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散场的时候,我才艰难地将视线移回到手里的文案上,而他却不动声色地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看我最后一眼。
刚刚出了会议室的门,一个女职员喊住了我,眼睛里流动着嘲笑的意味:“沈小姐,季总找你。”
我的心猛地一震,已经无暇理会旁人看待我的眼神了,是的,我是他的前妻而已,没有任何立场再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分享一切喜怒哀乐了。
被女职员带进他的办公室,他背对着我坐在面对窗子的办公桌前,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见日光投射而来时,他身后浓郁的阴影。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后,他仍旧背对着我,右肘僵硬地挪动到右手边的西裤里,从里面掏出了一盒香烟,再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来,轻轻点燃,一缕苍白色的青烟袅袅升起,像是此时此刻我眼中的雾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他将转椅转过来,优雅地用指尖夹着一只香烟放在唇边,眼底是令我心碎的冷漠和疏离,他看着我,淡淡一笑道:“人心都会变,更何况是习惯。”
我无言以对,只能任凭他用决绝的双目划破我点点血肉。
“你不用误会,找你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将后背倚在转椅上,有些随意地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的色彩。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的话,我的心会那样的失落。
“谁?”
“李卓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李卓!?”我忽然心头一震。
“对。”
“他是……”
“几年以前你们星海出来个叛徒泄露商业机密的人就是他,前几天有人跟我说在国内看见了他。”他随意地说着,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淡淡回应:“看见他有什么用,又没有证据起诉他。”
这时,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幽深,沉了一下才道:“也是,你都不关心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吸着烟,依旧透着淡淡薄情的语调又说:“没什么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心猛地一阵抽痛,我转过头想匆匆离开这个令人寒心的地方,刚打开门的时候,有几个女职员居然一直趴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声音,我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立刻出了办公室的门,后面的窃窃私语却还在萦绕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她就是季总的前妻啊!?”
“是啊,肯定是星海为了攀关系才把女儿嫁到季家的事曝光了,所以才被季总甩了!”
“现在的女人都这样啦,不过自从天域不再资助星海用资金专心投入和其他公司的工程果然股价有所回升诶!”
“对啊,不过,我一点也不介意季总结过婚啦!”
“我也是啊!要是季总一个钱没有,我也愿意跟他啊!”
“……”
我几乎是狂奔到了电梯里,那些杂乱的声音才消失不见,明明当初的选择是那样的坚定,现在我没有资格动摇了,一切都是自己确定要走的路。
几天以后,小孟讪讪地打开了我办公室的门,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看着我,我发现了她问道:“怎么了?进来吧。”
“哦……”小孟垂着个脑袋,偷瞄着我,手里还拿着一个淡黄色的信件。
“有我的信件么?”
“是……是季总的……”
难怪小孟会这样尴尬,谁不知道我和他一年前离了婚,当时这个消息几乎是惊爆了整个商业界,接过小孟手里的信件来,我尽力保持平静,不知这个时候他还会寄给我什么东西。
“那个……我出去了先。”小孟道。
“好的。”
小孟走后,我将信封打开来看,看见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时,连纸张上浅浅淡淡的纹理都像是蜿蜒着的一把把匕首就这样生猛地刺入了我的心脏。
原来,是他的结婚请柬,3个月后和李氏千金李紫冉的婚礼......原来,他还可以从容地将这份请柬寄给我,原来,爱情可以在搁浅了一年以后彻底泯灭,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爱着。
我应该早就明白的,季凉川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左右他,人总归是要现实一点的,谁都想活下去。跟我结婚是因为爱我,那么跟别的女人结婚也可以是同样的理由,爱情就是这样脆弱不堪的东西,任谁时间变久了都会按耐不住那份虚假的承诺选择移情别恋。
原来,可以让他放弃原则选择和他爸爸妥协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我苦笑着,一个人走在冷风吹过的街边,想了许多许多,只是越是回忆才发现越是伤痕累累。
回到红豆家后,我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沙发上,红豆凑过来找我说话:“怎么啦?心情不好?”
