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程向阳把车开得飞快,可到了市中心交叉口,堵车了,车速以龟速的速度前进。期间,已经接了两个电话,接第一个时脸色只是有点儿阴沉,第二个时整张脸黑了,沉着脸怒气冲冲,要不是有宋井桐在旁边,真怕他会原地暴走。
宋井桐侧目,只见他沉着脸,脾气也被拥堵的车流逼上来了,还好他忍住了,乖乖等着。大概半个小时过去,车流前行速度恢复正常,程向阳黑着的脸才舒展了些许。
“找不到航子了。”刚进酒店,虞清绝堵住了人,扯程向阳到一旁的角落,脸上是散不去的阴霾。
宋井桐离得稍远一些,并未上前,他们讨论私事,她是不太会管的,这也是尊重的一种。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被宋井桐听到了,她略为震惊。外界传言白氏集团公子哥白航根本不喜欢付氏小姐付云溪,因付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白老董事长出于朋友情谊伸出援手救助,但附加了一个条件,要求付云溪与白航完成订婚。
付云溪与白航自幼有定下口头协议,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况且,付家上下一致同意,付云溪本人也没有反对,她喜欢白航,众所周知。嫁给白航也是付云溪多年以来的愿望,她求之不得。
对这桩婚事不满的,唯一只有白航本人。所以,白航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故意不出席,存心让白老头难堪,与白老头对抗?可最后,伤得最重的恐怕是付云溪。
“所有地方找遍了?”
虞清绝暗沉的脸纠在一处,语气也恶劣起来,“找遍了,电话打了几百通,一通没接。”真不想订婚为什么不早说,现在留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站在婚宴上算怎么回事?
程向阳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距宴会开始只有十几分钟了,白航再不出现,付云溪会因此而成为荥川最大的笑料。他冷静,果断出声,“十分钟后人还没出现,撤退媒体。”说完后,程向阳往宋井桐站着的方向望过去,眼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虞清绝也看了过来,宋井桐撞上虞清绝调笑的目光后别开了,而虞清绝最终转过头去,继续方才的大事,“长辈们吩咐下去了,只是,怕一会儿付云溪会挨不住。”
“她不知道?”眉骨紧锁,皱在一处。虞清绝摇头,苦恼状,“没敢跟她说。”主要是怕付云溪受不住打击,付云溪有多喜欢白航他们有目共睹。偏偏,白航这小子还说什么付云溪是他最爱的妹妹,可终归,是他在付云溪心口上捅了一刀。
“一会儿告诉她,早点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程向阳的声音清冷出奇,一点慌乱了没有。迟说晚说结果都一样,还不如早点说出口。在听到程向阳的交代,以及见到他处事不惊、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之后,宋井桐微微地笑了。这个人,是靠得住的,至少,在事情面前不会自乱阵脚,能扛得住风雨,并未那般的幼稚。
虞清绝打算开口,远远便瞧见闻凯宏走过来。经过宋井桐身边时,闻凯宏那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勾了勾唇,算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然后才聚过去。闻凯宏的声儿有些大,义愤填膺,“白航这混小子,竟敢来真的,竟敢这样对我妹,他死定了,我跟他势不两立。”虞清绝叹气,凝重的神情始终没有消散,“别骂了,那帮老头骂就够了,不差你一个。”
闻凯宏气愤不过,重重踹了一脚,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鞋印。难得闻凯宏会讲这样有责任的话,若不是这样紧要的时刻,让人止不住要槽这种话不该出自他口,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有责任心了。然却,这种关头,没人有心情,只听闻凯宏说,“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好歹先出席订婚宴,把亲朋好友、一众记者稳定下来,后面的事一家人坐下来关起门商量会怎样?这混球就是不会做人,一开始明确拒绝了能有这事发生?”
想到几分钟后的场面,闻凯宏头已经大了,明天荥川市头版头条将会是“付氏千金付云溪订婚典礼被拒,一夕之间惨成下堂妇。”何止这些,恐怕会有更难堪的。怎么说,付家在荥川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事情传出去,付家也就算了,付云溪不得被人谈资论道,指指点点不成?
