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渐入气氛,舞池中央狂热的扭动着身躯,一旁围聚的人畅聊,音乐将整个场面点爆。
趁人不备,程向阳悄悄走出会场。外边仍旧在下雪,雪花飘落在地面,有些斜斜地飘落在他身上。因卸掉外衣,这种天气寒冷刺骨,冻得他发抖。他取出手机,颤巍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滑,呼了口热气,神情调整过来,眉目顾盼生辉。
手机“嘟嘟”的声响,只有标准的播音声,连续几次如此。
不远处脚步声靠近,程向阳一回头,那人受惊般怀揣着惊恐的目光看他,似乎防备,似乎下定决心,鼓着勇气迈步向前。他细看,那人手上有件黑色西装,是他脱下给温洳的那件。
女生已经上前,双唇艰涩地张了张,双手恭敬地把衣服递上。程向阳皱眉,居高临下地一瞥并未接过,女生才开口说,“程先生,你的衣服。”女生将衣服托到胸前,头埋在阴暗中,瘦小的身体抖动,不知是因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恐惧。
声音有点熟悉,程向阳命令般对女生说道,“抬起头来!”
女生缓慢地抬头,一双胆怯的眼睛暴露在明亮的灯光底下,短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看起来要掉泪了。每一次见到她,这人永远都是这幅表情,搞不懂的以为他欺负她了!确实不会给人愉悦的感觉,只觉得压抑充满负能量。“怎么在这里?”他接过衣服,搭在手上并不穿。
“我在里边做侍者。”沐晴枫如同蚊子飞过般低语,转身看看了背后辉煌的建筑大楼,眼皮轻轻一眨,又把脸低下了,掺了不想言语的自卑,尤其在他面前,沐晴枫本能不想说。
沐晴枫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曾想,他竟是荥川市龙头企业承源的接班人,庞大帝国集团的王者。在台下的她仰慕又不敢直视台上发言的他,他是那般的闪耀,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关注的焦点!他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的人,而她,一对比,自相形愧!
程向阳面无表情,肃目而视,又重复一遍,“抬起头来!没有人愿意透过你低垂的脑袋去看你!”在沐晴枫惊措之下,他才宽慰似的轻笑,厉色减少,“我说过,抬起头,这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无论你做什么,不偷不抢,你就有挺直腰杆说话的自信!”
沐晴枫不再低头,却没有了勇气喊她先前喊的向阳。她嘴角浅笑,梨涡深深地陷进两个漩涡,“我知道了,程先生。”
等她低头伸手向口袋,再一次抬头开口时,程向阳人走远了,高大的背影被光线拉长,笼罩着她,又离她而去。沐晴枫将东西紧紧拽在手里,锐利的徽章边角刺进她手心,陷了进去,她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咬唇死死地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看。
沐晴枫攥紧了徽章,忽觉自己太过愚笨。像他这种云端上的翔龙,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两千多块钱的东西呢?可是啊,这是她省吃俭用,几个月的生活费用都在里边了,她最大的限度呀!她每天兜在身上,等着他哪一天到金盏了送给他当做新年礼物,照此看,或许再也送不出去了。
沙发上端坐的女生秀美如花,眉眼流转着令人羡慕的光芒,举止投足尽显大家闺秀风态。女生静谧地一言不发,唇角淡淡撮着笑,见沐晴枫走来,女生只一抬眸,而后眼皮轻瞌。“给他了吗?”
沐晴枫点头,女生一摆手,困倦一笑说道,“谢谢,你去忙吧。”
女生已经脸背向一处,转头的一瞬眼睛黯然神伤。沐晴枫识趣地退下,忍不住再看女生一眼。开始她以为女生是程向阳喜欢的人,直到女生叫住了她,让她把衣服外套送过去她才知道不是。
温洳长得够美了,气质出脱,令人自愧不如。可到底,仍旧入不了他的眼!沐晴枫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生,有怎样倾国倾城的容颜,或者有何等出彩的气质,竟然得到他深沉宽厚的爱!后来,沐晴枫终于见到了那人!她不得不承认,那人真的美,是一种修养的积淀,眉眼流转着清澈的透亮。脑海寻思许久,只找到唯一一个词:天造地设!