“红豆,你知道么,其实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幻想,幻想有一天季董改变主意了,然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即使是季董改变心意,结局也不会改变了。”
红豆听出了端倪连忙凑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纹理,慢慢道:“季凉川3个月后就要结婚了,他变心了……”
“……可是,这肯定是他爸爸逼他结婚的啊,美依逃婚的事情他爸爸不可能善罢甘休,当然要逼着他再娶了。”红豆尽力安慰着我道。
“不是的,我了解他,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强迫不了他,他能妥协只有因为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红豆不再说话,我却苦笑了一声继续道:“红豆,我觉得自己好贱,他挽留我的时候我还是那样坚决地选择离开,可是,听说他喜欢上了别人,我又突然好想把他绑在身边,不再让任何人抢走。”
红豆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来到书桌前,将一颗流年珠滑落进玻璃瓶里,这一年以来,从来没有间断过,那些流年珠映着五彩缤纷的光芒,而如今我却不知再这样做还能剩下什么意义。
转天上班的时候,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季凉川低首在和贺总聊着什么,表情很是欢愉,看见他如此幸福的表情,我却无法再发自内心的笑,我低着头想快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贺总就拦住了我:“沈檬啊,看见季总都不知道打招呼么。”
我扯出一个笑容,回过头去说着:“季总,您怎么来了?”
“和贺总谈些事情,沈小姐,早。”他笑着对我说,表情丝毫不做作。
“早……”
“好了,你去工作吧,别再出差错了!”贺总道。
我扭过头冲进办公室里,身子就这样软弱无力地贴在门边,这种疏离和礼貌竟是让我感到如此的心如刀割。
这几天的日子,每早都能在翔日总公司看见季凉川的身影和他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他和每个员工互相交流心得,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不再僵硬,很自然的和我打招呼,我也只好继续强颜欢笑,内心却要一遍又一遍地忍受那种割心的疼痛。
近日天域接下了一个大工程,翔日的高级律师代表团参与了合同拟定和细则审核等工作,在全体公司的努力配合下工程算是进展的顺利,想到自己能为他的事业尽点责任,心里还是有些满足感的,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收拾手里的材料物品刚准备下班,贺总进了我的办公室急急忙忙地冲着我嚷嚷道:“哎,先别走别走,今天天域老总那边说要请客吃饭,这次的律师代表团出了不少力气,一个都不能少,都得去,你准备准备啊!”
本能地我想避开他,只好道:“我,有点不舒服……”
“哪来的就不舒服啊,今天一整天都没事儿啊,快点吧!缺人少人我也不好交代!”贺总说完便径直出了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我无奈只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找到秘书小孟,问了她详细的地址跟杜晓航打了个招呼才出了公司,拦了辆出租车开往预定的酒店,车子在马路上缓缓行驶着,我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心里却是一片灰暗。
到了酒店,进了包间,一大堆人已经入席坐好,我微微一笑打了招呼便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季凉川还没有来,让我此时此刻稍微轻松了些。
就在我坐在一边和几个同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季凉川穿着得体的银灰色西装从包间门口走了进来,带着清爽的笑容对我们道:“抱歉,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们都刚到,季总坐。”几个职员含笑道。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我坐的地方太偏僻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不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环顾四周,只是目光直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这里,我感到自己揉搓着桌布的力度大了些,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太平静下来不再抬头去看他,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来玩。
“李小姐真是越长越标致了啊!”
