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江沅都没能再说出话。
洗手间里地方不大,江晨希的抽泣声充斥在她耳边,让她整个人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去,抢过了江晨希手里的东西捏在手中。
只一眼,大脑便嗡一声炸了。
江晨希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包装呢?”
“姐——”
江晨希抽抽搭搭地唤了一声,突然崩溃了。
她肩膀一耸一耸,身体也抖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江沅拿着东西,看着上面清晰的两条红杠,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推了一下江晨希的肩膀,语调不善地问:“怎么回事?哭什么?!给我说怎么回事!”
自从她住校,姐妹俩的交集没有以往那么多了,上学期末到这学期,江晨希的成绩一直都有下降,因为这原因,江志远没少唉声叹气,她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看小说影响的,所以也说过几次,不过,江晨希从小也不怎么听她的话,所以她只能点到为止,也不可能帮她改变什么。
现在看来,主要原因似乎不在小说。
“我怎么办……”
听她问,江晨希呢喃了一声。
“谁的?”
江沅定定神,又问。
江晨希摇摇头,一副完全不能说的样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我……”
“说啊!”
江沅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了,大吼了一声,吓得江晨希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砰砰砰!”
门外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妈回来了。”
说着话,江沅突然俯身,将手里的东西往废纸篓里一塞,尔后,飞快地绑紧了黑色垃圾袋,一手将袋子拎出去开门,她扭头吩咐江晨希,“回房去。”
“哦。”
江晨希吓傻了,连忙起身,回了房间。
江沅打开门,果不其然看见龙锦云,勉强地笑着唤:“妈。”
“考得怎么样?”
“还行。”
两个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龙锦云将婴儿车上睡着的小女儿推进了家门。江沅侧身让开地方,等她进去,便将垃圾放到了门口角落里。
主卧里,龙锦云抱着江明月往床上放。
江沅便回了次卧。
江晨希咬着唇坐在床边,一脸苦相。
“别哭了。”
江沅叹口气,语气严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晨希六神无主。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死。江沅的意外出现将她吓了一跳,可眼下勉强平静,却觉得多多少少有一些安定,毕竟,她有人能依靠了。
纠结了半晌,只能朝江沅和盘托出了。
她认识了一个网文编辑,被邀约去写买断文,保底千字二十块。突然伸来的橄榄枝,她不忍放弃,便趁着每天放学时间去网吧里写。一边写,一边继续看各种小说,寻找灵感。课堂上被语文老师逮到好几次,再之后,人家让她干什么,她也不敢吱声,糊里糊涂地,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表述的很乱,江沅却揪出了关键点,直接问:“你看什么小说?”
江晨希猛地咬了一下唇,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书。
江沅随手打开,一段话入眼,整个人便狠狠愣了一下,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书脊,不可思议地问她:“你在课堂上看这种?还写这种买断?”
“我……”
江沅把书扔在了床上,气得脸都白了。
她们租了这个房子之后,她急需用钱,找陆渺了解了一下,也试着注册了一个笔名,开始写网文。不过因为张宝来正好有笔记本电脑,她每天可以借用一会儿在宿舍里写,也就没去过网吧,没遇到过江晨希。现在错已铸成,说什么也晚了。她攥了攥拳,抬眸又问:“你没跟他发生关系?”
江晨希猛摇头,“没有没有,可是……”
她眼泪又掉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
是不是猥亵?
算不算犯罪?
有没有证据?
有没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一瞬间,江沅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她不说话,江晨希也不敢说话,咬着唇站了好久,情绪又有些绷不住,声音低低说:“我那个……那个十几天没来了,而且这几天有反应。”
江沅抬眸看了过去。
江晨希眼眶通红,“就,想吐。下午还被妈发现了。”
龙锦云性子单纯,就算发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往这个上面想,可这件事,明显不能再拖了。江沅只觉得心乱如麻,思量了许久,勉强将那个线头给揪了出来,开口说:“去医院吧。”
“啊?”
