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真是要折腾死人了啊!还有谁!赶紧说!”红豆趴在我家客厅的茶几上帮我和季凉川一起写着喜帖,这几天忙着婚礼的种种事宜,导致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只能找红豆来帮忙,并承诺把她翘班失去的奖金一并补给她,她才肯来。
“差不多了吧,美依,佳莉,薛凯,小旭还有季凉川那些公司同事,我的同事,嗯,差不多了,剩下的让我爸妈他们去写吧。”我数了数道。
我将写好的喜帖收拾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了一个人,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的婚礼也会如期进行的吧,只不过再也与我无关了。
我穿戴整齐去医院接季凉川出院,本来想拉着红豆一起去的,可是红豆怕打扰我俩便识趣地匆匆离开了。
迎着刺眼的阳光一路穿行,路过繁茂的花丛,走到医院的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纯净的蓝天,忽然觉得心情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个月前我看着同样的风景,却只觉得这些绚丽的日光会融化掉我,将我的整个生命都融化掉,只因为我害怕老天会收走我最重要的人。
他看着我,喊着我名字,眼睛里流转着波光,我几乎不敢相信眼睛看见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的病床边上愣了好久就这样贪婪地看着他,害怕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幻觉,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离我而去了,去了我无法触及的天堂。
我忽然发了疯一样一个人跑出去满走廊的喊着医生,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我昏倒在长长的走廊里,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看到无数灰色黑色的人影向我靠拢,耳边呼啸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我却一句也没有听懂,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身体告诉我必须要休息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感到灼热的温度在脸上蔓延,窗外是晴朗的天气,日光和煦地照在我的被子上,白色的病房有百合花的淡淡香味。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耳边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以为我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了,我以为我等待的那100天都只是一场徒劳,可是那个好听的声音现在就清清楚楚地响彻在我的身旁,每一个音色都是那么美。
我抬起头便看见季凉川苍白的面孔看着我浅笑,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他坐在我的枕头边,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发,动作轻柔。
忽如其来的酸涩感充盈着整颗心房,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狠狠地揪住他的裤子,大滴大滴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裤子,我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会嘤嘤地哭,我揪住他的手因为用力开始瑟瑟发抖,我想开口说话,但是却发现那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情,到最后我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出:“……你……你……我……”
季凉川还没有恢复力气只是单手轻轻搂住我,声音有些疲惫:“我好好的呢,我没事。”
我拼了命地将沉重的身子往上拖,一直拖到能够到他腰的地方,我怕弄痛他,只能轻轻地搂住他,侧躺在他的肩上,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我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姿态,只会哭,哭到喉咙像火烧一般得难受。
他也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搂住我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像是给了我全世界那样温暖,一句“没事了”在我听来就是我们终于可以幸福了的意思,我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最真实的温度,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平静下来,他用袖子替我擦干眼泪,拍拍我的头:“困吗?再多睡会?”
我摇摇头,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正常地讲话了:“你是我的季凉川吗?”
“是,是我。”他似乎也在隐忍着一种悲伤,语调变了个声色。
“我以为你就这么走了……我真的以为你就这么走了……你为什么要去……你明明知道我没事……”我搂着他的力道加重了些,我怕他会忽然消失。
这时,他将一只手伸了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肚子,小腹那里瞬间感到一阵温热,他有些哽咽地问道:“宝宝……没的时候,你疼吗?”
我忍住眼泪摇头:“不疼,我还能生,凉川,我们还能生好多好多宝宝,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
想起那份他写给我们的宝宝的遗书,我的心像被千刀万剐了一般,他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他怎么可以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15号床的病人,给你的时间到了哦,你现在必须回房休息了!你还没完全康复呢!”病房门口忽然闪出一个护士说道。
我一惊立刻从他怀里起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如果是在季凉川刚醒来没多久之后,那
他一定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来看我的,我看着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还不能下床是不是,你快回病房!”
季凉川无所谓地一笑:“再陪你会,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考虑我的心情?”有的时候,我很生气他从来不照顾自己。
“凉川,听她的话吧,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她才是要崩溃了。”这时病房门口涌出了一群人,而开口说话的却是一脸慈祥的季董。
我看见了许多人的微笑,季阿姨的,爸爸妈妈的,红豆的,薛凯的,美依的等等,他们都哭着笑,笑着哭,在我眼睛里模糊成一副相同的模样。
季凉川无奈地一笑:“好,我回病房,你们照顾她。”
话刚说完,门口的护士便过来缠着季凉川回了病房,快要离开的时候,季凉川扭过头来看着我道:“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我傻傻地点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笑了还是哭了
这时,季董的一句话让我和季凉川都怔住了,然后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只知道我好像感到窗外的阳光全部倾斜而来,照亮了我的生命。
“看什么看,赶快修养好身体,准备复婚生孩子。”
医生说我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再加上操劳过度才昏迷,休息一天吃了一些妈妈给我买的可口的饭菜便觉得精神了许多,我刚觉得浑身有了点力气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了季凉川的病房,如果不再看见他完好的样子,我怕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悄悄站在他的病房门口,我害怕开门的那一瞬间病房是空的,或者……我不敢想象,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当我鼓起勇气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看见季凉川正坐在床上看着一本书,窗外和煦的风吹拂着乳白色的窗帘,一副清爽宜人的样子。
这时,我才彻底安下心来,他看见我连忙问道:“身体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下一秒已经忍不住冲动跑过去钻进了他的怀里,我窝在他怀里闷声道:“抱抱我。”
他放下书,双手已经恢复了些力气紧紧搂着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了,算是死里逃生了,再过一个月就能出院了,别担心。”
我点头,舒心地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就像拥抱着全世界一样。
每天都陆续有不同的人来医院探病,季凉川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医生的建议还是留院多观察几天,我每天都做可口的饭菜给他送过去,再看着他全部吃完,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过着我们的日子,还没等到他出院他便催着我赶紧联系婚庆的人,写好喜帖,他说他再也不要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想起这些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我笑了笑迈入医院的大门,来到病房的时候,季董和季阿姨在帮他收拾东西,我看了一眼季董没说什么话只是扯了扯嘴角走了过去道:“季阿姨,我来吧。”
季阿姨只是笑笑道:“好好,不打扰你们俩了,我们先走了。”
季凉川已经穿戴整齐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面前了,我看着帮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他抓住我的手,浅浅一吻,眼眸深邃地看着我道:“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我轻拍了他一下:“又不是没照过!咱们是复婚,不是结婚好不好!”