餐桌上不知道是谁忽然这么一说我才重新猛地一抬头,原来跟着季凉川走进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李紫冉,要不是他一进来我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又怎么会忽略后面跟来的人,想想自己,真的很没出息。
“这次翔日集团的倾力相助,天域不胜感激,希望以后还能更好地合作,大家随意就好,不用帮我省钱。”季凉川云淡风轻地说着,气度非凡,坐在他身边的李紫冉立刻向他投过一个青睐的目光,然后,很小很小的一个动作,还是被我发现了,她轻轻拽了拽季凉川的衣袖,季凉川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表示什么,然后她便亲昵地挽上了他的手臂,那画面像一道刺目的光线,让我的视线不敢在那里多停留一秒。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再美的食物在口中都变得淡而无味,尽管我尽量不去注意季凉川和李紫冉,但是耳朵还是时不时地传来他们谈笑的声音,他们谈着我听不懂的合作项目,听不懂的公司安排,听不懂的回忆和曾经,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遇见旧爱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没过了多久,我便起身道了歉先行告退了,随便餐桌上的人怎么想我,我都不在乎,因为再不会有什么舆论能比看着他们的甜蜜更能让我心碎了。
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就这么笔直地向前走,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未来在哪里,橙红色的路灯在身边一闪一闪地照耀着我,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
不知道一个人走了多久,我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留意地上的碎石,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脚被生生歪了一下,我看着自己的脚愣了一下才倔强地重新站好向前走,尽管脚踝处的疼痛那么明显,我却还是固执地向前走,仿佛脚的疼痛可以减缓心里的疼一样。
“需要帮忙吗?”耳边一阵轻轻的引擎声和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我扭过头去便看见季凉川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着,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脸得意的李紫冉,让情敌看见自己的狼狈是伤害自尊的事情,所以我微微一笑道:“不麻烦季总了,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季凉川定睛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摇上车窗便飞快地开走了,我看着他的车子在马路上霸气凛然地行驶而过,忽然悲伤地笑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背着我走回家,哪怕再累,再辛苦,现在的他,却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愿意奢侈给我。
我就这样一个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艰难地向前走,不想打电话给任何人获得任何帮助,今晚只想这样忍着疼痛,感受着这股疼痛一路走回家,我相信我能忍过这种微不足道的疼,再也没有那种疼能敌得过心上的伤口。
再抬头的时候,一辆车划过一个潇洒的弧度横在了我的中间,以一种盛气凌人的
气势挡住了我,我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忽然愣住了。
季凉川摇下车窗,副驾驶座上却不见了李紫冉的身影,他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上车。”
我固执地绕过他的黑色宝马,一个人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他用力地抓住了,他根本不理我的打闹,一把将我拉上了副驾驶,我还来不及下车,车子已经启动了。
“我自己可以回去,季总,麻烦你停车。”
季凉川仍旧一副冰冷的样子淡淡道:“不用误会,好歹你是翔日的人,我可不希望别人说我是冷酷无情的上司。”
我不再说话,只是扭过身不去看他,一个人狠狠地揪住胸口处的衣领。
到了家门口,我立刻蹿下车,因为脚踝疼得厉害所以没使上力气一下子就要往一边倒去,我撞上一个温暖的胸口时,那种触目惊心的疼愈加的明显,我立刻挣脱开季凉川低着头道:“谢谢季总。”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风景都有着什么,我只知道在和他多呆一秒我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当杜晓航两步窜过来带着怒气地一把揪住季凉川的领带时,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发呆。
“你还来找她干什么!”杜晓航怒不可揭地看着季凉川道。
而季凉川只是面容冰冷,随即不屑一顾地一笑:“送个同事下班而已,对自己就那么没自信?”
“你!”
我这时才回过神来,立刻拉开杜晓航道:“你干嘛啊,季总今天请翔日的人吃饭,顺便送我回来的。”
季凉川漫不经心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随即重新坐回车里没有多看我一眼,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像送个同事下班那样简单,然后他开车离开了,不带任何感情。
我看着那辆车好久才回过神来,发现杜晓航正以一种难以隐忍的表情看着我,好久他才对我道:“别伤害我行吗?我很脆弱,面对你,沈檬,我很脆弱……”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放心,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
然后杜晓航就真的愿意这么相信,傻傻地点头对着我笑,我看着他却只能感到一阵心酸。
随着季凉川的婚期将近,我开始频频在翔日公司看见他的身影,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的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议论着他们的婚事,唯独我只能装聋装哑,若无其事地从那些议论声中穿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月,这天,去资料室拿文件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他,白炽灯明晃晃地亮在头顶上,他明媚的笑容就这样近在咫尺地再一次刺痛了我。
“季总。”我淡淡道。
“好,过来拿资料?”他随口问道,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嗯。”我急急忙忙拿了一份资料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刚转身出去的时候,他戏谑般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会来的吧?”
“什么?”我转过身看着他扬起头来,唇角还勾着一抹好看的笑容。
“我的婚礼,你应该收到请柬了吧?”
“……收到了,我会去的,祝你幸福。”我冷冷道,便扭过身去。
他突然猛地抓紧了我的手腕,带着坚决的力量,我一惊又扭过头去他看,他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里透着隐忍的怒火直直盯着我:“你最好不要反悔,因为你一直都是个说了不算的女人。”
我突然被激怒了,一把甩开他紧紧攒住我的手道:“季凉川!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是故意的!你把你的结婚请柬寄给我!你三番两次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故意让我难受,故意让我后悔!”
