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时年启动车子,沿着马路慢慢朝前面开去。
云裳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倒车镜看向坐在后排,表情呆滞的二丫,“二丫,你来找顾二哥到底有啥事儿”
二丫晃了下脑袋,道,“有重要的事儿”
就在云裳担心二丫是不是真喝多了,问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时,就见二丫身子前倾,脑袋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尽量靠近顾时年,语速缓慢地道,“顾哥哥,还有,云裳,你们信托梦吗”
大概是担心两人给她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二丫问完这话,又赶紧摆着手解释,“我不是搞封建密信,我就是,就是最近总做梦,梦到顾哥哥,梦到云裳,还梦到好几年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人给我托梦,可我天天做同样的梦,我担心你会出事儿”
二丫说到这儿,皱着眉头停了下来,好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似的。
云裳转过头看向窗外,在二丫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之前还跟顾时年讨论过二丫会用什么方式说起自己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事情,当时她就说过,二丫说不定会借口做梦,给他们一点提示。
果不其然,二丫一开口就提到了托梦。
云裳隐晦地朝顾时年打了个眼色,闭上眼睛装睡,把场面交给了诱饵顾时年。
顾时年嘴角抖了抖,见云裳真的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好忍着膈应跟二丫搭话。
“你都梦到啥了”
听到顾时年的声音,二丫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一双眼睛在幽暗的车子里格外明亮,“顾哥哥,我梦到云裳有神经病,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她会害死你的”
听到这话,顾时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阿裳没病,她不会有事的”
顾时年话未说完,二丫就一脸愤怒地反驳道,“她就是有病我都,我都梦到了在梦里,你下半年当上营长了。云裳这个废物,打小在军区听着枪炮声长大,竟然被大爆炸被吓出神经病她得病不好好在家呆着,竟然跑出去害死了你”
“嗤啦”
听了二丫最后几句话,顾时年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说什么”顾时年白着脸,眼底闪过惊慌之色,他回头紧紧盯着二丫,声音冷凝地问,“陈同志,你刚刚说阿裳看到爆炸现场了”
在问话的同时,顾时年心里闪过巨大的恐慌。
他又想起上一世两家人出事时,云裳惊吓过度后凄厉的尖叫声,以及她整整一个月不敢见人,不能开口说话的样子。
当时医生说过,云裳心理受到巨大的创伤,又因为年龄太小,无法自我调节,要是不篡改她脑海中那段最血腥残忍的记忆,她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化,最终精神方面也会出现问题。
当时云裳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无奈之下,他和爷爷只好找心理医生篡改云裳的记忆。
云裳恢复健康后,医生也提醒过他,千万不要让云裳受到刺激,否则她那段沉睡的记忆会随时苏醒。
而二丫刚才却说,云裳是被爆炸现场吓到了,这也意味着,在二丫经历的那一世,他的阿裳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又想起了恼还真出那段残忍至极的画面。
并且,她还因为那段血腥残忍的记忆,再次自我封闭起来,成了人们眼中的神经病。
想明白这些,顾时年手脚都不自觉颤抖起来了。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云裳,眼底泛起一片又一片的红意,嘴唇也小幅度的哆嗦着,心脏更是像被一直大手握住,生拉硬拽出胸膛,疼的他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在二丫活过的那一世里,他的阿裳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想起了前世父母兄长惨死的模样,而造成这一惨剧的凶手,是她最信赖的爱人的生物学父亲。
而她却忘了父母兄长的仇恨,跟凶手的儿子在一起了。
面对这个荒谬而残忍的现实,阿裳当时心里该有多煎熬
也难怪她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肯面对现实。
在二丫的讲述里,阿裳发病之后,还跟他有过纠葛,而他或许也因为阿裳出了意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阿裳一辈子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是件好事,依照白家人对她的疼爱,即便阿裳糊涂一辈子,白家人也能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可要是白家人治好了阿裳,让阿裳知道他因为她出意外的消息,她一定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到时候,说不定她连最后一丝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顾时年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强行控制住心里惊恐难安的情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好奇看过来的云裳挤出个笑脸,启动车子,掉头往二丫住的招待所开去。
云裳看出顾时年的情绪不对,但碍于后座的二丫,她也不好询问顾时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车子开出的方向不对,云裳坐直身子,好奇的问,“顾二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送陈同志回去。”顾时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又干咳一声,给云裳解释道,“阿裳,间不早了,连里今儿有例会,我得尽快赶回去。”
云裳抬腕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快七点了,也不再打扰他开车,转头对后座昏昏欲睡的二丫道,“二丫,我和顾二哥晚上都有事情。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儿再跟顾二哥过来找你说话。”反正在把你上辈子的经历全部套出来之前,你别想回去。
二丫这会子酒劲上头了,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胡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把二丫送回招待所,顾时年马上调转车头,快速朝军分区驶去。
等到顾时年把云裳送进军分区,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进了文工团大门,这才上了车,握紧拳头连捶了好几下方向盘,启动车子,再次朝二丫所在的招待所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