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叶急忙赶到店里,霞姐和几个员工满脸喜色,大单意味着挣钱多,谁也不想跟钱有仇,她们迫切地等着豆叶拿主意。
李柯这次也是赶巧了。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一个剧组做发型师,聊天时说起最近筹备拍一部民国大戏,需要上百件旗袍,剧务组的人急得像无头苍蝇。
李柯马上请他帮忙联系,熟人好办事,李柯见到了负责人,详细介绍了白叶服装,对方竟然知道白叶服装这个名号,当即拍板,让他尽快去签合同。
豆叶听了李柯的描述,觉得可以做,但是大家肯定要忙一阵子。
霞姐很高兴,忙不迭地说不怕忙,闲着才要命呢。
签完合同,李柯和豆叶开始看剧本,查阅资料设计款式,霞姐亲自出马恭候着给女演员们量尺寸,一时间,大家都忙了起来。
豆叶又开始低烧,但她无暇去医院,每天硬挺着,李柯发现了,硬带着她去看了,一大通化验出来,医生的诊断模棱两可,给开了抗生素和维C,让她多喝水注意休息。
豆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既想把这单生意做到尽善尽美,更担心刘卓东。
已经又过去三天了,刘卓东那面既不见人,也没有一点儿消息。豆叶整夜整夜睡不着,嘴里起泡,眼睛发涩,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星期五,接回豆根,又跟他生了两天气,等把他送回学校,豆叶觉得自己就像是面临干涸的池塘里的鱼,随时都可能死掉。可是,她不能死,她还得挣扎着活下去。
终于,刘媛媛来了。
豆叶正在查阅资料,一件立领旗袍的盘扣总是弄不好,按照剧本中的描写:男主角一手揽着女主角的腰,一手解开这个繁复的盘扣,那里将有一个特写的镜头,所以这个盘扣必须特别精致。豆叶会做十三种盘扣,但是哪一个都不太理想,她想再创一种,能配得上旗袍的花色,更能配得上故事中男女主角深重的爱情。
刘媛媛坐在豆叶旁边,耐心地等着她。豆叶边跟她说话边看图寻找灵感,其实她很想问问刘媛媛知不知道刘卓东的事,但是不知该如何问起。
刘媛媛心里很难过。
那天从豆叶这里离开,她就开始给刘卓东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第二天,她终于知道了。
刘爷爷和聂奶奶生了兄妹两个,到刘媛媛这一代,是他们兄妹三个,不,应该是四个,还有一个柳卓南。不过,柳卓南的存在是个公开的秘密,一向不算数。
刘媛媛身体不好,刘卓西和刘卓东一直挺照顾她的。她通过刘卓东认识了豆叶,这几年她早就把豆叶当成了嫂子,当成了家里的亲人。在她看来,刘卓东和豆叶结婚只是早晚的事,她一直相信刘卓东有这个能力。
但是,从她目前得来的消息看,事情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京城几大家互相牵制互为利益,这次叶家丢了脸,叶秋山不惜出了血本,据说还动用了背后的支持势力,目的是挣回面子,顺带着打压刘家。
但是,随着事件的酝酿,叶家和刘家又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隐隐地,京城各方势力有一种要重新洗牌的趋势,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要分外小心了。
刘卓东和叶青的事,现在成了那些大佬们开始说话前的暖场小故事。至于豆叶,谁知道她是一颗豆子还是一片树叶子呢?
“豆叶……”刘媛媛叫了一声,豆叶扭过头,眼睛里全是祈盼。
“媛媛,你知道他,他怎么样了吗?”
刘媛媛看着豆叶憔悴的脸,看着她眼睛里期冀的光,不知该怎么回答。
豆叶的眼睛渐渐暗了,又看向屏幕。
刘媛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大舅把他关起来了,谁也不知道在哪儿,大哥也不知道。小哥的手机,那天被叶青拿去了,是她给你发的信息。”
豆叶绷紧了身子,静静地听刘媛媛说话。
“叶家和刘家一直挺好的,生意上互相支持,现在一闹,马上有人插进来,对刘家很不利。昨天开始,有人来集团查账了,这是很不好的信号,叶家也是这样,两家只能再次联合。”刘媛媛说得很慢,她在努力地让豆叶听明白。
“叶家有条件……”刘媛媛声音更低了,“让小哥跟叶青马上结婚。”
刘媛媛沉默了,她低着头,不忍心看豆叶。
好一会儿,豆叶问:“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很飘渺,刘媛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连忙抬头,看豆叶正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无悲无喜,刘媛媛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哀莫大于心死。
“最,最近,也许,也许过几天,我,我也不知道……”刘媛媛慌了,她连忙摆着手,躲闪着豆叶的眼睛。
豆叶竟然笑了,说:“你慌什么?”