闻凯宏愤慨完,虞清绝突然定定望着前方,一道黑色人影渐渐走近,特制的黑色西装衬托得人挺拔俊朗,一步一步的姿态,从容不迫。闻凯宏视线移过去,怒火中烧。没等两人制止,闻凯宏大步上前,一把扯住白航衣服领子,怒不可遏,来势汹汹地质问,“死哪了,还知道出现啊?”
白航没答话,脸色平静无波澜,毫无生气的样子。宋井桐从白航踏进这片地,擦肩而过时便开始端详他脸部表情变化,无可奈何、妥协、不情愿,总之脸上没有半点该有的喜色。看得出来,白航是真的不愿意娶付云溪,迫于无奈或出于别的原因,这个男人终归还是来了。
虞清绝赶紧过去阻止闻凯宏,拉住他挥起来的拳头,让他别动手,脸上挂彩了不好看。闻凯宏气不过,攥紧的拳头还是松开了。虞清绝较为理智,缓声问,“你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松了口气,忽然间又警惕起来,虞清绝怕白航会在订婚宴上直接拒绝付云溪。要是真应了,比不出场更为吓人,因而,虞清绝稍松一口气的心弦又绷紧了。虽然说付云溪和自己的关系也就一般般,可她一直以来管自己叫哥,虞清绝多少也投入了哥哥应给的关心。
白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小巧精致的盒子纹理清晰高雅,仿若别人多着急都跟自己无关,无所谓而无所轻重地回,“买戒指去了。”白航不甚入心摊到手心上,似是印证。
打白航现身后,程向阳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一言不发。什么买戒指都是幌子,骗鬼的话。白老爷子那手笔大得不行,订婚戒指早给准备好了,就是外界有所耳闻的,几代相传下来的戒指。白航这话,毫无可信度,真实缘由,不言而喻。
“那你也接下我们的电话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找不着你,我们都快急疯了?”闻凯宏大骂出口,惹得挨得近一些的嘉宾好奇地探望过来,他才略微降低了些。
“忘了。”白航的态度一点儿不实诚,他们心里有数,不是忘了,是与自己做了一番挣扎,最终出现在这里。白航越过几人,“我过去了。”
虞清绝和闻凯宏侧身给白航让了路,他走向宴会厅。远远一望,白老头阴郁着脸,下巴气得抽动,却忍着没发作。中间过程如何都不重要,无论如何,白航来了没让失态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就好。虞清绝算是松了气,“虚惊一场,我们也走吧。”
程向阳点头,让闻凯宏和虞清绝先进去,自己来到宋井桐身旁。程向阳低声抱怨,眉目已然舒展开了,“白航就是一害人精,不把人折磨个遍他不安心。”程向阳要握她手,携手进会场,被她给避开了,但同时也说,“你先自己进去。趁离开始还有几分钟,我把礼物送了,一会去找你。”宋惜日特意给付云溪备了一条项链,寓意祝福新人圆满和美。可惜,以目前状况来看,宋惜日的祝福为之过早。
“你知道哪一位是付家小姐,知道怎么走?”程向阳跟在旁边,问道。宋井桐确实不知,经这一问,点醒了,“那你领我去?”
