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置于被子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你以前,从来没说过。”
长青就道:“奴才就是想要告诉殿下,王妃的身份,就是战士,战士的归属,就是沙场,不分时间地点,第一次来葵水,别的女孩儿可能疼的死去活来或者羞得难以见人,王妃却冲锋在第一线,征战杀敌,殿下,这才是王妃原本的样子啊。”
容恒只觉得咽喉处,像是堵了什么。
“福星还说过什么?”
长青扯了扯嘴角,“福星说,有一次平定西北悍匪,九王妃的肩头被悍匪头领一箭射穿,那箭还带着倒刺,那箭尾拴着绳子,箭羽刺穿九王妃的身体,转瞬又被悍匪用力拔出,那天,九王妃伤风,高烧不退,整个人像个火球,饶是如此,她依然是冲锋在第一线,从未退缩。”
“她的人生信仰里,只有前进,没有退缩。”容恒闭了闭眼,靠在背后的靠枕上。
长青嘴角蠕动,没有再说。
说这些,他只想表明一点。
王妃,不仅仅是王妃,她还是一个将军,一个战士。
他也心疼王妃,可使命如此。
岁月安好,总要有人砥砺前行,血肉模糊,方能守护这国泰民安。
我们看不见,没有经历,不代表它没有发生。
我们能心安理得的,舒适安逸的烤着冬日的暖火,那是因为有人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前行。
容恒逼着的眼睛,羽睫微颤,抖动几下,眼睛睁开。
“你知道为什么兵部尚书说苏清上了战场,我愤怒却又无奈吗?”默了一会儿,容恒突然开口。
长青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容恒。
容恒盯着被子上散乱的奏折,视线有些模糊。
“父皇欲要一统天下,苏清欲要征战南北,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局,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身份而改变,我相信,千里之外,父皇也心疼苏清,可心疼之后,在无可选择之后,哪怕苏清需要坐月子,她也一定会不得不上战场。”
吸了口气,却吐不出。
“所以,我庆幸,我替她坐了月子,不然,这个时候,她就是一个产后虚弱,但是同样需要在冰天雪地里前行的将军。”
长青忽的想哭。
不知道是心里哪里难受,就是难受。
“这就是命,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有时候,这命,不由自己,由家国,由天下,由苍生。”
长青点点头。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我在躲避镇国公的暗杀,在躲避四皇兄的构害,为了能活下去,我不得不吃下母妃给我调配的毒药,不得不孱弱笨拙,我以为,我过得日子叫暗无天日,可事实上呢?”
嘴角扯出苦笑,容恒叹了口气。
“事实上,我衣食无忧,事实上,我每天有大量的时间学习文武,甚至还有大量的时间来抱怨上天不公或者学习辛苦,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经历的那些,与那些沙场男儿们所经历的相比,又算什么。”
长青看着容恒,忽然不知道他家殿下要说啥。
“更何况,当初我以为我生不如死,现在想来,似乎情况根本没有那么糟糕,我若真的生不如死,我母妃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每日酿酒采花护肤养颜,我若真的生不如死,我师父怎么可能经常揍我。”
长青……
“所以,我当年经历的那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镇国公和四皇子想要除掉我不假,可我母妃和我师父,怕是正好借了镇国公的由头,安排了我所经历的那些!”
长青……
眨眨眼,长青脑子有点懵。
殿下,说啥呢?
被刺激的失心疯了?
容恒嘴角勾起一抹笑,“要不然,为何我十岁去大佛寺,恰好苏清十岁也去?要不然,为何我体内有阴阳蛊,恰好苏清体内蛊虫需要阴阳蛊?要不然,为何平阳侯手握兵权,却心甘情愿将他女儿嫁给当时快要死的我!”
长青……
宛若被电击了一下。
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却又模糊抓不住痕迹。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鼓楼大街的福源酒楼会见秦苏那一幕吗?”容恒看向长青。
长青点头。
“那天,恰好九王妃当街暴揍南梁使臣。”
容恒就道:“那么凑巧?秦苏要我带了苏清去三和堂,他方才给我解毒秘籍,而苏清就正好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自以为是的进宫了。”
长青……
进宫了,您就说苏清就算是个女子,也是个贞烈奇女子。
然后,您就被赐婚了!
呃……
这件事,怎么这么不能回想。
回想起来,怎么感觉,全是坑!
“殿下,您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被人安排好的,秦苏是三和堂的少帮主,可三和堂的老大可是九王妃的母亲!”
长青发出领悟一叫。
不能细思,不能细思!
容恒却是眼底漫上甜蜜的笑,“所以说,我和苏清,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青眼角骤然一抽!
您说了这么多,就得出这个结论?!
这……
您不觉得牵强的过分吗?!
容恒……
哪里牵强?哪里?!
长青……
“所以,殿下您现在心里不难受了吗?”
容恒摇头。
“难受还是有的,但是我和她,有些事,都不是我们说了算,是我们的身份,我们肩头的使命说了算,刚刚我就说,我庆幸我替她坐月子了,要不然,她更惨。”
“这倒是。”
认同的点点头,继而长青嚯的转头看容恒。
奴才怎么觉得您在暗戳戳的抢功。
好像王妃的战绩,都离不开您似得!
容恒……
那是本王的媳妇,功勋章有她一半也有我一半,我用得着抢吗?!
我是名女人背后的好男人好吗!
长青……
您高兴就好。
两人正说话,外面一个小侍忽然扯着嗓子通禀,“殿下,西秦急报。”
一句话,打破了御书房里的气氛。
容恒眼皮一抖,心头跳动漏了半拍。
又出什么事了!
“进来!”
一声冷冽的吩咐落下,御书房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禁军面带尘色急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问安之后,捧上一份文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