他又笑了,语气里带着轻蔑:“沈小姐,你凭什么难受,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季凉川找不到女人了,这辈子还非你不可了?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只不过是希望这个好消息让我周围的人都知道都来祝福我而已,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我无言以对,看着他陌生的面容,再也不想多停留一分一秒,匆匆跑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霎那,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来,他是真的不再爱我了。
自从我离了婚,贺总干脆把办公室挪到了我的办公室旁边,时时刻刻盯着我,逮我的漏洞,找我的毛病,已经渐渐习惯的我,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
“沈檬小姐!我让你把去年10月份的贪污案拿过来,不是让你拿今年5月份的离婚诉讼案!”
“对不起,我再去拿一趟。”
我刚转过身,他就再一次吼道:“不用了!你以后不用再来上班了,从一年前开始,你就频频给我出差错,有这么糊涂的律师全天下要冤死多少人!翔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回头,一甩力“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所有资料全扔在他的桌子上,扬着头,满不在乎地回嘴:“也好!我早就受够你了,我风光的时候拼命拍马屁,现在我大不如前了,你就处处挤兑我,你以为你是谁!我沈檬用不着天天受你的气!要不是看在你和天域有商业往来,要不是天域的总经理是……”
我愣住,原来这一年来我甘愿在这里受气,放弃所有的自尊还愿意待在这里都是为了他,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才了解。
贺总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突然笑了,语气里也是同样的冷漠和轻蔑:“怎么?离了婚了还为前夫着想呢?真伟大啊,不过,你要清楚今天炒你鱿鱼可不是我趋炎附势,是你自己频频出错让我逮到理由罢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立刻离开。”
“不送!”
我扭过头,又轻蔑地回看他一眼后,甩甩长发打开办公室的门,连关都没关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用大纸箱子收拾。小孟突然走了进来,劝着我道:“老板,你别走啊!贺总就是一时生气罢了,你跟他说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啊!”
我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孟,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他赶我走绝对不是因为今天这个小小的失误罢了。”
“可是……”
“好好保重,再见。”
我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离开了翔日总公司,一个人拿着没装几样东西的纸箱子站在街头竟是一阵茫然,接下来的路,真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晚上,我和红豆去楼下的超市买晚餐的材料时就将今天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红豆无奈地叹了口气幽怨道:“你也是,一年都忍了下来了,这会儿却忍不了了。”
“我凭什么要为一个不再爱我的男人卑躬屈膝地接受别人的侮辱。”这一年我甘愿留在这里,也许潜意识里是因为这里是靠他最近的地方,我可以随时随地打听到天域的状况和他的消息,可是,如今他在一个伤痕累累的我面前张扬着自己的幸福,他不知道,其实我根本无法承担下来,也许避而不见才是我今后该走的路。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要去找工作么?”红豆在一旁问道。
“我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了,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那……你的钱还够用么,要不要我先借你点?”
“不用,我手头还有点存款。”
“哦,那你缺钱的时候找我借来啊!”
“嗯,红豆,你真好。”我咧开嘴一笑,每次只有呆在红豆的身边,我才能真心地微笑。
“今晚上,你想吃什么?”红豆问我。
“红豆!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重生,忘记那个男人,忘记该死的贺总,专心专一地伺候你和小肚子,所以,晚饭我来做!”
