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冬天去得太快,还是春天来得太早,还是美丽的春城根本就没有冬天,反正时间过得够快的,快得杭笑还没来得及适应昆明的都市生活,快得她还在“葫芦时间”和“昆明时间”的混乱中,就又要开学了。杭笑不得不再一次在父母的泪水和叮嘱中,踏上向东南方飞驰的火车。“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火车上杭笑莫名地想起这句关于爱情的诗,可自己心里真的没想到爱情。
葫芦的田野上铺着金黄的油菜花,虽然已开过盛时,可蜜蜂们忙碌的声音依然嗡嗡作响,像千军万马从远方来袭。天气也一改冬日浓雾重重,现在丽日高照,温暖无比。理智上杭笑是不喜欢葫芦的,可从下火车开始,她还是不停地想念葫芦的人,并且猜想着自己最先碰到的是谁。她首先猜的是刘云,因为水务所离学校最近。后来她又猜是龙仅,因为她要先经过卫生院。最后她又猜是乔珍妮,因为她住在自己旁边。
葫芦大街上空荡荡的,夕阳斜照在那个刻着“水字”的井字牌坊上,竟然有些怀古的意思。卫生院里也空荡荡的,杭笑弯着身子竟然也没能看到里面上班的人。她有一丝失望,像捡到一个钱包后发现里面是空的那种感觉。水务所也是家家关着门,仿佛回家过年都还没回来。最可气的是乔珍妮的门也是关着的,她家这么近,为什么也还不来?最最可气的是杭笑碰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桂国安,沉着脸,假装没有看到杭笑。杭笑主动和他打招乎也是带理不理的。杭笑有种受欺负被冷落的感觉。
其实牵挂杭笑的人挺多的。刘云至少四五次梦到过她,得知学校要开学了,他又几次跑来学校,十分钟前他才和乔珍妮一起去龙仅那吃饭的。龙仅梦她的次数不比刘云的少,只是因为他想有个新的开始,压抑住自己没来瞧她罢了。甚至杨宁静都梦过她一次,搞得他觉得梦真是没有道理。乔珍妮临走时还在她门下塞了纸条,让她去龙仅那里吃饭。
杭笑是洗完脸后才发现门后的字条的。她为自己对他们的“错怪”感到羞愧,同时一股温暖从心中升起,她无比地确定相对于物质来说,人其实是更需要感情的。只可惜太多的时候,人们往往是因为物质而放弃或者伤害了感情。
“么,太热闹了嘛。”杭笑见龙仅处满屋的人招呼说。
龙仅:“小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龙仅这么叫自己,杭笑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红着脸寻找着刘云,见他果然还在厨房里忙着。刘云听到龙仅的话也转身寻找杭笑,四目相对,双双羞涩,心里无比激动。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王峰突然唱起笔安的歌,虽然唱的是粤语,但大家经他天长日久的熏陶也大多明白了,于是都神迷地笑起来。只有田春一脸无辜地说:“徐姐,你们笑什么?”
徐露:“我们笑那两只小猫在打架呢!”大家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窗外不远处的房顶上一白一黑的两只小猫在相互戏耍。
“龙仅,你有什么好事要做这个东?”张扬见大家都喝酒的坐,吃饭的也都抬着碗站着,就差开场了便说。
龙仅停了一秒钟,仿佛是在下决心,然后站起从厨房里又拿了些杯子出来说:“这样吧,能喝的喝一杯。不能喝的喝一口。”然后示意杨宁静给女士们倒酒。
“小杨哥哥,我来。”田春接过了酒瓶。
刘云看了一眼龙仅,又看了一眼杭笑:“做什么呀?搞得这样严肃又隆重。”
龙仅抬起酒杯:“这样,我说三件事,喝三杯酒。你们觉得愿意陪我喝的就陪我喝点,特别是女孩子——我绝不勉强。”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王峰把原本已关小的音乐彻底关掉。
“第一嘛,杭笑第一认识的人是我。”他这句话一出,大家齐刷刷地望向刘云,刘云则迷惑地望着龙仅。龙仅接着说:“哥呀妹呀的我们也浑叫了半年,今天我正式认她做妹妹——杭笑你没有意见吧?”
