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夜牵着她的衣袖走到软榻前坐下,捧起她的手轻轻揉着,一面淡淡问道:“既然符文是没用的,太后为何昏迷不醒?”
钟迟迟悄悄挪近他,往他胳膊上靠了靠,轻声道:“那抹额放在一种名叫染秋魂的药里浸泡过,那个药,同人体接触一个时辰才会起效,令人昏迷不醒,拿掉后两个时辰就能醒了。”
“染秋魂?”李长夜重复了一遍,皱起眉,“什么奇怪的药?怎么从来没听过?”
钟迟迟抿了抿唇,道:“我师父教过。”
他身子一僵,抬起她的脸,眸色微冷:“这药是你配的?”
钟迟迟摇头。
他深深地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迟迟,太后是朕的亲娘,朕虽然算不上孝子,可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害她!”
钟迟迟脑中一时昏乱,脱口而出道:“那个药对人无害”
“无害?”他陡然拔高嗓音,甩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站了起来,“骤然昏厥,不省人事”他狠狠吸了一口气,猛地压低声音,“你让朕怎么相信无害?”
他俯身用力捏住她的双肩,迫她对视,声音越发压下:“朕跟你说过,太后最近身体不好!你怨恨云安,朕不是帮你了?你觉得不够可以跟朕说,朕几时不依你?你为什么要拿太后的身子去设局?你有想过朕的感受吗?”
钟迟迟忙道:“不是我!我没有!”
他一怔,手也松开了。
钟迟迟抿了抿唇,继续道:“我要对付她,需要那么麻烦吗?”
他脸色渐缓。
她叹了一声,低声道:“就是李玉台,我也没对她动手,怎么会对太后……”
李长夜目光动了动,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将她搂回怀里。
见她没有抗拒,才松了一口气,细细碎碎吻在她额上,语气既欢喜又内疚:“是朕不好,朕不该误会迟儿……”
钟迟迟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道:“陛下也是关心则乱……那个药真的对人体无害,抹额已经拿掉,太后过两个时辰就会醒,最多就是受点惊吓,不会有事的,陛下不必担心……”
他“嗯”了一声,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静了片刻,轻声问道:“这药和符文,除了你,还有谁认得?”
钟迟迟心中一紧,语气却作寻常:“杨月眠?”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钟迟迟犹豫片刻,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道:“除了他,我就不知道了,染秋魂虽然是杨月眠教我的,也不能保证没其他人知道,至于那个符文”她顿了顿,“且不说杏花林巫者至今下落不明,陛下的真人不也懂阵法?”
李长夜轻声笑道:“你猜道一的阵法是怎么学来的?”
钟迟迟抬头看他。
他抵住她的额头,低低地说了一个名字。
钟迟迟顿时愣住了。
他笑着亲了她一下,又问了一遍:“迟儿真的不知道是谁设的局?”
钟迟迟忙回了神,忍下心虚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问,摸了摸她的脸,起身唤进宫女伺候她洗漱,道:“你先歇下,朕再去看看太后!”
钟迟迟目送着他离开,心中不由一叹。
那个药,她确实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但是抹额上的符文
追魂阵的符文,恰巧有两人见她画过……
……
王太后果然在拿掉抹额两个时辰后醒了,这仿佛又证实了抹额上有邪祟。
李长夜没有说出抹额的实情,于是连王太后也不护着李玉台了。
第二日,云安长公主巫蛊案刚刚开始审理,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钟迟迟得到消息,顾不得同李长夜说一声,就跑出宫去了。
今天的长安城,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巫蛊案,江陵王府发生的事或许有人知道,但没人关心。
钟迟迟到门外时,只觉门庭冷落,显得格外凄清,想到自幼孤寂的李长暮,不由有些心疼。
冉都急匆匆迎出来,身上已经换了素服,不等钟迟迟询问,便道:“郡王还在软风庭,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出来,滴水未进,娘子快去劝劝吧!”
昨晚到现在,其实也没多少时间,饿不死人。
钟迟迟慢下脚步,问道:“昨晚上的事?”
昨晚她到昭庆殿的时候,一眼扫过去,觉得少了什么,只是后来就被其他事抓去了注意力。
一直到今天江陵王府的消息传来,她才意识到,昨天昭庆殿中赴宴的皇亲国戚中,没有李长暮。
“是……是亥时发现的”冉都叹了一声,“原本郡王和王妃是要进宫赴宴的,临出门的时候却找不到人……府内都找遍了,又去府外找,郡王亲自到了外面找,找了大半夜……池子里浮起来,才有人看到……实在没想到……”
说话时,已经到了软风庭外,钟迟迟停住脚步,犹豫着见了李长暮该说些什么。
冉都抬袖按了按眼角,低声道:“这阵子王妃一直郁郁寡欢,郡王为了哄她开心,特意打了一套玛瑙头面,想要今天送给王妃,才去取了回来,就见不到人了……”
钟迟迟听得也有些心酸。
她勉强还有个杨月眠,李长暮是真正从小到大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子……
“我进去看看!”钟迟迟叹了一声,正要进去,却听见了李长暮的脚步声往外而来,她犹豫着收住了脚步。
须臾,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还穿着紫色的郡王常服,大约是昨日换上要进宫赴宴的装束,只是经过一夜后,已经又乱又皱。
人也是难得的不修边幅,既狼狈,又憔悴。
只在看到她时,幽沉眸底缓缓聚起一丝微光,苍白的唇微颤,嘶哑地唤了一声:“迟迟……”
钟迟迟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叹道:“节哀顺变……”
他牵了牵嘴角,道:“这个变,我不顺。”
钟迟迟怔了怔,不明所以。
李长暮没有为她解惑,神色一敛,朝冉都点头道:“备驾外出!”
钟迟迟顿时眼皮一跳:“你去哪儿?”
李长暮冷冷一笑:“我去问问李玉台,昨天到底同秋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