深吸一口气,信誓旦旦说出这些话来,想是警告自己的未来一样。
红豆刚刚还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下变得欢快起来,她大大咧咧拍了拍我道:“好啊好啊,我看看我徒弟厨艺怎么样了。”
在家休息的这段日子根本不想找工作,只是忙着和红豆学习各种贤惠女人该做的事情,以前我从来不曾做过的事情,辛苦但是却充实,至少忙碌起来的时候不会再想起他来,只是,每当夜色夹杂着凉风袭来时,还是会想到我们那些美好的曾经,这一年来,我拼命去适应没有他的夜晚,少了他的“晚安”,深夜里很晚很晚我才能在思念的折磨里疲惫地睡去,转天白天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否真得睡着了,白天过后,黑夜再次来临的时候,我会异常的恐惧,我害怕失眠,害怕每个夜晚那些有他的过去会像一条决堤的河流一样涌进脑海让我更加难以入睡。开始的时候,我只能靠安眠药来度过被思念充斥的夜晚,当我吞下安眠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一年以前曾经在张美依的房间里也看到过安眠药,原来如今的我也和她一样因为思念着同一个男人而那么痛苦。
辗转反侧的时候,起身拉开抽屉,那张鲜红色的请柬静静地躺在那里被月光照耀着,拿起来摸索着上面的纹理依旧像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割划着我的指尖,如今,我那么深爱的人终于不再是我的了。
日子清静了一个月以后,我又接到了贺总打来的电话,语气竟又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温和
“沈檬啊,最近公司接了好多案子,但是那些新人实在是经验不足啊,我看你还是回来吧。”
“贺总,我沈檬不缺你给我的那份工资。”
“哎呀,你别这样吗,有什么话大家好好商量还是可以解决的嘛!”
“不了,再见。”我果断地挂了电话,心中顿时疑云一片,隐隐感觉我的一生都难以逃脱这么一个人,一直都是。
过几天,我果然在楼下看见了潇洒自若的季凉川倚在宝马边上带着冷漠的神色看着我问道:“贺总的好意你就这么不领情?”
“是他的好意还是你的好意?”我走上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既然是我的好意,你又为什么不领情?”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一种审视的眼神。
我反而笑道:“我为什么要领情?你这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还管别的女人死活干什么?”
“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自傲。”
“我有那个资本。”我冷冷说道,扭头走上楼。
“你用不着瞎想,我说过了,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返聘你完全是觉得你有利用价值,没必要为了儿女私情放弃我的事业。”
“季凉川,你说对了,我们都是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放弃事业的人,所以我也不会为了前夫的恩情放弃我跳槽的机会。”
他不再说话,僵住唇角看着我,我狠心地转过头走上楼,门刚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平稳了跳动不安的心,亲耳听他说的那句没感觉时,真得令人痛到了无法呼吸。
周末的晚上,杜晓航带我去吃晚餐,我呆呆点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杜晓航的车上,当他温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时,我才惊觉到自己已经发呆好久了。
“沈檬,你最近怎么了?有心事?”他凑过来看着我的脸关心地问道。
“啊?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刚听见。”
“呵呵,是么。”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到底出什么事了?说给我听听。”
“就是在想一会儿该吃什么啊。”我看着他笑笑道。
他亲昵地弹了一下我的鼻尖问道:“那想好了没?”
脑海里一阵温存的回忆涌来,不自觉地就说了一句:“我想吃软炸鲜奶。”
曾经那是他最喜欢吃的。
“软炸鲜奶?”
“嗯。”
“好吧,我带你去。”
杜晓航带去我一家饭馆叫了软炸鲜奶,金黄酥脆的皮里是香甜的牛奶,味道是那样的甜美,只是,最后,我还是没能够学会做它的技
巧,就像爱情一样,得不到的时候看不清楚,看清楚的时候,得到的时候,我却不会妥善经营了。
晚饭过后,车子行驶在路边的时候,晚风习习,街道变得熟悉起来,我摇开窗子细细地看着街边的风景,果然是在午夜花附近,不自觉地向着那个曾经我和他相识的地方望去,竟然在门口看见一个男人凶狠地在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腕拼命地向外拖着,我见那个女人有点眼熟,便对杜晓航道:“小肚子,停车。”
“嗯。”
车子刚一停,我就走了过去,那个女人在大喊大叫着。
男人转向女人吼道:“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清纯啊!快跟我走!”
“你放开我!凉川还在里面呢!”
我脑子“嗡”的一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才看清楚原来眼前的女人是那天带我进季凉川办公室的那个女职员。
“喂!你给我滚远一点!”杜晓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衣领,男人刚才汹涌的气势完全没有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仨一眼,吐了口痰就走远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我讪讪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女人道。
“呦!是你啊!季总的前妻,谢啦!”女人故意把“前妻”两个字加重语气道。
“你刚才说……他在里面?”
“干嘛?凉川让我陪他来喝酒,难道前妻也要来管?”
