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天,咱们两个有可能和涛哥一个宿舍。”刘阳伟道。
何小天道:“都这么说,真郁闷。”
刘阳伟道:“谁还说了?”
何小天道:“封泽和姚奉瑜。”
刘阳伟道:“如果真的按名次分宿舍的话,咱们三个差不多,确实可能在一个宿舍。”
何小天叹了口气,歪躺在桌上。他现在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他天天吃早饭了,除每一天的晚饭之外,余下的钱最多还够他吃两顿早饭,他想着也许可以把早饭留到考试的那两天,说不定还能考个好成绩。
天气越来越冷,何小天觉得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就像是这个季节的天气,一天荒凉过一天,但并不是一无所有却什么都得不到的绝望,而是一种明明一无所有,同时又什么都不想要的绝望。前者至少还可以尽力争取,后者却找不到任何争取的理由,只如行尸走肉般恍惚度日。
也许是他肚子太饿了,饿到他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笑了笑,想自己真是矫情,才一顿不吃,就饿出幻觉了。
“何小天,你没吃饭吗?”
何小天睁开眼睛,眼前的张小磊嘴里鼓鼓的塞了半个包子,手里的塑料袋里还包了两个,真是越看越饿。
他点点头,又闭上眼:“没呢。”
张小磊将手里的包子放到他面前,说:“给你两个包子。”
何小天心头一暖,弹簧一般跳起,问:“哪来的?”
张小磊道:“今早上我买的,我们村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人不知道,又买了一份,吃不完,你吃吧。”
何小天道:“谢谢磊爷。”
化学课。
朱德福道:“星期六星期天是考试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星期一就要考试,今天明天都是四节连堂,任课老师至少会让你做一套题。我说过,只要你能把做练习当成考试对待,就一定会有用。考完试以后,咱们就会让部分同学组成一个专门打扫卫生的小组,哪里脏去哪里。还有前面的那部分同学,要求是只能进步,不能退步。从年级名次来看,你要是退步一个名次就给你一棍子,有同学退步能退50个,有同学能退100个,到时我就把它分开,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给你几棍子。前面的说服教育已经说了半年了,所有的理论知识也已经教完了,后面就差管理了,整天和风细雨的教育,再不打你,我就对不起你的父母了。我和你们父母之前也有过协议,可以随便打,打不死就行。”
“轻声!那墙边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太阳,何小天就是太阳,离开吧,碍眼的太阳!”
“幸亏痱子粉替我照上了一层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听到你的话,你一定可以看到我脸上羞愧的红晕,我真想遵从礼法,否认那晚做过的事,可是这些虚文俗礼,现在只好一切置之不顾了!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是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是也许你起的誓只是一个谎,人家说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温柔的小朋朋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俊秀的李朋啊!我真的太痴心了,所以也许你会觉得我的举动有些轻浮,可是相信我,朋友,你会知道我的忠心远胜过那些善于矜持作态的人,我必须承认,倘不是你趁我不备的时候,偷听了我的真情的表白,我一定会更加矜持些的;所以原谅我吧,这黑夜泄露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诺看作无耻的轻狂。”
“姑娘,凭着这一轮耀眼的灯泡,我发誓——”
“啊!不要指着灯泡发誓,他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停电的几天,你要是指着他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会像他一样无常。”
“那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何小天猛地一哆嗦,睡梦中坠下了高墙。
一觉醒来,已经是12:12,教室里只还有李朋和吴珍珍在后排轻声暧昧。他算算时间,这一觉睡了将近十分钟,比中午在宿舍睡得时间都长,想想以后干脆带上枕头来教室算了,既省时间,又能彰显自己勤奋。
他回头看那二人,见他们说话时还要捂着嘴,时不时提防的抬头看自己一眼,生怕被第三者听见什么秘密一样。细细一想,自己在这里也确实够碍眼的,君子有成人之美,即便不能成人之美,也总比成为一个灯泡的好。于是早早地离开了。
中午的餐厅里依然是井然有序的队伍,如同镜头下的官民一家亲,在值班老师的视觉范围内天下一片和谐,杀人放火了然无痕,甚至于这些词语的存在都像是清水中滴入的墨汁,人人恨之不绝。到了下午,值班老师便全无踪迹,插队的场面又一如往常,窗口前围拢的人群人手一个盘子,恨不能凭厮杀掉所有竞争者来求得进场的机会。人只有在不与人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才能勉强作个人样,一旦处在竞争,人类的文明和谐全部抛诸脑后,好比男人深夜的誓言,全是多余。
何小天因为下楼时遇见两个女生手牵手滚下了楼梯,耽误了时间,因而到餐厅时已经没了买饭的机会,找王文强帮忙带了饭,吃完饭又同他一起去超市的小书店买书。
王文强因为丢了一本语文课本,没法背诵上面的文言文,因此需要买一本文言文的解析。
超市里灯火灰暗,因为不卖课外书,所以学生不多,狭窄的过道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看电视剧,嘴里不停的嗑着瓜子。
“有没有语文的文言文解析?”王文强问她。
妇女头也不抬道:“上午刚卖完。”
何小天瞥她一眼,不经意间约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细看,登时像见了阔别多年的仇家,呆站在那里。
红日中学旁边的红日双语在六年以前还不是单独的初中,也设有五年级和六年级,何小天就是在六年级那年转学过去的。那年他十一岁,刚出农村,因为穿着打扮老土,个子瘦小,时常会被同班的男生欺负,原本就内向的性格到后来就更加自卑,连与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为了避开同班的男生的挑衅,一到课间,他就会去学校的阅览室看漫画书。他当时最喜欢的漫画是《名侦探柯南》,原因是他的个子就像柯南一样矮,而他的梦想就是有天能像柯南一样聪明。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他又翻开了一本《名侦探柯南》,一页不等看完,忽然被人一把夺走,随即就是一阵连珠炮似的责骂:“不买别看!天天过来看书,你看这本书都被你看成什么样了!这么脏怎么卖!赶紧滚!”
当时整个阅览室的人都看着他,也有自己班的同学,也有其他班的漂亮女生,他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涨得通红,尤其是那妇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一个人抹了一脸屎一样的厌恶,像一把刀子当众把他剥得体无完肤。直到他走出阅览室,那个女人还在同另外一个女人埋怨着:“你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天天来看也不买。”
从那时起何小天就再也没敢去过阅览室,像宋国涛一样被欺负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着,直到初中结束。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那本书自己明明只看了一页。
“走吧。”王文强喊他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