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要你!”
李长夜自觉说这句话还是带了十足的真心的,可她只是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像是没忍住似的嗤笑了一声。
李长夜不以为意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转了话题:“上次曲江宴没去,三天后重新宴一回,你还是得给寡人乖乖出席!”
钟迟迟趁他不备,把软剑捞回了怀里,睨着他道:“怎么非要我去?”
李长夜笑道:“你不去,寡人怎么选你为后?”
钟迟迟拿剑柄撞了他一下,道:“陛下不愿从郡姓世家里选后,不是还有侨姓、吴姓和虏姓吗?怎么非要连累我呢?”
李长夜面露讶异,失笑道:“原来小迟儿还懂这些啊!”
钟迟迟谦虚地笑道:“略懂!”
当世望族,合称为四姓。
四姓并非四个姓氏,而是指郡姓、侨姓、吴姓、虏姓四个士族集团,本朝立国主要依靠的山东郡姓和关中郡姓的拥护,因此后、妃多从郡姓世家中择娶。
但李长夜的父亲李让原本只是个闲散郡王,因此原配也就是如今的王太后并不是出自郡姓望族,只是后来做了太后,才勉强同山东望族太原王氏攀了亲。
李让继位后,为了巩固与郡姓世家的关系,曾贬原配为妃,迎娶京兆韦氏之女为后。
后来李长夜做了皇帝,手段堪称暴虐地屠了韦氏满门,这件事人尽皆知。
虽然如今朝堂上仍旧以郡姓子弟为主,可要他在郡姓中选后,这厮多半是有些膈应的,单看他独宠商女出身的云妃就知道多不给世家千金面子了。
李长夜又黏了上来,搂着她低声道:“选后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太液池畔春色正好,寡人想邀迟迟一同赏春……”
“赏春还是赏美人?”钟迟迟似笑非笑地睨他。
他低低一笑,双唇摩挲着她的脸颊,道:“迟迟赏春,寡人赏美……”
“迟迟身份卑微,怕遭人奚落……”
“寡人陪着你!”
“陛下的美人会打人……”
“谁敢欺负你,寡人给你做主!”
“那我要是欺负了别人呢?”
“寡人袒护你!”
“陛下”
“陛下!江陵郡王求见!”高福在外战战兢兢地禀道。
李长夜怀抱美人,轻言细语得正惬意,冷不防被这么一打断,立即就是一声冷哼,心情顿时不愉快起来。
钟迟迟轻笑道:“陛下今日阵仗太大,倒是叫长暮哥哥担心了!”
李长夜语气凉凉道:“是该给长暮找个王妃了,闲得他没事总担心寡人的迟迟!”
钟迟迟突然想到什么,“噗嗤”一笑,柔媚地环住他的脖子,笑语盈盈道:“我唤他一声哥哥,陛下又是长暮哥哥的哥哥,倘若我与陛下”
她语声一停,柔软双唇吻在李长夜的唇角,低声道:“以后同长暮哥哥,该如何称呼呢?”
李长夜被她撩拨得心花怒放,哪里还记得吃李长暮的醋,把她按进怀里,正要狠吻一番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门外响起高福惊慌的喊声。
钟迟迟抬起头,依旧搂着李长夜的脖子,在他怀里直跪起身,望向门口。
李长暮一边甩开高福的拉扯,一边大步朝里闯入,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待看到两人亲密相拥的姿势时,脚步陡然停住。
钟迟迟笑了笑,低头摸了摸李长夜的脸,道:“陛下,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入宫陪伴陛下!”
李长夜捉住她的手不舍轻吻,道:“急什么?陪寡人用过午膳再走!”
钟迟迟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宝剑,下了床,整了整衣饰头发,步履盈盈地走到了李长暮身旁,与他一同施礼告退。
直到两人都走没了影,李长夜还歪在床榻上出神地凝望着。
这模样看在辛别眼里,觉得实在是
太丢人了!
辛别忍不住出声道:“陛下”
“辛别!”李长夜恰巧同时喊了她一声。
辛别立即放下满腔小心思沉声应道:“在!”
“你亲自跑一趟!令崔离速归!”他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说。
辛别心中一惊,又听到他叹了一声:“再不回来,朕可要拦不住人了!”
“可是属下走了,岂不是陷陛下于险境?”辛别紧张地问,刚刚的满腔鄙夷顿时消失无踪,只剩恻然一片。
原来陛下是这样忍辱负重……
李长夜抬头时,恰巧看到辛别一脸的挣扎和同情,不禁乐了:“你和钟迟迟之间,还差一万个朕呢!留下有什么用?”
……
“你不是要去洛阳吗?怎么又进宫了?”李长暮蹙眉问道。
乔渔一看他这责问的架势,就忍不住跳出来为钟迟迟辩解:“不是迟迟要进宫,是那个皇帝带了一百多人来堵我们,迟迟只好跟他回去了!”
说完,乔渔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困惑地望着钟迟迟。
“你在试探陛下?”李长暮神色凝重。
不用钟迟迟多作解释,他也明白过来了。
钟迟迟刚出长安,李长夜就得到了消息,羽林百骑倾巢而出,可见大明宫里早就盯上了她。
如果李长夜只是认定她为盗剑女贼,还不至于动用这个阵仗。
“也不能说试探吧!”钟迟迟笑道,“我是真的要去洛阳,不过也做好了被拦下的准备”她似真似假地一叹,“亏我差点就信了他呢!”
现在看来,李长夜应该一直怀疑甚至有可能坚信她与承欢殿行刺案有关,因为没把握抓住她,才与她虚情假意地周旋,甚至各种冒险安抚她的疑心
钟迟迟看了看手中的剑,笑道:“虽然去不了洛阳,不过也是有收获的,至少把柳儿拿回来了!”想起那天浴堂殿赏剑的情形,钟迟迟不禁有些佩服李长夜。
这么不怕死,也难怪他能上位称帝!
乔渔疑惑地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柳儿?”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剑身陡然出鞘。
“真是柳儿啊!”乔渔惊讶地看了一眼剑鞘,“怎么配了这么个剑鞘?”
钟迟迟抽了软剑出鞘,把剑鞘随手往地上一丢,心疼得乔渔急忙去捡:“这可值不少钱呢!”
钟迟迟笑道:“那就送你了,我的柳儿可受不了这委屈!”说着,她手持软剑,手腕随意地翻转了几下。
初时如狂风摧柳,动作缓下后,又如清风拂柳,剑光如缕,美不胜收,却不等人看得尽兴,就恢复了纤直模样。
李长暮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软剑,又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洛阳?”
“打算去了啊!”钟迟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腰际,片刻后,一只黑色的蚂蚁爬到了她手指上。
她将蚂蚁递给乔渔,又将软剑藏进了中空的丝绦内,这才得空继续回答李长暮,“要是李长夜不拦我,当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