我顿时语塞,脑子一片空白,直愣愣地就冲了进去,不管是什么理由让我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都想要进去看看他,虽然他不再爱我,但是我还是好害怕会看见脆弱的他。
穿过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果然,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吧台上喝得烂醉如泥的季凉川,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西服随意地搭在了一边,背脊因为沉重的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阵难以忍受的心酸,我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轻轻在他的耳边说着:“你喝醉了,回家吧。”
他不说话紧锁着双眉,沉沉地闭着眼睛,我只好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他走出去,转过身的时候,我就撞上了杜晓航泛红的双眼,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
“沈檬,有的时候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要这么任意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行不行?”
“……小肚子,我只是看他喝醉了……”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了!”他转身冲出漆黑的人群,瞬间就消失在了绚烂的灯光下。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犹豫不决,反反复复,明明当初下定了决心,这一年里我忍的多么艰难,艰难地克制住偷偷去看他的欲望,艰难地克制住疯狂想他的欲望,好不容易,我按耐住了一年的时间,但是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所有的原则和理智都会瞬间崩溃,在我的世界里变得最无足轻重,女人永远都是感性的动物,意气用事。
我拖着他沉重的身子往外走去,刚出门就看见了那个女职员一脸的轻蔑:“前妻,你不觉得你管的有点多么?你有什么资格管他?”
我笑了,更加轻蔑地看着她道:“前妻没资格,难道普通员工就有?”
她顿时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我无暇理会她,从季凉川的口袋里找出车钥匙,再扶着他上了车。
他在我的身边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沉睡着,周围隐约有遥远的鸣笛声和汽车的引擎声,红灯的时候,我就这样深深地看着他,用指尖抚平他突起的眉峰,这样的他那样脆弱,那样无助,在回忆里他是多么英姿飒爽的男人,从来不温不火地面对一切事情,明明前几天还是那样的从容,而现在却变得那还养颓靡。
我将他送回了我们原来的家,又从他的口袋里翻出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才发现和我离开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不知道是在这分开的一年里他根本就没住过这里还是他什么都没有改变,家里的模样就像是怀念着一段美好的曾经一样。我拖着他沉重的身子上了二楼的卧房。
把他放在床上,月光刚好打在他的脖颈处,让那一块的肌肤突然变得透明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看到了一根红色的丝线缠绕在那里,心猛地下坠,解开他衬衫上的第一个纽扣,竟然是以前我送给他的守护符,他还带在身上……眼泪瞬间涨满了眼眶……原来,一年来,我们彼此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对方……忍住突如其来的酸楚,我轻轻解开它,收藏在掌心里,这样的他,让我心疼,可是,我却别无选择了。而他,不管是为何答应了和李紫冉的婚事,也都是他的选择了。
世界上的事,有的时候情感总是无法战胜理智,因为,谁都要活下去。
去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出来,轻轻在他的脸上擦拭着,他突然一缩眉头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的那一霎那,眼睛里布满了迷茫的神色,很快,他清醒了过来,直愣愣地坐起了身子,黑暗中他的眼中透着凛冽的光芒,锐利地直射向我:“你来干什么?”
“我刚好经过午夜花,看见你在里面喝多了……”
“所以你就把我送回来了?”他站起来,渐渐走向我,语气生硬冷涩。
“我马上走……”我拎起手包,慌张地向外走。
“站住。”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将我按在了旁边的墙上,全身瞬间布满了火热的温度,来自于他被灼烧的气势。
“你……”在他投射而来的巨大的阴影里我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了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喝醉酒的男人是不能随便接近的?”他低着头看我,温热的气息扑向我。
我只能沉默着,低头看着地板。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你故意来投怀送抱的,谁让你本来就是这种女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嗯?”
我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他,顿时不能言语。
“你喝醉酒了,我好心好意把你送到酒店,本来没想把你怎么着,你倒好自己愿意把身子给我,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打算勾引我然后和我结婚再帮着你爸的公司捞钱,得到好处了就把我踹了?”
