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梦境中,狂风呼啸,刺骨的寒冷。但是光芒,仍然在那里释放着温暖。“坚胜……?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海澜在心底告诉自己。联想到这些日子来坚胜的表现,海澜知道她的确可疑。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坚胜会变成业因兽。她无法接受,那个曾经和她并肩战斗了十多年之久的行星守护者,现在会变成业因兽。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坚胜……不是其他人?”
“因为无法逆转的悲伤,心中的执念。”秀然说道。然后,金光缓慢地退去,海澜从梦中醒来,浑身冰冷僵硬而颤抖着。她猛地从方才平躺着的地面上站起来,“坚胜!”她大声呼喊着坚胜的名字。尽管她还是不知道刚才秀然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她也知道梦境并非什么可以信任的东西。而海澜也一直认为秀然早倩多年前与撒旦的那场战斗中死了,但假设他还没死的话,那么他说的话十有是正确的……海澜相信他。坚胜确实有问题。而现在,只要坚胜能够给予她简单的一句回应,都能让她心安……
可是,坚胜没有回答。“坚胜……坚胜?”在寂静的黑夜中,她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海澜的心中立刻充满恐惧,她猛地跑向先前坚胜入睡的那个角落,但那里却空无一人。“坚胜!”她大吼道,与之相应的狂风嘶吼,也愈加猛烈。
黑暗……她感到背后猛地一阵凉意,立刻转过身,看见一个身周散发着更为浓重的黑色阴影的身影正缓缓向自己毕竟。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但那张脸,海澜明显认得出来。坚胜……联想到先前秀然在自己梦境中说的那番话,海澜顿觉不妙,在坚胜挪动脚步朝自己走来的同时,拿出能量碎片,穿上了铠甲。
她开启夜视模式,终于看清了此刻坚胜的面庞。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脸上的阴郁比先前更为沉重……她的身体四周,时时刻刻有看得见的黑雾环绕,她经过的地方,气温骤降,寒冷刺骨。她在黑夜中行走着,凄凉如鬼魅。在她的身上,此时开始浮现一层暗紫色的荆棘状物质,就和当年她穿上铠甲时的情形一样,但却比远比那时阴森可怖,也远比那时诡异扭曲……至此,海澜才终于发现,当时她和伊唯·斯格沃克在航天局的废墟中铠甲的那个铠甲人的身影,并非穿上铠甲后的坚胜,而是她化为业因兽后的状态……
倏地,坚胜朝她冲来。海澜愣了一下,立刻抬手格挡,蒸腾的黑雾立刻就同时环绕在她们两人的身边。海澜召出海音爪,眼见坚胜的下一轮攻击就要攻来,她却始终无法向她下手,只能不停地格挡她的攻击。随着坚胜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海澜觉得自己的真元力场很快也要撑不住了。最终随着一声轻响,坚胜破开了她的防御。海澜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身影,胸口隐隐作痛。下一秒,她跌倒在地上。
“坚胜……为什么……”
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业因化的坚胜没有回答她。她脸上的那些疤痕,刻满了她所肩负的悲伤与绝望……还有仇恨。海澜咬着牙试图从地面上站起来,但她知道,即便她们两个人再继续交战下去,她也无法对坚胜下手。
坚胜没有再攻击她。时间已经是凌晨,夜空的黑暗似乎稍稍退去了一些,但依旧阴沉得令人心痛。面前,那个曾经被他们叫做“坚胜”的业因兽,向后退了几步,周遭的黑雾消失了,变回人形,这会儿才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满脸惊恐地看着海澜,然后飞速向远处跑去。
“坚胜……”海澜嘶哑着喉咙叫喊着,但她的声音不可能再传递到那人那边。她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知道大难临头。
凌晨的夜空中,启明星出来了。海澜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先前被坚胜击伤的地方,此刻正在流血。先前她也曾经从银夏口中听到过关于另一例业因兽事件,但她从没想到业因兽会具有这么强大的攻击性……因为那个被叫做“虹翼”的业因化的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最后是他自己选择了灭亡的道路。
可是坚胜不一样。她给自己留下的那个伤口,现在仍在刺痛着……而她所爆发出来的杀意、仇恨,远远超过那个男孩。而且现在,连我她都可以杀害……如果跑到银夏他们那边去了呢?海澜在简单地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后,便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要找到伊唯·斯格沃克,也得把坚胜从毁灭的边缘拉回来。
现在,可能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吧……独立的恐惧,萦绕在海澜心头,她从未如此慌张。