看刘媛媛惊讶的样子,豆叶说:“这事,刘卓东不同意,谁也强迫不了他,他肯定是同意了。没事,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要大家都好好儿的,就没事。”
刘媛媛动了动嘴,想反驳豆叶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消息是妈妈跟她说的。是姥姥和妈妈亲自去劝的小哥,小哥点头了。
豆叶站起来,好像头晕了一下,她扶了一下椅子,然后到储物柜里拿出袋子,开始往里装东西。
刘媛媛跟着她,豆叶说:“这些东西都是刘卓东的,你帮他带回去,估计有的还用得着,要是用不着了,就扔了吧。他送的那些花我就留下了,养了这么长时间,都有感情了,给他,他也不会养。那些鲜花,我也没法赔他了,估计他也不会计较。”
刘媛媛看着忙碌的豆叶,心里很后悔,她觉得自己真是多嘴了,今天就不该来。
豆叶收拾到卧室,开始往袋子里装那些玩偶,跟刘媛媛说:“你看这些小东西,好几年了,那时候我们才认识没多长时间,全是逛庙会得的奖品,挺可爱的。”
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装满了三个大袋子。每件东西都记载着一个甜蜜的故事,现在这些甜蜜一次性地凝结在一起,成了致命的毒药。
“豆叶,别……”
“媛媛,求你了。”豆叶低声说着,把三个袋子都塞到她的手里,推着她往门口去,“你先走吧,以后再来玩,我还有事,特别忙。”
刘媛媛的眼泪掉下来,她用力倚着门,一声声地叫着豆叶。
豆叶对她笑着,说:“真的,我忙着呢,这次是个大单,要是到时间完不成,我要赔偿的。”
刘媛媛从豆叶的眼睛深处看到了泪光,她不再坚持,提着三个大袋子,出了门。“嘭”的一声,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屋里传来豆叶压抑的哭声。
豆叶靠着门坐着,天好像黑了,又好像亮了,电话响了很多遍,门也被敲响了很多遍,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一直没睡。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听到有人用钥匙在开门,然后她和门一起被推开了。
来的是房东和李柯。
看到是他们,豆叶眼睛里泛起的神采又消失了。
李柯看到豆叶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把她扶起来,房东也很惊讶:“小王,是不是病了,怎么坐地上了?”
“没事,可能发烧了。”豆叶努力站稳,对房东笑着,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豆叶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的。
房东阿姨看看李柯,她认识刘卓东,但不认识李柯,她敏感的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故事,但她一向不是个爱找事的人,对豆叶笑笑,说:“有事一定说话啊。”
等房东的脸一消失,李柯急急忙忙地把豆叶抱到沙发上,给她搓手,搓脚。他觉得豆叶浑身冰冷僵硬,活像店里的那些模特人偶。
“豆叶,你这是怎么了?”揉搓了一阵,李柯自己开始冒汗,他有点儿害怕,“我送你去医院吧,这样不行。”
豆叶无力拒绝李柯的揉搓,但是她不想去医院,努力睁开眼睛,对李柯说:“没事,谢谢你。”
“到底怎么了?”李柯又急又气,“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
豆叶闭上眼睛,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脸色不再是那种死灰色,感觉好多了。
李柯给她拿来一杯温水,豆叶接过去,手哆嗦着,根本端不起来,李柯用手托着杯子,帮着她喝了几口水。
豆叶对李柯笑着,说:“谢谢。我很饿。”
李柯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让她躺在沙发上,去卧室找来枕头给她枕好,用薄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去厨房,开始熬粥。
豆叶躺在沙发上,身上暖了,但是心里依然很冷。
听到有钥匙开门的那一刻,她曾幻想是不是刘卓东来找她了,呵呵,竟然不是。也不知他在哪?看到刘媛媛拿的那些东西,他会不会生气?勉强跟叶青在一起,他天天得洗多长时间的澡啊?也许,慢慢儿就会习惯了。她查过精神洁癖这个病,能治好。
李柯默默地看着豆叶,她侧躺着,本来就很纤瘦的身体好像更瘦了。她睫毛颤动着,左眼的泪水流过鼻梁,跟右眼的汇合在一起,流进了她鬓角的头发里,又落到枕巾上。
剧组那边想让他们再做一件婚纱,李柯答应了,他开始联系豆叶。
打手机,不接。打座机,也不接。打刘卓东的手机,关机了。到豆叶这里敲门,没人开。
李柯越来越焦急,他想不出豆叶会去哪儿,又不敢让霞姐她们知道,大家手头上的活很多,那些女人要是知道找不着豆叶了,不定会乱成什么。
绕了很大的弯子,他才从一个同学那里知道刘家要和叶家联姻,刘家的人不是刘卓西,因为他钻在美院的画室里,好几天都没出来了。
李柯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刘卓东带着豆叶私奔了,但是,他知道豆叶不是那么任性的人,她弟弟还在学校,店里还有这一大堆事,她不可能一走了之。但是,就是找不到她。
李柯知道豆叶的朋友,他没有李娇的电话,倒是有刘媛媛家的座机,那是一次她带人来做衣服时留下的。
拨了几遍,一直都告诉他刘媛媛去医院了,不在。
直到这次,刘媛媛回来了,她很确信地告诉李柯,豆叶肯定在家里,还拜托他赶紧去看看。
看着豆叶,李柯很心疼:刘卓东还是抛弃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