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羽深拿过颜伊手里的《神雕侠侣》翻了翻,表情里隐隐有一丝哀伤,她知道那是因为睹物思人,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于是只好静静地着看他。
他微微上扬的眉毛浓密而规整,眉骨下略显深邃的眼窝里双目低垂看着书,台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衬出他又直又挺的鼻梁,嘴唇抿着好看的弧度,下巴微微向前凸起。颜伊第一次发现他的长相还有几分英气。
“这是我妈生前很喜欢的一部书,她总翻来覆去地看,后来我也看过,也喜欢看。”祝羽深终于缓缓开口,但视线没有离开手里的书。
“为什么喜欢?”
“我妈之所以喜欢,可能是因为杨过对小龙女一辈子都深情不改吧,我也挺佩服他那么专情。除此之外,我觉得他跟我的情况差不多,有个糟糕的爹。但他却在逆境中长成了正气凛然的大侠,这一点值得学习。”
“看来,你受杨大侠的影响还不小!”
“受他影响也比受我爸影响强吧!”祝羽深一边说一边随手翻着书,目光随着书页流动,但脸上却明显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
颜伊回想着她所认识的祝羽深,开朗大方,有点喜欢贫嘴,可是对朋友也很热心,还的确跟电视剧里杨过的性格有几分相似。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想不到此时祝羽深也正好抬眼看她,两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颜伊心口突然一紧,然后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还没看够啊!呵呵,我好看吗?”祝羽深也笑了。
“啊……你还真是自恋到了一定程度!”颜伊觉得他有些莫名奇妙,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说着话就气鼓鼓地站起来走出了他的房间。
“哎,别生气嘛,你不看书了吗?”
“不看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颜伊说完关上了房门。
“嗯,那你先休息,我修改完这幅画就睡。”
颜伊有点认床,睡得不沉。到半夜以后,似乎听到有人打开房门的声音,她心想这房子里只有她和祝羽深,他这时候进来想干嘛?于是她故意装睡。之后她感觉有轻微的呼吸扑到脸上,近得就快要挨到她的嘴唇了,她紧张极了,心想如果他敢碰到她的话,她就一巴掌抽过去。但过了一会儿,祝羽深却并没有再靠近,而是伸手拉过薄薄的被子盖住她的肩膀和手臂,之后就开门出去了。这让颜伊又意外又感动。
颜伊第二天上午回到学校时已经九点多了,她直接去了教室里自习。她老远就听见教室里有热闹的说话声,原来娟子、贺娇和周敏都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他们本来正在说笑着,看见颜伊走进教室,他们纷纷掩住嘴,笑声也低了许多。颜伊顺口问他们在笑什么,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好像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最后还是贺娇笑嘻嘻地开口了。
“昨天某人夜不归宿,咳咳,如实招来,去哪里了?”贺娇走到颜伊面前,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眼睛看着颜伊的脸。
“是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娟子在旁边故作严肃地为贺娇助阵。
周敏虽然没说话,但也在座位上抬起头来,还故意快速眨了眨眼睛,一副等待颜伊交代“犯罪事实”的表情。
看见她们这样“逼供”的阵势,颜伊有点心慌慌的,迅速想了想要怎么说才不会让解释变成掩饰。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最合适,她觉得只有诚实,才不会留下担心谎言被揭穿的后遗症。
“咳,这个说来有点话长。”
“没关系,我们有耐心听,快说!”贺娇催促着,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昨天下午我去看一个朋友打篮球比赛,结果他受伤流血,导致我晕血症发作加上中暑,就……”
“等等,等等。什么样的朋友?老同学还是男朋友?”周敏打断了颜伊。
“呃,既不是老同学也不是男朋友。”颜伊说的时候就感觉这个答案可能会让她们失望,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果然,三个人听到她的解释,一齐“切”了一声。
“此处有隐情啊,待会儿再理论,你先接着说。”娟子接过话头。
“后来我晕倒,他带我回了他家里休息,之后我就在他床上一觉睡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样子,想着学校宿舍楼已经锁门,他就留我住下了,今天早上才回来。没了。”颜伊省略了听祝羽深谈他父母的事,毕竟这是他的私事,她不会说。她觉得其余过程已经很清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娟子她们三人却突然很安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种,颜伊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刚才说你‘在他床上睡’?”贺娇瞪大眼睛质问道。
“啊……是呀……”颜伊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是在他房间,刚才如实说了,也并没多想。可是现在被贺娇这么单独把那几个字挑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决定实话实说是个天大的错误。要命的是她此刻才意识到,她昨天的确在他床上躺了很久……天哪,这等于和他有了间接的肌肤之亲,或者说是同床共枕!
“你和他,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周敏进一步细化了贺娇的问题。
颜伊这才明白,她刚才的大实话给她们带来的猜疑已经超出了她能预料和掌控的范围。于是赶紧补充说明后来祝羽深给她布置另一间房的细节,可是为时已晚,三个女生听了之后,总结了四个字:疑点重重。颜伊看着她们脸上坏坏的笑意,能看得出来她们只是喜欢八卦,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面对她们的误解,也只好无语地笑笑,干脆任由她们去猜测。
后来,娟子又把八卦的矛头对准了贺娇,盘问她跟她男朋友昨天去了哪里厮混,也算“围魏救赵”,减轻了颜伊的尴尬。此时刚才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生哑着嗓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们周旋,于是颜伊便趁机脱身,坐下来听他们的“故事”,后来颜伊才知道那就是贺娇的男朋友。
颜伊记得自己从小被长辈和老师教导要做个诚实的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许多时候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结果,却不愿意选择站在真相这边。渐渐地,我们开始惧怕被质疑和误解,于是不再诚实,至少不再绝对诚实。由此还衍生出“善意的谎言”之说,可谎言终究也是谎言,只是它的目的更倾向于蒙蔽说谎者自己的内心。经过这次“被八卦”事件,颜伊深感说话太诚实的坏处,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向谎言妥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