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拟打算,让工人走后门,也就是出了厂房的后门,通过我们家的院子大门出去比较规矩.
可是,那样子,我们家的院子里就会很乱,再说,我们家这活,工人下班的时间并不固定,放着前门不走,走后门也不合时宜,我爸没有听从这些人的建议,还是坚持让工人走正门.
厂房占去了太多的地方,许多亲朋好友,包括我妈和我在内,都问我爸一个问题,厕所要安排在哪个位置呢?院子里剩余的地方毕竟不大,我爸说着什么急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有地方就是了。
我爸那样一个急性子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不慌不忙,有抻头的性格?我还真没太留心过.
不过,对自己的家事一直不那么上心的我爸,不止一次地对我和勤进叨叨;
“这次这房子,你爸要给你们好好盖着,绝不能糊弄,质量一定要保证,用有限的钱,尽最大可能干成最好的事.”
头些年,经济比较宽裕,我爸没有改变居住条件的想法,如今没条件了,我爸倒是注重房子质量了,是不是有点力不从心了呢?
可是,我爸确实用有限的钱,把事情做到了最好.
有一天,我爸回来说,厕所将要建在我六哥家的院角里,我六哥六嫂都同意了的。
我们家院子前面,几米之隔,又依次排开几座平房,分别是我四个哥哥家。
要不是说我们陈家的人团结呢!我们都住得很近,有什么事喊一嗓子全都听得见。
六哥家就在我们家厂房前面,从厂房的门出去,经过我哥他们家的那排房子,折一个弯就到了,倒也很方便,这就是一家人一个姓,我六哥六嫂为人也善良,否则谁会同意把厕所建在人家院里呢?
所有借来的钱都在我的手里把着,一次次地又付了出去,我们家开始节衣缩食,那一次正好赶上教师的工资,因为什么拖欠着从而两个月合在一起开了,一下子就多出了二千多元钱,我们都很高兴,好象这钱是意外得的似的,全家人上下一心要干成一件事,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当我妈准备给我姨舅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家厂房要上梁,从而要求他们来捧场时,我都要笑岔气了,我逗我妈说;
“妈,我姨我舅他们肯定都让咱给惊着了,头些日子,你还哭着,叫着跟人家借钱,如今咱们倒有钱盖房子了,你说是不是装穷呀?”
我妈自己也笑了.
果然,她打电话时我姨姨舅舅们各个都愣愣地说;
“啊?盖厂房上梁了?好吧,一定去.”
真的开始算计了,经由我二大一手安排,除去吃喝,上梁收的礼钱剩下了七千元左右,也许在过去,谁也不会太拿它当钱,可是现在却大不相同,用在房子上的开销又多了一些……
我爸一天到晚也不闲着,事必躬亲,甚至厂房前面的路,我爸也自己拿着铁锹,在那里扬沙挥土,可是,我爸这一小小的举动,不知怎么的,就碍着了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妇人的眼,平时见了面,也是很热络的打着招呼,一直觉着处得还不错,那些年,条件好时,虽然没有给过人家什么好处,可是也绝对没有欺负过人家.
“陈志超,你这个道,怎么是这么个垫法呢?你们这块高了,这下雨天,那水能流出去吗?”
我爸真正觉得失势的滋味.
“大嫂,我们家这里,怎么会影响到了你们家呢?你们家和我们家根本不相干,再说,我垫得并不高啊!”
一个普通的妇人,竟然会落井下石.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人,听闻我爸出事,都墙倒众人推的.
有一些建筑材料的钱,购买之前,我爸和人家就讲好了,先欠着,人家也都是答应了, 我爸后来又添加了两个耳屋,使厂房的建筑面积达到了二百多坪.
看着这拔地而起的厂房, 也真得承认我爸敢想敢做的魄力,我爸这种劲儿,恰恰我们做女儿的身上没有.
我们家人的为人处事,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别人也会品味出来吧?仅仅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给我们家盖房子的D叔也和我爸妈成为了朋友,在结算工钱时,他特意告诉我爸妈;
“四哥四嫂,你们现在什么条件,我知道,你们有多少,就先给我多少,剩余的,等多咱有了,再给我就行,我也不急着用这钱,咱姊妹处了这么多日子了,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我放心.”
也实在是倒腾不开了,我爸妈最后欠了D叔七千元钱,答应年底给.