“季凉川!我不是那种女人!”我怒不可揭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对,他这么以为都是对的,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的同样的话会这么地让我难以接受。
“你不是?你不是你说你爱我以后又去吻别的男人!?你不是你可以一年的时间内对我不闻不问!?如果不是我安排的那个会议,如果不是我天天找着各种理由去你的公司看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躲着我!?”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坚毅的眉峰,额上凸起的青筋,和那双寒星般冷澈的眼睛,一时间,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哭,原来,他对我的爱从来没有少过一分一毫。
心不知是疼了还是痛了,就是说不出话 来了。
“沈檬,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很自傲的人,除了张美依,女人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我从来不曾给过任何人真心,我知道她们都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可是,为了你,我可以把我最爱的女人忘得干干净净,安安分分地和你过日子,所有的女人都说爱我,但惟独你说的我愿意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我为了你不顾一切地挽留,不顾一切地做着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情,结果呢?我换来的是什么?你背着我去吻别的男人!沈檬!你告诉我!你还要让我做什么你才满意!”
好痛,被他的话生生切开无数的伤口,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那些伤口变得逶迤而上,缓缓通向心脉的深处。
我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宣泄在这个静谧又噪乱的夜晚。
“够了,是我自己看走眼,你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滚,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他松开我,又坐回了床边。
我愣在原地,觉得呼吸都快要废止。
“怎么?你是不是还想留下来让我再安慰你一个晚上?”他扬着眉毛不屑一顾地看向我。
“如果你爱我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忽然疯了一样怒喊。
他愣住,紧接着又自嘲般地说道:“既然爱一个人太累,我就选择被爱,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因为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
“你!”原来听到他否认我对他的感情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人心碎。
他带着轻蔑的笑容看向我,瞬间涨潮般的羞恼袭来,这个时候的我只想离开,有的事我不能解释,而且他也不懂,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懂。
急急忙忙离开家,走到大街,一把抹干眼泪,打了一辆出租回了红豆家。
到家以后,红豆看见泪痕斑驳的我立刻迎了上来:“哎呀?你又怎么啦?”
我扑进红豆的怀抱里,哭着,喊着:“红豆,我真的做错了,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我一点也不勇敢!我还是那么自私!我好想他,我根本就放不下他啊!”
“……你们今天又见面了?”
“我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了,让我用来忘记他,可是,每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所有的回忆和感觉全都涌了上来……我真的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杜晓航又怎么办呢?你忍心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么?”她目光严肃地看着我。
我僵住颤抖的身体,想起杜晓航离开时那双痛楚的眼神,我疯狂地从怀里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他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好久,仿佛是他在犹豫地抉择一样,终于,电话那端传来了他脆弱无力的声音:“喂。”
“小肚子……”
“……沈檬,我是真的很爱你,别离开我好么?”
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我瘫在客厅的地板上,任眼泪扑簌流下:“原谅我行吗?”
“好,因为是你,所以……你做错什么事我都愿意重新原谅你,相信你。”
电话瞬间被挂断,我将手机狠狠扔向了一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抱膝,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偏偏我那么谨慎最后还是选择了两个人都伤害了的路:“红豆,我真的好讨厌我自己,明明谁都心疼,谁都不想伤害,偏偏我伤害了所有的人,我真的是个又自私又任性又摇摆不定的女人,红豆……好痛苦……”
红豆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安慰着我:“不怪你……你当初离开他是为了他的前途,选择和杜晓航在一起也是为了给杜晓航一个机会而已……我都明白的,你是好女孩,你比谁都善良。”
“可是……他们都不快乐……”
红豆不再说话,将我揽入怀里,不知不觉我就在她温暖的怀里睡着了,梦里,全是他们受伤地看着我的眼神。
转天,我仍旧没有心情找工作,带着简单的行李再一次踏上了一个人的旅行,地点还是A市,早上和红豆道别,给杜晓航打了电话后,我就匆匆坐着地铁离开了T市,我需要冷静,我害怕再一次遇见他,我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不能自拔,我不能再保持自己的理智。
白天,在A市疯狂的购物,吃饭,麻痹自己,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累加,我却越来越难过,因为他的婚期就在这几天了。
在季凉川的婚礼前一天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决定不去参加了,我没有办法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甜蜜的微笑,幸福的相拥,并且听着牧师对他们说着那些话:我自愿承认你作为我的妻子(丈夫),并郑重承诺,将来的环境无论是好是坏,是贫是富,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把对方当作不可替代的、白头偕老的终生伴侣,至死不渝。
那是曾经对我们说的话,我怎么能听到这么神圣的话语用在他和别的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