可是他眼里却全无笑意,认真地看着我道:“不,这次才是我们真正因为相爱才结的婚,一定要比上次还隆重。”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我只觉得一阵感动,我轻轻点了点头搂住他,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要分开了,无论什么原因,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
婚礼如期准备着,我们拍了好多好多美丽的婚纱,照片上都是我们真心欢笑,真心相拥的样子,但是我却没想到临近婚礼的前几天听到了一个令我感到有些失落的消息。
从外面回到家便看见季凉川一个人立在窗前双手撑着额头一副愁苦的样子,我立刻跑过去从身后搂住他:“怎么了?不开心?”
他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瞳孔没有任何光泽:“我爸…..住院了……”
我说不出来这一刻的心情,不知道我对季源康还存不存在着恨意,我只知道他是我爱的人的父亲,我不愿意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是握着他的手,试图传给他力量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他看了看我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我知道你恨他,其实,包括我也是……但是他老了,我不知道还能再看见他多久……”
我伸出手拦住了他,我都明白,我都懂,他想说的一切,我轻轻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孩子:“凉川,我们结婚后,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以前的事我不敢说我可以完全放下,不过我可以为了你学会释怀,但是我需要一段时间……”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紧紧搂紧我,将头放在我的肩上,声音低沉:“有你真好。”
婚礼前一天我去医院看了他,那个生着重病的老人,他憔悴了很多,但是脸上依旧难以掩饰这一种喜悦之情,毕竟明天就是他儿子的婚礼。
高级特护病房里只有我和他,他看上去还算有些精神,至少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我来的时候他似乎根本没想到,只是有些心虚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还恨着我吧。”
我沉默着,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他对我造成的伤害已经不是用弥补就能挽回的了,尽管我很感激他能让我和季凉川重新在一起。
“破坏你的家庭,杀了你的孩子,我做的坏事太多太多了,为了我的儿子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直到看到凉川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我才开始害怕,我怕我们的父子关系还没有修复他就这么去了……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还来不及享受就离开的话……我……我知道他都是为了你,我也从来没看到过有哪个女孩像你对他那样刻骨铭心,所以,到最后我才明白,对于凉川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乞求你原谅我,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继续好好爱他,不管以后他在生意上出了什么差错,有一天或许真的一无所有了,也要保护他,守在他身边,不要离开他……”他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些。
我点了点头便跑出了病房,倚在病房的门口上我忽然哭得泣不成声。
婚礼当天,我穿着纯白色的婚纱,手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紫罗兰像是好多年前那样,我被爸爸带着走向红地毯,穿着水晶高跟鞋心里忐忑不安地向前走,前面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英俊男子,时光仿佛倒退了好多年,那是我们初相遇的日子,他也是这样喜欢看着我笑,露出全世界最好看的眼眸,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渐渐地我们靠近,就像此时此刻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一样,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看着彼此。
爸爸再一次把我的手交到季凉川的手里,他捏着我的指尖,暖暖的都是他的温度,我们站在一起听着牧师的誓言,此生此世无论贫穷,富有,生病,健康,誓死相随,不离不弃。
婚礼快要结束的时候,季董被助理推着轮椅来到了现场,他的病情时好时坏,已经准备下个星期到国外接受治疗,现在他拖着一副年老的身躯硬撑着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还是感动得哭了,因为毕竟让我知道了这世界上那么深,那么深地看着季凉川的人不止我一个。
最后,新郎新娘拥吻,他吻着我的唇,轻轻柔柔的,像怕弄痛了我一样,我也回吻着他,感受着他的气息,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很多,都是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甜的,苦的,快乐的,难过的。而后又想起了一些人,很多很多,我不能忘怀的人。
爸爸的公司虽然暂时还不能算是好转,但最起码多了他的朋友帮他排忧解难分析公司状况,力图在短期内做到最大的恢复,妈妈则是日日夜夜地陪伴着爸爸,做他坚强的后盾,也弥补了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分别。季阿姨则是陪着季董下个星期便出国接受治疗,短期内恐怕不会再回国,不过只要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呢。而美依,她答应我的,这次回国便安分下来在国内找份工作了,她再也不会一声不响便离开了,而且她答应我,她会考虑和薛凯尝试在一起的,至于后来的发展我便不知道了。
而我最最亲爱的红豆,有一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我只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那么晚才发现她的心思,对于红豆,我只觉得我欠了她许多许多,我在不知情的时候不知道到底伤害过她多少次,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我和她之间从此以后都不敢提起一个人,只要提起那个人,两颗心都会支离破碎。
面对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红豆最终选择了放弃,不然还能怎样呢,他已经娶了别人为妻,原因,我没有问红豆,她也不想告诉我,就这样,我们谁都没提到那三个字,却都深深地明白我们说的是谁。
是的,那个人,那个现在一提起便让我的心伤痕累累的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