得自己满手都是血,我倒是也没怎么感觉到疼,就是不知道该拿蓝恬怎么办。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一刻真的忍心生她的气,但我恨不得抽她几个大嘴巴,狠狠地,抽醒她。

蓝恬看见我这边的血,才开始傻眼,她凑过来想看我的手臂,我却态度很不好,我说:“你别碰我!”

她被吓住了,大睁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她跑出去找药箱,我从厕所里走出来,也不准她给我包扎,我真的不想管她了,看着伤口估计需要缝针,打算直接去医院。

蓝恬却拦在门口,她说:“你不能走!”

她不敢让我走,她怕我前脚走了,后脚就把她吸毒的事情告诉她干妈和黎华,原来她还有怕的。我推开蓝恬的时候,这次换她坐在地上,我说:“你疯了!蓝恬,你就是疯了!”

她苍凉地笑了,坐地上看着我:“对啊,我就是疯了,我疯了不好吗,来啊,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啊,然后你们就都不用管我,然后就天下太平了,哈哈哈……”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禁心痛地掉下眼泪:“你想干什么,你这个样子是想干什么?你要我们担心死吗?恬恬,你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那我应该变成什么样,你们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她摇头,要笑不笑的模样,“你不懂,你们谁都不懂,你们不懂我的痛,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我本来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

“你以为活着很好吗?那只是你,因为你幸福,因为他们都爱你。你有黎华,你还有李拜天,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用子宫……我用我的子宫都换不来他。”她表情怆然,眼里迸发着幻想的光,仿佛看到了什么很美的画面,她说,“我只有用过药,然后闭上眼睛,他才能属于我,我想让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没有你,也没有干妈,只有我们,他还抱着我,说那些好听的话。不然呢,没有这些你让我怎么活,靠对你的忌妒吗,靠你们的同情吗!

“四年多了,这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哪一天不喜欢他,不爱他,哪一天不幻想他会跟我在一起?!有时候我都希望你死了好了,你死了他可能就是我的了,我恨你啊,从你把我在医院救过来开始,我就恨你啊。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你陪他去贵州,我也可以,你给他打孩子,我也可以,我什么都能为他做,可是为什么我就没有机会!

“我想演戏,我知道你也想,我想总有个地方,我能比你强吧。呵呵,可是他们不要我了,我那么争取,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幸福了,优优,你说呢?”

李拜天跟我说过,吸毒的人就是这样的,疯疯癫癫的,焦躁易怒、不动脑子,想什么干什么,控制不了自己。

我觉得我的头都快炸开了,看着她一会儿一变的脸。

“你走吧,你们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她笑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另一个柜子旁边。我刚才那通翻,并没有把她藏的东西全翻出来,她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对我绽开的那个笑,就是很有滴血玫瑰的视觉效果。

我眼睁睁看着她把那些东西送进自己的血液,看着她以一个非常舒展的姿势,倚在沙发上。她的瞳孔逐渐放大,失去光彩,后来……后来就睡着了。

有时候我想,我也跟她一起就这么睡了算了。

我没走,找了被子给她披上,然后打扫掉我们折腾过的狼藉,翻了翻她的房间,没有新的收获。

黎华是第二天一早就到的,来到的时候,蓝恬还在睡觉,我在蓝恬旁边坐了一夜,一点精神都没有,甚至懒得再跟黎华解释一遍电话里简单说过的事情。蓝恬在沙发上睁开眼睛,看到黎华的脸,淡淡的语气:“你来了?”然后揉了揉额头,“头好疼,我昨天喝多了。”

蓝恬昨天喝断片儿了,一时没想起来昨晚跟我打架的事情,我低头坐在另一边,懒得抬眼看她,什么都懒得管。

蓝恬又看了看我,扫了一圈房间,似乎回忆起点什么,黎华喉头咽了下,说:“恬恬,我们去戒毒所吧。”

蓝恬忽然慌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抱着被子缩在一角,惊恐地大睁着眼睛,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我。

她不敢看黎华,这个时候她肯定不敢看黎华。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又开始哭,抓着黎华的手臂说:“没有,我不去,我没有上瘾,我不去,我以后都不用了,我不去。”

蓝恬的哭,向来都是梨花带雨的,一哭就让人心疼。我昨天心疼一晚上了,现在也疼不起来了。她说什么,在我这儿都和听不见一样的。

说了话没用,蓝恬要跑,黎华没办法只能抱着她,抱得特别特别紧,他说:“恬恬,你听话,你不能再这样了,我陪你,我陪你一起去,嗯?”