弥霖逐渐发现这个世界,比他所知的更为黑暗。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世界中生存——哪怕跟着银夏。他们在街上四处游窜,躲避夜晚街道上那些危险的士兵。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正面与那些造乌组织的士兵产生冲突,而这时银夏就会把他护在自己的身后,自己穿上那副银色铠甲人,与那些士兵展开搏斗。每一次,弥霖都能在银老师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而每次战斗结束,他们逃跑之后,银夏都是遍体鳞伤。被他这样保护着而活下来,让弥霖愧疚。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弥霖就已经学会了不去依靠别人。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已经过世,他一直都是在孤儿院中长大的,但最后他还是离开了那家孤儿院——因为他不喜欢那种被人同情、被人帮助的感觉。他不想要依赖别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完成所有的事情,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酸甜苦辣。
他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或许还有两个模糊的剪影,但那只是从书上看到的名为“父母”的一种身份……他并没有自己曾拥有父母的实感,那也只是一种丝毫不清楚的映像而已……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学会了各种生存技能,以致于他比身旁的同龄人都要早熟,也造就了他现在这样的性格。
然而,即便他在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中学会了各种生活的技能,这些技能现在却没办法帮助他分毫。在他现在所身处的这个黑暗的社会中,所有的法律甚至伦理道德都行不通,他过去所拥有的那些技能,现在也全都派不上用场。他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跟在银老师的身后东躲西藏——他不仅厌恶这样成天躲藏的日子,更厌恶这样被人保护在身后,似乎是只有依靠他人才能活下去的感觉。
今夜凌晨,夜空中出现了启明星,弥霖知道夜晚快要过去了。然而曾经那样讨厌黑夜的他,此刻却更加害怕白天的到来。天亮之后,街上的行人会多起来,而士兵们也更加警戒,这对他们两人十分不利。但是夜晚总要过去,太阳总会升起,世间万物,他们都只能选择接受。
“弥霖,”走在他身旁给他带路的银老师这么说道,“最多只需要两天的路程,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到郊区那边了……那里的组织士兵会少一些,所以到了那边我们就安全了。”
“嗯。”弥霖简单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只是银老师想出来的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语而已——自从跟他开始逃亡以后,他一直都这么安慰自己。而弥霖也知道,只要他们还逃亡在外,被造乌组织的人追杀,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安全。
即便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弥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银老师说出口。他一直都不擅长与别人交谈……弥霖自己也知道这点,但他却有一副好嗓子——虽然他自己并没有这么觉得,但他身边听过他唱歌的人都这么评价他。因此,渐渐的,他开始尝试在唱歌的时候,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融入进歌声中,以歌声来宣泄自己的情绪,过往的悲伤……小学暑假的某一天,他听到了一首歌,歌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直接唱出了他的心声。用这首歌来表达孤独,倒是很合适呢……他想。
跟在银夏的身边,他也依旧是孤独的,倒不如他自己一个人行动。他跟着银夏,天天躲在漆黑的阴影中,白天东躲西藏,到了夜晚才赶出来赶路,还得躲过街上因为宵禁而对他们进行追捕的造乌组织的士兵。弥霖不知道在出了城市,来到外面的世界后,他们还要到哪里去。或许,银老师自己心里也没想好……他讨厌这样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觉。
凌晨的街道上,依旧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要换班了的缘故,在街上甚至连一名士兵都看不见——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最幸运的,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行踪。然而,弥霖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烦躁,看着银夏的侧脸,心中突然涌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就好像肠胃都扭曲抽搐成了一团……
“弥霖?”银夏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那种冰冷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也猛然让弥霖清醒了许多。他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然后,银夏说道“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给我唱首歌吧,听你们陈老师说你歌唱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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