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阳提前到机场等了很久,手下意识往口袋探索,目光触及一旁所在的小孩和小孩子的母亲,收回了手。百无聊赖地靠在车旁,抬手,腕表从四点走到了五点多。来早了,迫不及待赶到机场,迫切的程度连崔昊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早不晚,几乎一分不差,如所报的时间那样按时抵达,然后出闸关。人群奔涌,熙来攘往,在众多人当中第一眼捕捉找到了宋井桐。三步并两步走到跟前,在宋井桐面前停下,不由自主的微笑了,等待再久都是值得的。于千万人中遇见她,于千万人中满心欢喜,大抵便是如此。藏不住的深情注目,心里在想什么,偷偷从眼里满溢出来。他是喜欢惨了她,如颠似狂,任凭过往的陌路人都能感觉得到。
欢喜雀跃的模样,让宋井桐三缄其口,落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程向阳拎过行李,不重,只几件衣服和****用的材料证明。跟在程向阳身旁走,几次抬眸望向他,重重的心事都写在那双眸子里。走到车旁,程向阳先为她打开车门,才绕回去把行李安置好。
倒转方向,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宋井桐系着安全带,抬头的瞬间,正对着一只粉红色的抱抱熊。不记得什么时候,程向阳喜欢这些了。兴许宋井桐的注视过于明显,或者说程向阳误会了什么,盯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很好看的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着,笑容里有大男孩的爽朗真诚,又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邃,一点都不相违和,“送给白航家公主的。再不给那小丫头买些礼物,她非得生气了。”不解释倒好,一解释,反而让宋井桐不自在了,显得她吃醋还是怎么了的。
毫无预备的,忽然难受了。不知道是不是付云溪跟白航的孩子?那个姑娘很傻,鞍前马后地追了那么久,希望结局是好的,能够得到善待。不确定地询问,害怕听到遗憾的故事,最怕结尾不如人意,“你说的小丫头,是付小姐和白航的?”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付云溪得尝所愿,努力没有为别人做嫁妆。付云溪到她们寝室借宿,睡在宋井桐床上彻夜长谈,有做过那么一个假设:如果白航娶的人不是自己,那一天,无论如何自己参加,她要告诉新娘子,要好好珍惜这个她用了整个青春追随的人。
黑暗中,宋井桐问付云溪,人家新娘子也许都不知道你的那段尘缘往事,你去一说,万一新娘子心里有芥蒂了怎么办?于谁,付云溪也好,白航也好,无辜的新娘都好,过分的执着对哪一方都不利。漆黑无边的夜色里,付云溪的眼睛格外明亮,信誓旦旦之中带着一腔孤勇,那样最好,我会抢回来,因为只有我能确信,我会对他全心全意毫无顾忌。
过于偏执,甚于痴狂,说不得什么。所以那时,宋井桐暗自祈祷着,希望这个傻气执拗的姑娘,不用面对那一幕。毕竟,摸着别人的婚纱,说那一句,你今天的这些,我盼望了好多年,在心里演示了一遍又一遍,真的酸涩且苦楚。求而不得,不得而虚妄,永远不要经受。哪怕一次,都不要有。
车子步入车道,等待红绿灯之际,程向阳道,“过两天白航跟那小丫头要到国外去,付云溪在国外学小提琴,太久没见面了,他们要过去住几个月。恰好今天我们几个小聚一场,当是践行,你也一起。”绿灯亮,车子启动。程向阳是挑准时机的,不给拒绝的机会。算计,谋略,计策,哪一样他都能用得很好,只是从来不对她,必要的时机,用一用倒不错。
白航家那丫头来了一回电话,所有人都到齐了,又是程叔叔最慢。不用猜,肯定又在工作,名副其实的工作狂。电话是宋井桐帮接的,接通放到他耳边,小丫头哼哧,“程叔叔,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工作?哼。”奶糯的声音,生起气来,仍然可爱得让人舍不得责备,把全世界搬给小丫头都愿意。
宋井桐笑,轻轻地噗了一声,满心被融化了。程向阳瞥了一眼,见她笑了,惬意非常,对着电话应再有二十分钟到。宋井桐帮忙摁掉电话,不需要他说话,一个眼神对视,彼此互相了解。奈何,再了解,跨不出那道坎,僵在哪儿了。尊重结尾,是最好的收场了吧?