沐晴枫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踪影,人群中他最瞩目,一眼便能见着。他表情放松地在跟旁边的人交谈,少了冷漠戾气,晃动的酒杯液体折射出他的俊颜。她在看一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虞清绝捕获到了角落的一抹紧盯的目光,再一看已经没人了。“不错嘛,搞得有模有样的!再过不了多久,程伯父该把担子甩给你,过他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吧?”虞清绝取了杯酒,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酒杯。
程向阳不是没听出他的幸灾乐祸,冷冷地投掷白眼,不置一顾。
“好说歹说我也是客人吧,不带你这么对待客人的!”虞清绝对他的漠视不满,囔囔了几句,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怎么没见那些人呢?”
虞清绝嘴里的“那些人”指圈子里的商人,往年多少会邀请这些人参加,今年由他操办,并未把这些人列入名单中。他不顾虞清绝好奇的打探,一只手撑在沙发边上,慵懒随意一座,“内部员工嘉年华,没必要请他们。”
“你这挺拽的呀!”虞清绝被他霸气不在乎的态度一惊,连他大哥都不敢说这话,他口气倒是不小。虞清绝提醒地说了一句,“好心提醒你,小心积怨!”
程向阳换了个姿态,长腿随性地交叉而坐,深邃的眼看向虞清绝,一望不见底,浑身散发着沉稳干练的气息,被他淋漓尽致的融汇在一起,怪吓人的骇然。
虞清绝郑重地问他,“你不会真想肃清他们吧?”他不置可否,眼底的流溢的光尽然展现,虞清绝狠狠地“嗤”了声,态度模糊,“比我哥都行!”
“你专程挖苦我来了?”
“没呢没呢,哪敢呀?你是我的大金主,生活不全靠你养着的嘛,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虞清绝嘴里说着这话,表现的却不是一个意思,面不改色的笑容布满脸上,抬了抬手腕,表针正好指到十点整。他敲了敲表盘问,“都这点了,不去陪那座冰山?”
程向阳冷冽一瞪,薄唇轻吐,“最后一次!”
虞清绝认栽,“好好,不叫不叫!宋小学妹,行了吧。”袒护成这样,也只有他了。
每年程先生无论多忙,在公司年会结束后都会给程女士精心准备家庭惊喜,今年也一样,无一例外。
家里的阿姨推出预先准备的蛋糕,几十年如一日的老旧花样,居然不感觉厌倦。蜡烛照亮了漆黑的暗,斩破一道光芒。程先生紧盯着程女士微闭的双目,听见程女士轻语,而后张开了眼,一齐吹灭蜡烛。
灯光紧接着亮起,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蛋糕的款式也没变,特别的普通,随处可见的巧克力蛋糕,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写。
小时候程向阳抱怨过,嫌弃太过于单调,得知其意义后,他没再说,每年都会陪着。
据说程先生第一次向程女士的求婚,用的是一块巧克力蛋糕。那天下着雨,程女士躲进了一家蛋糕店避雨,刚巧程先生也在,程先生点了块蛋糕请程女士吃。开始程女士客气地推辞掉了,盛情难却之下,勉为其难的吃下。
程先生目不转睛望着,忽然问道,“你吃了我的蛋糕,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有时候人真的会是耳濡目染的,程向阳从小看着程女士和程先生恩爱有加,无形之中潜移默化受到影响。他想起那张美艳清丽的脸,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做什么,会不会都忘记他让她等他的话了,当耳旁风了?
长刀将蛋糕切开,程女士率先给了程向阳一份,程先生眼巴巴地望着,吃醋地闷声抱怨。
“阳阳,到书房一趟。”程女士温声,不经意间多少有些严肃。
他放下蛋糕跟了进去,程先生在这时不管用,帮不上什么忙。他拉上门,站在程女士身后。
程女士站窗前,背对着他,入眼的是无边的夜色。她给机会他,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对于母亲,程向阳敬仰,她极少严肃地问话,但是只要她问,便有她的理由,甚至是说服得动他的理由。见他没声,程女士才转身,温婉的眉一蹙,“想不通为什么吗?”程女士缓了缓语气,“对于一个女孩子,你的做法有失风度,你明白吗?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谦和有礼,这些你都忘了?”
“我没忘。”他辩驳,却不是急促无礼。
程女士叹了口气,上前握住他手,柔和的拍了拍,语重心长,“阳阳,妈妈没有干预你的意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妈妈永远会站在你的身侧。但是,你的行为确实不妥,如果我和你爸爸没有出现,你是不是要当众给人难堪,让人下不来台阶了?”
“男士的气量、胸怀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已经长大了,有些话,她只能点到为止,余下的全靠他自己品悟。
程向阳自知程女士最看重风度,因他拒绝温洳定是气恼。“妈,我有分寸。”
程女士放下他手,不再多说。他推门准备出去,程女士叫住了他,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