“我不去,我不要!”蓝恬还是在哭。我让她哭得很烦,起身走出这个房间。之后黎华跟蓝恬说了什么,我不愿意想了,我的手臂很疼,很酸,结痂的地方,一扯就难受,身上还有很多血。然后找了家门诊,进去让人帮我处理伤口。

缝了两针,按照门诊大夫的建议没打麻药,我却也不记得究竟疼还是不疼,只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

之后还是回了趟蓝恬的住所,因为黎华的妈妈过来了,我还是要去把情况再交代一次。

蓝恬还是坐在床上,黎华在旁边守着她,也不说话。黎华妈妈静静站着看了一会儿,把我叫到外面来谈话。

我一直没睡觉,脑袋还是蒙的,也拿不出什么正经态度来。

他妈妈眼睛红了红,泛着泪光跟我说:“优优,我们家对不起你和恬恬。”

我苦笑一下:“跟我没有关系。”

我上次跟黎华妈妈对话,还是因为蓝恬要去拍戏的事情吵架。看,黎华妈妈的担心没错,把蓝恬放出来,她就出事儿了吧。

有句话叫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蓝恬如今变成这样,又到底是不是我的错?我非常想不明白。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每个选择我都在很认真地做,也有做错的时候,但我从来没有马虎敷衍过。

我以为该让蓝恬面对这个社会,让她好起来,可没想到,这所有的事情对她打击这么大,她根本已经好不起来了。但我从来没有恶意,何况我觉得,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不管是去拍戏,还是瞒着我们这样糟蹋自己,这是蓝恬的选择。

我现在确实是不想管了,黎华家也没有对不起过我,尤其是黎华的妈妈,她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就算因为黎华,我让自己受了点委屈,那也是我自愿的。

我坐在这儿不说话了,黎华妈妈在对面坐下,我们相隔的距离并不远,我也感觉不到她的责备。

我还是想说清楚点事情,我说:“阿姨,这些天我没有照顾她,也没有经常来看她。”

蓝恬总告诉黎华的妈妈,说我把她照顾得很好,说我经常看她。我现在才发现,她老早就准备开始给我扣屎盆子了。我没照顾她,大不了说我不负责不关心她,我要是天天来看她,还能把她看成这样,那就是我心眼儿坏,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了。

黎华妈妈轻轻“嗯”了一声,说:“不怪你。”

沉默一会儿,问我:“优优,你生我的气吗?”

我摇了摇头。

她说:“我是想为你们好,恬恬变成这样,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们家欠她的。这一年,你为恬恬、为小华做的,我都知道,你很不容易、很懂事。”

对这声赞扬,我内心其实已经不痛不痒。我再努力做有什么用,事情还不是越来越糟了。

她说:“我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拿你当外人,你是好孩子,我不是不想让你们结婚,只是恬恬这个样子,我不希望你们结婚以后,还因为她……过得不好。”

我点点头。

说到底,黎华的妈妈最爱的只是黎华而已。作为母亲,她很担心自己的儿子从此就背上这么个负担,她想一步步来,先解决掉这个负担,然后再进行接下来的事,比如我们结婚。

黎华妈妈确实是没有坏心,有时候她对我冷淡,对我要求比较高,其实不过是些婆婆对儿媳妇的正常表现。

“上次电话里,阿姨话说得重了。”她说。

我摇头:“没什么。”

她说:“你们还是年轻,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阿姨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她苦笑一下,“但是这也不怪你。”