程向阳好笑,欲要牵她,又被避开了,他不满一瞪,气鼓鼓的却又携着宠溺,“服了你了,大笨蛋。”
宋井桐不做声,敏感地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果然,直觉一点儿没错,一位俊逸非凡的男人,正向他们看来,而男人的眉眼竟与程向阳如出一辙。男人身旁还有一位美丽的女人,身段保持得很好,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气质上更是一绝。宋井桐礼貌地一笑,转回身,跟程向阳往另一处走。
“你进去,我在外面等,穿粉色衣服那个就是。”程向阳往门那一倚,长腿随意交叠在一处,慵懒感一下出来了。宋井桐应好,敲了两下敞开的门,得到里边的人请进后才进的。
付云溪背着宋井桐,她看不清脸,但光从背影上看,不会差到哪去。一走近,面前的镜子出现一张清冷淡然的脸,付云溪才转过半边身子来,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宋井桐正想介绍自己,付云溪倒是小女生心气般抱住了她纤细的手胳膊,“你是,宋井桐?”话语中异常的激动,还有喜悦,大概是因为今天的特殊日子。
宋井桐淡淡一笑,是认了。不过,付云溪怎么认识自己?没待开口,付云溪解了疑,“哥哥们都说向阳哥哥找了个又高又漂亮的女朋友,你就是吧?真的很漂亮,向阳哥哥的眼光一向就好。”付云溪也不见外,直率的个性一点不像传言中刁蛮任性,尤其是她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真诚得不得了,根本与刁蛮一词联系不起来。也许,外界的传闻只是以讹传讹。
实际上,付云溪不比程向阳跟虞清绝小,还大了一些。只因叫习惯了,加之付云溪的性格影响,两人倒是愿意被称呼为哥哥,也愿照顾这位年纪大了三、四岁的妹妹。
施然清垂眉眼,把礼物拿出来,宋井桐说,“付小姐,我父亲送给你的,祝你一生喜乐。”
“一生喜乐,我喜欢宋伯伯送的祝福。”付云溪接过,打开盒子,真心欢喜,眼睛下方的卧蚕因她一笑清晰可见,很小家碧玉的一个邻家女孩,多看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沁入人心的笑容,和睦到底,“桐桐,其实你不用叫我付小姐,叫我云溪就好。我也只比你大了三年而已,不用那么生分的。”
宋井桐未曾置否,只说,“好,那我先出去了。”
付云溪手快地抓住了宋井桐的手腕,没让她走成。满满的小女儿家的娇羞,付云溪跟宋井桐说,“桐桐,我好紧张,害怕一会儿自己会紧张得出糗。”旁边给付云溪检查衣服的化妆师偷偷一笑,闷头继续检查衣服细节。宋井桐也没有经历这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任由付云溪握着自己。
“桐桐,要不你跟我讲讲你和向阳哥哥的事情,或许我能放松一点。”付云溪手心略微出汗,碰上宋井桐清凉干爽的手,粘湿的感觉对比起来更加强烈。看来,付云溪是真紧张,紧张得手心都冒冷汗了。试图给付云溪讲,缓解她的紧张,然而不知该从何说起。在宋井桐纠结从何开始时,付云溪喋喋地问了,“你跟向阳哥哥是谁追的谁?我的是我追的白航哥哥,很小的时候家里长辈给我们定了桩亲,自此我认定了白航哥哥。白航哥哥他好帅,世界上我最喜欢他了。”
听着付云溪的话,看着付云溪雀跃加之小害羞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宋井桐的心里泛起同情和难受。要是付云溪知道白航并非真心想娶她,她脸上的笑容还会像现在这样灿烂么?还能一派赤城地说,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白航么?