白航家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风景极好的一处,不属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但价格比黄金地段都要高。往来的车辆不多,鲜少有出租车经过,全都是高档的豪华的价值上千万的车。两边的道路,全种满观赏树,常年青翠,在有雪的冬天依然可以绿意盎然。
程向阳把熊抱下车,一米八几的人,抱着只可爱的粉嫩嫩的熊,真让人遐想连篇。小丫头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一下涌上前。见到宋井桐,又圆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那双漂亮的眼眸遗传了付云溪。性格,同样遗传了付云溪,真诚可爱活泼得不像话,“姐姐,你好。请问姐姐,你是我婶婶吗?”
微怔片刻,准备回答,程向阳抱着熊挡在了宋井桐前面,用意昭然。蹲下身,视线齐平,“云云,这是姐姐送给你的。你要跟姐姐说什么?”宋井桐不知所以,分明不是自己买的,但也只在一秒过后,了悟。
“谢谢程婶婶,我好喜欢你送的礼物。”小丫头答得快,轻盈地微笑着,倏忽间将称呼改掉了。那一瞬,程向阳满意地揉了揉小丫头细软的头发,真是机灵的孩子。
竭力仰着脖子,宋井桐意识到小丫头个子不够高,仰头跟自己说话费劲,于是蹲下身子。程向阳的细节坐得真的很到位,在印象中粗枝大叶的人,涌入回忆的点滴,清晰地勾勒闪现出他的体贴入微。原不是他不够细致,记不住的人,是宋井桐本人。
小丫头笑眯眯的,半点不怯生,待人真是热情有礼。付云溪把孩子教得很好,那么用心家庭的人,自然差不到哪儿。“程婶婶,我叫白云,白色的云朵。婶婶,叔叔他可坏了,一直骗我说给我买蛋糕,却一次都记不住。叔叔还说了,要把婶婶带过来,说了好久了呢,也没有做到。”孩子一旦亲近某个人,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
闻凯宏闻声前来,在二楼就看清人了,此时是故意的,“我道是哪位稀客呢,原来是我们宋小姐啊,好久不见,过得可好啊?”伸手不打笑面人,闻凯宏深谙其理。故而,说着讽刺的话,面上如若春风,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遇上后边的人冷着的一张脸,那维护的样子,闻凯宏及时收敛,立刻表现出一派和谐。
直起身,面色一贯的淡然自若,“好久不见。”不咸不淡地回应,仿佛听不出话里之意,不恼不怒。尴尬的是闻凯宏,挑起事端,当事人一副与己无关,大度从容的模样,再有所不知收敛的话就是自己气量的问题了。况且有那么一位护短的人在,说话之前不得掂着点?
白云搂着个熊,刚才牵着手的女人已近闻凯宏身边。正好对上,对方对宋井桐展露友好的微笑,潜意识里,宋井桐判定那是一位很聪明的女人。她也对对方礼貌性地微微一笑,低头,发现小丫头用手指勾了勾宋井桐,示意牵手。程向阳自个落在后头,不知不觉被抛弃了。
语出惊人,边走边说,小丫头问宋井桐,“程婶婶,你什么时候跟程叔叔结婚啊?”天真无邪的抬头凝着,若是说谎欺骗都觉罪恶。闻凯宏坏心的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理。宋井桐微弯下腰,再一次对上小丫头的眼睛,不慌不乱,“叔叔和婶婶都是要结婚的,但不一定是彼此,因为很多事情,你还小,一时半会说不清的。”既没直言,使得小丫头伤心难过,又回答了小丫头的问题。
听的人,脸色都变了。瞥了眼,闻凯宏收起看热闹的心,挺气闷的。如若不是白云在,不便当着孩子的面争吵,闻凯宏真想指着宋井桐的鼻子问,难道程向阳怎么对她的,她看不见是怎么着?
没到理解的年龄,小丫头皱着秀气的眉,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为什么呀?婶婶要结婚,不是跟叔叔结婚,那要跟谁呢?”软绵绵的手,触感很柔软,温暖了宋井桐一素寒冷的五指。疑惑更甚,偏头看向闻凯宏带来的女人,“闻婶婶也说,不会和凯宏叔叔结婚。为什么都这样说?那云云是不是就没有妹妹来陪我玩了。”像白云这样的孩子,谁忍心去勒令闭嘴?一句句稚嫩的疑问虽然很戳心,问得人四体百骸俱痛,但只能耐着心性逐一解释。
白航跟虞清绝谈完事下楼,及时制止了白云再追问。窝在白航怀里,小姑娘多动症地玩起白航的头发,扯一下揪一根的。白航抬手去拍,治得小丫头老老实实,乖巧安静地待着。“宋小姐过来了,欢迎。”客客气气的,喜形不于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