厂房终于盖好了,后续的收拾活计也挺多的.
那段时间正赶上我们厂子培训考试,要是过去,那短短的几十页纸,要全背下来,对于我来说,也不算是难事.
可现在,白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只能晚上勉强看个大概,去应付下考试.
也是史上最差的,有一次,我刚刚过了六十分,和那帮年龄大的老工人考的分数差不多,可我并无愧色.
白天依旧帮我爸收拾打理着家里厂里.
老公公心脏病犯了,再一次住进了岫岩医院.
勤进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我又一次去跟候校长要钱,各种理由之外,我又加上了我公公有病这一条.
候依旧支巴着眼皮,说是学校真没钱,让我跟别的谁谁借.
我说,人家已经借给我们过了,不能再跟人家借了.
候提起的这个人,在学校租住房子,和我爸没有太多交集,可我爸出事时,他主动借给勤进两千元钱,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才真正是知道,我爸的不贪婪,候的贪婪索取无度.
我们在八月初的一天把机器设备都雇车拉回了家,工人不用说,自然也都跟着回来了.
我们家厂房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加盖了两个耳屋,功能更齐全了.
前面主体是生产车间,加一个女工宿舍,后面还有办公室,厨房,外加一个小锅炉房,工人在宽敞的车间里工作着,我们在后面美好地憧憬着,希望我们家翻盘的那天早日到来.
我们药厂这些天又上班了,只不过不生产,而是整理记录.
八月十九号的那天,我正在化验室里写着什么,妈妈打来电话,告诉我说;
“小风,你快回来吧!今天检察院的人又来了,这下子他们把你爸逮捕了,你爸人已经被他们带到阳杨去了,可怎么办哪?”
“妈,你别急,我马上就回去.”
我心里想;
我爸不是已经取保候审了吗?大姑夫不是说基本上没事了吗?怎么还会被逮捕呢?就忘了取保候审,候审这个词的字面意思不就是等候审判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这一套套的程序,但是经历过这么多次,我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慌了,我告知了同事一声,转身就跑.
推车到了厂门外,迎面就看到了李铁,看到我急匆匆的样子,他不由地问;
“干什么,那么急呀?”
“我妈刚才来电话说,我爸让人给带走了.说是逮捕的.”
我们家的事,我从来也没有给他讲过什么,原先他想见的都是美好的一面,可如今,这么多丑陋麻烦的事出现了,没有铺垫没有解释,我直接就说现状,一点也没有习惯性的扭捏,真的是我已经没有了那份保持朦胧的心情,他倒也是特能理解.
“你大姑夫,小姑夫不都挺厉害的吗?不能找他们给办办吗?”
“我大姑夫,小姑夫都已经退休了,现在退休了就没权了,再说了我爸的事,人家觉得不甚体面,也不愿明面参与.”
“那也得找找人吧?像这样没一点门路,东一头西一头的怎么行?”
“现在没势力了,说什么也没用了,随它去吧.”
“可是,最好还是能找找人为好.你慢一点,别那么慌,注意安全!”
有一种感情就是我和李铁这样,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不会因为工作上的近距离,而让彼此之间有一点点暖昧的办公室情愫,我们谁都不会说出什么,来打破这份心中永存的美好。
我爸在阳杨看守所里又待了十一天,其间我妈去阳杨看守所看过我爸一回,但没见着.
可是我妈却被看守所的一个警察给瞄上了,对我爸的事早有耳闻的他,当时就对我妈说;
“老陈这个人也真是的,自己的老婆多漂亮多出色啊,他不珍惜,却要去找情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妈听出他的不太地道,过去他这样的一个警察,在我们的眼里算个什么?
我妈肯定不会给他好的,可是现在我爸所处的境地,我妈又怕他给我爸穿小鞋,也就没敢说几句硬话得罪他.
我妈回到家来,那个警察给我们家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我接的,一次是我妈接的.
他不说出他是谁,只说他是我爸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从而和我们东拉西扯,左一句右一句的,可是我妈听出来了是他,我妈点破,他没有承认,我妈也没有深说.
因为这一年间我们家所发生的这些事,把我们的胆子都给弄得忒小了,要不是依我妈的性格,我妈怎么也要顶他一两句的,可是她没有,她怕我爸被报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