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燕去上班了,林振兴直接捏住七寸,你不上班也行,反正没饭吃别来找我,我也没有。这不,三两下把刘三燕扔公共厕所去了。
别瞧着只是一个临时工,可事情多得要命,这里归你弄,那里也是你的责任。
不干就是态度不好,领导喊过去噼里啪啦的训话,“刘三燕同志,你思想不端正,态度不积极,怎么着,瞧不起公共厕所?觉得这工作又脏又臭?”
刘三燕在心里第二百二十二遍的咒骂,可面上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陪着笑脸道,“哪里?刚来要适应一下。”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骂我。”训话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不满,手指着地面,“到了这儿就要遵守这儿的规矩。”
“嗯嗯嗯。”刘三燕连连点头,极力忍住鼻子里飘进的味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她多么的想感冒,想鼻子不通气。
训话人斜斜的瞥了她一眼,“实话告诉你,前段时间,有个大记者来咋们这儿体验生活,贴近群众,人家都不嫌累,你一个临时工挑三拣四,简直不像话。”
刘三燕:你可真能吹,记者除了上茅厕外,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来闻臭味吗?
除非那人神经了,不晓得自己在干啥。否则,哪有正常同志放着体面的工作不要,跑来公共厕所上班的。
被认为神经的田胜利同志在厨房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他身旁的大厨师毕长征眼疾手快地把他的脑袋扒到另一侧,喷嚏紧随其后如约而至。
好险,口水差点进锅里了,这盘菜可是他吵着自己吃的,让别人的口水留进去算怎么回事。
“胜利同志,你是不是感冒了?”
田胜利捏捏鼻子,“没,头不疼也没发烧。”
“那就好,要是感冒,在家歇几天再过来,反正你也不急嘛。”
田胜利昨天又换了一个“工作岗位”,跑国营饭店给厨师打下手。归功于他大记者的身份,以及曾经发过的豆腐块文章,每每在更换工作时,总是异常顺利。
“胜利同志,你好好的一个记者,跑我们这儿个小厨房呆着,不憋屈呀?”毕长征手里颠勺,眼睛却隔一会打量田胜利一次,现在的年轻同志,他真是搞不懂,都不晓得他们到底咋想的。
“毕同志,工作不分贵贱,职位没有高低,哪怕是掏粪工人,也在为人民服务。”田胜利一本正经的回答。
毕长征,“……”胜利同志呀,我还在炒菜了,亏你还是个文化人,说话就不能挑个时候,就不能含蓄点?
难怪跑来厨房,指不定在单位被挤兑的没地呆。
不过,那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丁一惊奇发现,林振兴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平时见到她,再也不像以往,总是板着一张脸,搞得就跟自己对不起他似的。
说起话来,和声和气的,哪怕她用沉默或者背影代替回答,他下次照打招呼不误。
这个认知,大大的惊住了她。
不,是吓住。
头一次觉得他吃错药了,可药总不能天天吃错吧,药效也没那么长。
葫芦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再见林振兴时,总觉得他的笑容下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让她惊掉要求的不止这一个,刘三燕竟然去工作了,工作地点任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打扫公共厕所。
天呐,这夫妻俩唱的哪一出?
丁一警惕心猛涨,不安好心的人,只要你敢伸爪子,我就敢剁手。
对有些人就不能客气,你客气他以为你怕他了,行事起来更加的肆无忌惮。
对林振兴的示好视而不见,默默的警告,别打我的主意,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林振兴听不到她的心声,但是可以看到她的脸色,知道她没把自己当回事。很郁闷,这孩子咋啥话都听不进了,他好歹也是她的父亲,都这样放低身段了,她还想让他怎么样?
用目光谴责刘三燕,瞧瞧,都是你干的好事,搅得一家人不齐心,很仇人似的。
刘三燕气个仰倒,现在怪我咯,当时怎么不说啊,要不是你不把贱蹄子当回事,她又怎么可能随意作践她。
俩人在空中打眉眼官司,丁一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开。
日子一天一天过,秋风扫落叶,慢慢的树变秃了,寒冬迫不及待的肆略大地,人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加,厚重的棉袄穿上时,雪花正呼啦啦的在空中热舞。
安静了几个月,丁荣发又坐不住了。
裹着厚棉袄,佝偻着腰,两手插在袖子里,跑供销社旁边的大树下面等丁一。
寒风呼啸而至,挺拔的树干岿然不动,柔弱的树枝晃晃悠悠,趁机抖落在上面歇息的积雪。
树下的丁荣发被砸个正着,沐浴在扬起的雪花种,他打个寒战,妈呀,冻死他了。
丁一穿着厚厚的袄子和棉裤,外面是灯芯绒面料做成的裤子和上衣,红通通的,活像个移动的灯笼。
她从小怕冷,穿得比常人多一两件,这不,走路都成问题,人家身轻如燕,她像坠了个秤砣,两只胳膊都贴不到裤缝,真真表现了一步一个脚印。
丁荣发瞧得直乐,妹子走路跟鸭子似的。
丁一遍丁荣发努嘴,去那边说,这附近人来人往,还都是供销社的同事,让他们见到自己跟丁荣发在一起,鬼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丁荣发紧紧身上的衣服,点点头,转身小跑着离开。
运动让人发热。
丁一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丁荣发面前,两手放在嘴边直哈气,两脚不停的在地上使劲剁,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瞅着丁荣发单薄的棉袄,五颗扣子掉了三颗,她哆嗦着道,“你冷不冷啊?穿这么点。”
“就这一件袄子,穿了四五年了。”丁荣发开始卖惨,妹子是个善心人,这招对付他最有用。
“供销社有新袄子,你去买一件,质量还不错,特暖和。”
“倒是想,但是,”丁荣发双手一摊,红彤彤的手掌心上落了几片雪花,“没钱。”
丁一瞅了他半晌,“你又想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