“桐桐,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不想哥哥他们说的一样,其实也是你先主动追的?”付云溪见她不答,误以为宋井桐与程向阳也是那样,但宋井桐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付云溪鼓励,“桐桐,别气馁,女生追男生也没什么丢脸的。其实吧,向阳哥哥这人虽然看起来是比较的高冷,但内里他人很好的,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一定会不遗余力对那个人好。”
好开朗的女孩儿,明明自己很紧张,反而是转向开导起宋井桐来了。为不辜负好意,宋井桐倒不曾解释,“我知道了,谢谢你。”
“没事。”付云溪甜甜笑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格外出彩,灵动得像是会讲话似的。宋井桐没有功劳的,可付云溪还是真心实意地言谢,将之归功于她,“我发现和你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好像不那么紧张了。谢谢你,桐桐。”
被付云溪热络的性子带动,宋井桐没有那么生疏了,“那就好,别担心,不用…”
付云溪听人讲话只听到一半,突然间往门外一瞥,捕获了一道修长的身形,打断了宋井桐,“我看到向阳哥哥站在门口那了,怎么没进来?”圆而大的眼睛贼亮,有一丝像陈玉书,因为陈玉书同样也拥有这样一双出彩的大眼睛,尤其是八卦的时候,眼神更是像复刻出来一样,如出一辙。付云溪刚刚还攥着宋井桐,这会儿已松了,把人往外轻轻一推,体贴得令人无话可说,“桐桐,你过去吧,我怕多留你几分钟,向阳哥哥不饶过我。”
哭笑不得,“好,一生喜乐。”她再一次送上祝福。付云溪眉眼开怀,眯眯着眼笑意灿烂。
“你们说什么了,那么久不出来?”程向阳问。宋井桐学他以前的样子,卖起了关子,也让他尝一尝被吊胃口的滋味,“没说什么。”
程向阳硬是追问着道,“我不信,没说什么能那么久?”宋井桐侧着头,清冷的眼泛出嬉笑的光彩,好看的唇角也扬起美丽的弧度,“付小姐说你人很冷漠,对人爱搭不理。”
他不服,幽怨往里屋看去,接而辩解,“胡说八道。亏我把付云溪当妹妹看,她就这样对我,太不厚道了,等下回见着她,非批她一顿不可。”宋井桐噗地笑出了声,觉得拿付云溪来颠倒黑白不对,正色道,“骗你的,付小姐没讲这些。付小姐她还说了你为人虽然冷漠,但是内在热情善良,对别人好。这样你也批?”
“喂…”精准的一个弹指弹在宋井桐的额头,白皙细腻的额上微微泛红。程向阳下手并不重,见到红了,无端地心疼,边揉着边说她,“什么时候学坏了?好的不学,偏学不好的。”
宋井桐径自答,“跟你学的。”程向阳将头凑近,直视她清亮的眼睛,里面清明透彻,干净纯粹,眼中还倒映着一个他。恍然被迷住了,慌了下心神,接而较真地说道,“那我还那么喜欢你,不见你学这个。我每日都跟你道晚安,也不见你跟我道过一次。”好生生的,居然有强烈的幽怨和委屈在里边。
程向阳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眼周那一块可怜得不行。宋井桐莫名理亏,躲闪他,被他用手抓着肩膀板正回来,“放手,有人。”脸红得发热,大开的门里边还有付云溪她们,被见着这幅模样,跳进河里也洗不清。程向阳置若罔闻,凤眼一挑,嘴角含笑,歪曲句意,“你的意思是,没人就可以不放手?像这样,抱你可不可以?”
语毕,程向阳搂她到怀里,一只手固定住了她的头部。宋井桐的鼻尖贴近他下颚,气息逗留在她额间,伴随着细发挑弄她脸颊,丝丝痒痒的。使劲挣了两下,程向阳一点没松手,抱着她的力度很紧,宋井桐只好轻语去哄,“别闹了,来回都是人。”
“桐桐。”程向阳唤她,低低的,掺了浓浓的鼻音。依言减小力道但未还搂着,下巴抵在宋井桐乌黑清香的发上,鼻间缭绕的是淡淡的香味,如同最清净的的空气,沁人身心。最终,慢慢揉入体内,经而形成一种可怕的习惯,一种不能戒去的瘾。程向阳总是怅然若失,他说,“桐桐,我怕自己有一天被你放弃了,却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等你,像付云溪等白航一样,傻得可怜。”
宋井桐忽地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不懂,一米八七将近一米九的大男孩,怎么这么容易多愁善感?可随即,心又开始被攻陷了,听不得、舍不得他说出这种话。宋井桐无法面对这样,无法直面这样纠结而别扭的内心。
程向阳问她,“我要你眼里只看到我,心里装着我,可以么,桐桐?”宋井桐被程向阳搂进怀里,脸埋在他温热结实的胸膛,因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受到那强烈的心跳和头顶处倾吐的呼吸。宋井桐没答,默声了。当被一人攻陷时,便不需问了,答案已然可揭。程向阳叹气,指尖轻轻拢了拢她耳边的发丝,薄凉的触感平增了暖意,“桐桐,你真幸运,有选择喜欢与不喜欢我的权利,可我只能喜欢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