看我情绪不佳,黎华妈妈放弃谈话,说:“我没打算干涉你和小华的事情,但现在我对你有一个要求。”

我抬头看她。

她说:“你到底还没进门,恬恬的事情先不要管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你和小华的感情,这么累着你,我也是会心疼的。”

我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有马上走,在这里又坐了很久,也一直没有睡觉。黎华来了,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他,我还想再看他一眼,随便说点儿什么再走。只是他一直在守着蓝恬,我等到晚上,也不过就是看了黎华几眼,相视苦笑一下。

后来蓝恬开始折腾,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毒瘾犯了,我也不清楚她接触这玩意儿到底多长时间了,有多么严重,只是蓝恬就是不愿意去戒毒所,黎华和他妈妈劝过之后,也只能先等等,给蓝恬时间接受下。

她说她很难受,她求我们都不要管她,她让我们都走。

她发抖,拽着被子,先把自己蒙起来,无法忍受了,就下床想跑。黎华只能按着她,把她按在床上的角落里,看着她说:“恬恬,你看我,你看着我。”

“黎华……”

蓝恬用破碎而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一眼坚定,转瞬又消逝。她摇头哭,还是想跑,还是求我们放了她。

黎华没办法了,只能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揉着她的头发安慰:“一会儿就好了,我陪你,我和干妈都在这儿陪你,我们陪你一起。”

“恬恬乖,恬恬乖,乖……”

我倚在门口看着,面如死灰冷眼旁观,黎华他妈妈就红着眼睛,看不下去了就转身出去。我看着黎华拥抱蓝恬的背影,看着他怀里的人,像一只快冻死的小鸟,抖啊哭啊求啊,又隐隐有丝坚定地忍耐着。

蓝恬一定很难受吧,黎华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黎华妈妈肯定也很难受,比起来,其实我没多难受。

抿了下嘴巴,我转身走了,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休息。

但从电梯里出来,我就一直很恍惚,站在路边想打车,招了很久的手,没有出租车搭理我。我甚至忽然想不起来,我住的地方在哪个方向,我应该朝哪边走。

李拜天和周问雪在路边碰到浑浑噩噩的我,心头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让我像在风浪中顽强着的扁舟终于抵达港湾,一倒头就睡了过去。

半夜醒过来,看到周问雪在旁边趴着,出于好心叫了她两声。

“姐。”顺口就这么叫出来了,因为这个瞬间觉得她很亲。

她从桌子上起来:“醒了?”

我微笑:“麻烦你们了。”

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给我兑了杯糖水递过来:“喝点儿。”

“天哥呢?”

“我让他回去睡觉了。”周问雪说。

其实我现在喝不下去什么东西,并且特别讨厌喝糖水,但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听话地喝了。周问雪把杯子接回来:“接着睡吧。”

我也不清楚周问雪辞职以后干什么去了,反正第二天她和李拜天都没去工作,在我这边陪着我。

我心里觉得很温暖。虽然我没生病,最多就是身体虚点儿,没人照顾也能好好的,但有人陪着和没人陪着,差别很大,人在脆弱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我能理解蓝恬那种渴望陪伴、渴望被关怀的心情。

周问雪帮我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李拜天一直在外面坐着,也没进来。我也感觉不到什么疼,我现在有种将死之人的麻木,可能是心事太重了,外界的东西很难刺激到自己。

一边擦伤口,她一边说:“李拜天让我跟你谈谈。”

我也需要有人跟我谈谈,帮我梳理下乱成一团的心情,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不知道它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她微笑地看着我:“发生了什么?”

我微微犹豫,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完以后,周问雪摇了摇头,表示有点唏嘘也有些心痛,大家都是女人。

但是她说:“你确实没做错什么,这些事情放在我身上,我可能做不到你这样。”

我苦笑。

她说:“我是外人,就说说我的看法吧。其实你做到这儿,已经足够了。那个女孩是很可怜,但到底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你们这个结,打开的钥匙在她自己手上。她好,大家迟早会跟着好,她不想好的话,早晚有一天大家都累了,不想再管她。”

我摇摇头:“不会的,黎华是好人,他会负责到底的。”

“那你呢?”周问雪问。

我……说实话我确实不想管了,大家也都跟我说不要管了,我觉得我也管不了了,我再掺和下去,似乎除了添乱,没有别的用处了。

她倒是看得很明白,说:“你想管,又觉得自己管不了,是吗?

