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七天长假,同学们大多数回家了,颜伊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没回去,因为离家实在太远了,来回在路上就得花两天两夜时间。颜伊忽然发现,她从上中学起就开始远离家乡,而且越来越远……但她坚持不愿活得像乡愁诗里写的那样哀哀戚戚,久而久之,最初不安的远离变成了一种习惯的孤单,她在这些孤单的日子里,渐渐懂得了人与人之间最终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放假了,颜伊除了去吃饭,其他时间就在宿舍看看书,偶尔会到智园里的网吧上网。她正在食堂吃饭,手机突然响了,是祝羽深。她有些惊喜,但又有些生气他现在才打电话给她。
“喂,你在宿舍吗?”
“不在。”
她语气很淡,透着明显的不满。
“那你在哪里?有些事我想见面跟你说。”
“哦,你想躲开就躲开,想见面就见面。这也太霸王条款了吧!”
“我知道你可能听说了什么,也能猜到你会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听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你说清楚,再下定论?”
“那你为什么今天才打电话给我,早几天干嘛去了?”
“之前被突发事件搞得焦头烂额,我想把事情处理好,再跟你解释,也算有个交代啊!”
“你是做了亏心事故意躲着我吧!哼!”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别瞎猜好吗?你在宿舍吧?我来找你。”
“不在,你别来!”
“你回家了?”
“对啊,难道傻啦吧唧地在宿舍里盼着你?”
颜伊撒了谎,她不想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祝羽深一开始不太相信,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后来他就在电话里向颜伊解释了醉酒事件的大致经过。
原来祝羽深在巷子口碰见颜伊和杨旭的那天傍晚,叶凌来找他,说她跟于照分手了,心里不痛快想找他聊聊。正好当时祝羽深心里也有点烦,于是两人就到一家酒店包了个房间喝酒唱歌去了。他说他们也就互相倒倒苦水,唱唱歌,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喝醉了,但祝羽深说他们之间绝对什么也没发生。结果第二天叶凌的妈妈正好到C市出差,想顺路看看叶凌,就发现她和祝羽深在酒店喝醉了。
虽然叶凌极力帮祝羽深澄清,但是她妈妈不依不饶,说叶凌的名誉受到了负面影响,非要让祝羽深和他家长当面道歉。祝羽深和父亲关系一向不太好,当然不肯。所以叶凌妈妈就闹到祝羽深学院去了,让学校领导主持公道。闹了几次,最后在学院领导的调解下,祝羽深爸爸和叶凌妈妈在电话里沟通达成协议,赔了一部分精神损失费给她;而且祝羽深写了检讨书,还被记了警告处分。如此,这场醉酒风波才算过去。
虽然颜伊也因为怀疑祝羽深和叶凌而气愤难当,但最让颜伊生气的是他没有及时给她一句解释。现在事情也算真相大白了,可他的解释来得太迟,让她有一种被忽略的失落感,所以她仍然有些气不过,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
第二天早上颜伊去食堂买了早饭回宿舍,经过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篮球场时,看见里面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了,还有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应该出了什么事。果然不出所料,她问了从里面看热闹回来的两个女生,据她们说,是昨天晚上有个女生跳楼了,虽然楼层不高,可是伤着头部了没抢救回来!具体原因还在调查,据知情的室友反映,好像是因为和男朋友闹分手……
颜伊顿时觉得心慌慌的,毕竟从来没有类似的悲剧事件离她这么近过,而且跳楼的女生就和她住同一栋楼!回到宿舍,她突然发现她住的五楼没几个宿舍有人,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平时她总嫌弃周围太吵了,此时却特别怀念那种熟悉的热闹带来的安全感。
虽然颜伊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面对寂静的宿舍楼,她就有种莫名的恐惧,又联想到跳楼身亡的女生昨天还在这栋楼里生活,而现在鲜活的生命已经成了冰冷尸体,她甚至想象出了一副血肉模糊的躯壳就躺在眼前……恐惧之余,她也深深地为逝者感到不值,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竟然不念父母养育之恩,就为了一场失败的恋爱白白丢了性命。
晚饭后天色渐暗,颜伊一个人待在宿舍,觉得周围安静得令人有点窒息。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骗祝羽深说已经回家,要不然就可以找他了……天知道她多想找个人说说话,赶走这可怕的寂静!她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可一时又不知道打给谁,正犹豫着手机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定定神,看见是祝羽深打来的,又忍不住一阵激动。
“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
刚接起电话,虽然祝羽深有点油腔滑调,却让她觉得很受用,因为她刚才确实正在心里念叨着他。
“咳咳,谁想你了?真是自恋狂!”
“哎,还在生气啊?”
“才懒得跟你生气,浪费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想不开,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来,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要打光棍了……”
“哎,打住!你想多了,别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边际的事!”
“可是真有身边的同龄人殉情啊!诶,今天下午我听说一个惊天新闻,智园有个女孩子跳楼自杀了!好像就是因为失恋了想不开……”
祝羽深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完全没了刚才的玩笑口吻。
“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我当时一听智园就想到你,还想起你堵气不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竟然会跳楼,那男的是有多混蛋,多让她绝望啊……”
“哼!就不要对别人评头品足了,你不也半斤八两!”
“哪有啊!我可是每回都知错就改,你要对我有信心啊!倒是你可千万别学反面教材啊,不管有多生我的气,也不管我做了多混蛋的事,你都要过得好好的!要不然怎么看我把肠子都给悔青呢,你说是吧?”
颜伊本来挺感动,但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两人聊了一会儿,颜伊感觉好多了,挂掉电话坐下来,翻开前两天从图书馆借来的《平凡的世界》。
后来她去了趟卫生间,冲水的时候,听见轰隆隆的水声震天响,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流滴落的声音也似乎带着诡异的脆响。于是她又开始觉得宿舍楼安静得吓人,她望望窗外,发现连月明星稀的天空好像都透着阴森。她坐回书桌前,居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鼓般一般,她还是很害怕这要命的寂静!要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样,可是谁让她现在知道有人从这栋楼跳下去一命呜呼了呢!
她实在受不了这寂静带来的压抑感,赶紧又打了电话给祝羽深,希望跟他说说话能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怎么,这么快就又想我了?”
“呃,是啊!想跟你说说话。”
“那你想聊点什么?”
“嗯,什么都可以,反正别**静就行……”
颜伊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打住。
“诶,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安静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此时关切的声音,颜伊突然好想好想见到他。
“我,我只是突然,好想看到你啊……”
“难得听到你说出这么高糖分的话,估计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可是你就算现在坐上飞机,也不能马上见到我啊,过几天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其实,其实我在宿舍里……”
“啊!真的?”
“真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好恐怖!”
“那,那你干嘛跟我说你已经回家……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我马上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