“哥,我没有意见。”
“那这第一杯酒我和我妹喝,刘云赞助。”说完三人一饮而尽。刘云捏了一下龙仅的手,以示感谢。
“说这个呀,吓我一跳!”高盛斌说着自己呷了一小口酒。引来大家满堂欢笑。
“这第二杯酒嘛,都说三角形最稳定,我和杭笑才兄妹俩,我想邀请我老乡珍妮进来,如果你答应,我们以后就是三兄妹。如果你不答应,也请你以后多照顾我小妹。”
乔珍妮没想到龙仅会这么说。她抬起酒杯说:“本来大家都是在一起玩的,情同兄妹,又何必认来认去的。你竟然这么巴望着当我的哥哥,我就成全你。”说完一饮而尽,也不等龙仅和杭笑。
那一瞬间,空气没有流动,大家屏息观望着龙仅怎么办。龙仅眇了一眼乔珍妮,高声喝彩道:“够豪爽,干!”说完一饮而尽。
杭笑也连忙抬起酒杯:“我也干了。”刘云本想上前阻止,可眼看来不及,只好作罢。
大家等着龙仅的第三杯酒。谁知他竟然不急,而是放下酒杯拿起筷子说:“被这两杯酒呛着了,吃点菜压一下。”
高盛斌看出龙仅是为了缓和气氛,也拿起筷子说:“我还以为你不让我们吃了呢?”于是大家纷纷吃菜,气氛归于表面的轻松,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完全轻松,都在猜这龙仅第三杯酒到底要做什么。
“铁娃子,你到底还要说什么?痛快点说出来,免得我老是挂着。”王峰等不得问。
李玉峰:“火娃儿,莫急嘛!”
于是大家又想起“葫芦娃”之说,又戏笑了一会。
“对,我们葫芦娃是分不开的,哪怕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我们的心也是在一起的。”龙仅说着抬起第三杯酒,刘云和高盛斌似乎都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都已抬起酒杯等着。龙仅接着说:“我们这个小家成立也半年多了,队伍不断段壮大,外援客串也多,这点我感到无比欣慰。可是大家都知道我下面住的是我们院长,他上了年纪了,不喜欢吵,好几次都上来提醒我们……”
“龙仅,过门太长了。你是不是说要散伙?”杨宁静抢着说。
“对,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大家理解我。来,好聚好散,喝了这杯。”
大家纷纷怀着复杂的心情喝了这杯酒。
“各位哥哥姐姐们,这几个月和你们在一起我太快乐了。我经常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也加入到你们这个集体中来。现在你们要散伙了,我也要走了,虽然我不喝酒,但我敬大家一杯。”田春说完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眼里竟然有些泪花。
大家又纷纷陪她喝完。
张扬看了一眼段丽丽,见她望着田春,也有些要哭的味道。平时她和田春的关系就最为要好,甚至胜过徐露。段丽丽转眼也看到张扬,不知怎的,竟然突然很相信他,相信他能扭转今天这气氛。
果真张扬放下杯子大声说:“酒不能再这么喝了,这么喝大家都会醉的,特别是女孩子。刘云,麻烦你把她们的酒杯退了。”
“还是大娃有眼见。”刘云站起退酒杯时高盛斌说。
“我不退,我再喝一杯。请你们相信,我今晚绝对不会喝醉。”乔珍妮边说边拿着自己的酒杯,生怕刘云强抢去。
“由她吧,我相信她。”张扬接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理解龙仅。再说他这地也太小了,你看看大家坐的坐,站的站,成什么样子?人生何处不相逢,更何况我们是天天在一起的,只是换个形式罢了。小田,不要难过,你相信你张哥,你还会和我们在一起的。”
“对,分开只是暂时的。”徐露也补了一句。
“好了,现在我们边吃边聊,聊聊我们葫芦队训练的事。”张扬果然成功地把话题转开。接着他们便围绕球队的问题热烈地讨论起来,最后既然还订下了队规,由杭笑执笔记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谁无故不参加训练,罚请客一次,并作口头检讨。
其实龙仅做这些决定大多是因为杭笑。他觉得是时候放下她了,可是他对自己不自信,觉得如果还经常在一起,自己难免会管不了自己。所以自己在过年的时候就想好了——第一认她做妹妹,第二散伙。至于认乔珍妮做妹子,不过是因为怕自己只认杭笑,别人议论。何况认了她做妹子,也可让她放开手脚去和别人恋爱,免得老是来缠自己。“江湖上所谓的兄妹,原来如此。”龙仅暗嘲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