“其实你不需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看你自己现在这样,你男朋友知道了肯定也不好受。我们是人,能力就只有这么多,很多东西是无能为力的。作为我来看,你已经尽力了,凡事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欠的债要还,最多也只是个连本带利,如果还得太多,就是逼人家欠自己的了。”

帮我吹了吹伤口,她用纱布小心包好,说:“你很坚强,这样就很好,没有能力照顾别人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也变成负担。”

“嗯。”我点头,“谢谢。”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点欣赏赞许的意思,浅笑:“你也挺不容易的,我之前还以为……”

又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她不说话了。

周问雪跟我说了这么多,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才能心安理得,问心无愧,才能代表所有事情的意义。我想我是问心无愧的,怀着这份问心无愧,不管以后再遭遇什么,起码我心里不必遭受自我问罪的折磨。

所以我很快就坚强起来了,多吃点饭,血糖上去了,身体也就不虚了。

我还是回公司去工作,并且工作得比以前更积极,蓝恬那边我暂时就不过问了。黎华想起来的时候,会跟我通个电话,我告诉他我情况一切都好,他不用担心。他告诉我,蓝恬现在也很配合,我不用担心。

手臂上的伤口,拆线以后会结痂,那天我在办公室坐着,手贱抠伤口玩儿,李拜天弯着腰看,咂咂嘴:“我建议你去医院查个血。”

“干吗?”我疑惑。

他坏笑:“谁知道有没有染上什么病?”

� �跟李拜天说:“我要是有病,第一个传染给你!”

李拜天贱兮兮地:“来啊来啊,求之不得。”

我嫌弃地看他一眼。

闲得没事儿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好奇李拜天和周问雪这层说不清的关系,外面管周问雪叫皇后娘娘,不说这个皇后娘娘的身份实不实,表面看起来,是挺有正室范儿的。周问雪要不是看在李拜天的面子上,那天我和蓝恬在酒吧有麻烦,估计也不会来管。

李拜天说:“连这个醋也吃?”

我说:“神经病,我吃你的醋干吗,跟你又没有关系。”

转头我又想起了黎华,唉……

只剩下叹息了,有时候让我想想,我跟黎华还爱不爱,我都弄不清了。很多棘手的问题,都比爱情更重要,就好比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各自飞了,就说明不爱了吗,就能说明之前没有爱过吗?

爱情是一种脆弱的东西,尤其是在生命面前。

关于戒毒,身体上的瘾一般十到十五天就可以戒除,当然这个还要因人的体质而异,但时间都不会太长,主要还是心理上的。

黎华已经在这边待了十天,这些天我们都没有见面,一大早他给我打电话,听语气大概休息得不是很好。

“恬恬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他语气平淡地说。

“那就好。”

“我明天要回浙江一趟,走之前想看看你。”

这话说得我心里微微发酸,我也不是不想见黎华,但现在见他,我心里难免压抑,那种压抑的感觉不大好受。

并且我这两天有个大单子,正谈到关键地方。

我说:“等你回来吧,今天约了客户,可能时间比较晚,也不能送你了。”“好吧。”他有点儿失落,也有点儿沉重。

挂了电话,我收拾收拾出去上班,也没有去公司。这客户是外地来的,昨天我接待完以后,讲了些工作事宜,今天还得适当打打亲情牌。

我陪两位客户代表去吃早饭,为了这个单子,我已经跟了三个月,不拿下心里非常不痛快。对方态度又十分暧昧,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的。

我从早上就在磨这几个客户,早上米酒,午饭红酒,下午黄酒,晚上白酒,凌晨洋酒。我拼死拼活地喝了一天,醒酒药吃了好几片。

从酒吧出来,这俩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说再找个地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