“我陪你去。”
江沅一脸冷静地说。
*
这种事,江晨希不敢告诉龙锦云和江志远,她也不敢。
以龙锦云的性子,知道后除了发愁还是发愁,以江志远的性子,知道后说不定一棍子先打死江晨希,找了个江晨希肚子痛的借口,江沅给龙锦云打了招呼,带她出了家门。
时间不早了,医院里门诊都已经下班,急诊也不接这一种。
事情不敢往后拖,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在白天里去近一些的医院,条条框框的限制,让人心情沉闷。江沅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江钟毓……
她给江钟毓打了个电话。
高考刚结束,江钟毓就在家里,听她说了事情,便让她先往医院去,他打电话叫医生。
晚上八点,江沅带江晨希到了医院,两人下了出租,江晨希便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没告诉江钟毓是谁吧?”
“瞒不过他。”
“啊?”
江沅看过去,“他不会往出说的。”
江钟毓的为人她信得过,想要人家帮忙找大夫做这种手术,还想找一个稳妥的,她自然要将事情说得清楚点,总不能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
听说是她妹妹,江钟毓便给找了妇产科一位主任医师,烦劳人家大晚上跑回医院加班做这个,又想让江沅放心,电话里说好后他也出了门,在妇产科门口,见到了江沅和江晨希。
太尴尬羞愧,面对他,江晨希连眼眸也不敢抬,跟着医生进去做b超检查。
结果很快出了,和测试结果一样,已经八周+了。
医生告知可以当晚就做。
等着江晨希的,又是一连串的检查。
江沅陪着她过来,倒也没有什么事,静静地坐在走廊一侧的椅子上,神游九天。耳听江钟毓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你呢?”
江钟毓笑了笑,“传媒大学应该没问题的。”
“恭喜了。”
彼此认识快一年了,江沅对他也算挺了解,知道他骨子里自信冷傲,可表面上一贯低调内敛,能笑着说出这种话,可见心里一定非常高兴了。
江钟毓也能察觉到她这一晚心不在焉,只以为她为江晨希的事情心烦,可他作为一个男生,也不想讲这些,便笑着又说:“你文化课成绩也不错,专业课名次不也挺好,感觉起来,我们倒可以继续当校友的。”
偏头看了他一眼,江沅只是抿唇笑,没说话。
从她看见陆远的那一刻起,某些决定,已经有了。
那是兄弟俩,且不说陆川能不能接受她和陆远有过的一段情愫,就连她自己,想起来也觉得难以接受,这是一个岔路口,她选择了云京,可能还在这关系里继续纠缠,可是她若选了师大,基本也就快刀斩乱麻了。
好像天意吧……
老天也觉得她和陆川不合适,所以让陆远在这一个下午出现。
*
一番检查后,医生给江晨希做了手术。
这手术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不值一提,很小的一个手术。
手术做完,护士将挂着点滴的江晨希推进了留观室,江沅便跟过去照看,江钟毓跟她打了招呼,将医生一路送出去之后,他自己也去停车场开了车,回家。
医院里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等他回到家,凌晨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巨大的液晶电视被人砸的碎裂,电视旁伫立的一个花瓶也碎了一地,两个住家的保姆,正在一边叹息一边收拾。
“谁回来了?”
停下步子,江钟毓问。
“先生太太都回来了。”
看见他,一个保姆连忙起身,叹着气小声说,“先生带了上回的那个模特,也不知说了什么,太太拿遥控器摔她脸上了,先生这一动怒,两个人又打起来了,这不……”
点点头,江钟毓没再问,抬步往楼上走。
“少爷——”
保姆迟疑地唤了一声。
江钟毓扭头:“怎么?”
“先生带那位模特小姐走了以后,太太她情绪很不好,在沙发上坐了能有半小时才上去的,上去的时候还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要不你……”
“挺晚了,你们收拾完早点休息。”
话落,江钟毓直接走了。
目送他上去,保姆叹了口气,也没一点儿办法了。
江钟毓上了楼梯,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突然停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波澜。他在扶手边站了许久,最终,抬步走向二楼主卧。
楼道上寂静得落针可闻,没等他走到主卧,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从身侧书房里传来。
书房门虚掩着,灯光泄出来,他蹙着眉,抬手将门推开。
鲜血在木地板上,汇成了一条小河。
他那个一向强势的母亲身子后仰靠坐在椅子上,一条手臂下垂,手腕处鲜血淋漓,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因为他推开门,越发清晰。
------题外话------
写这个文,我最大的拧巴之处其实在于:我知道很多人想看的是言情线,可我想写并且不由自主去写的是女主成长线。我想写的是一个女生的奋斗史,如果没有陆川,她可能都不会再谈恋爱,经历太多,她已经不是恋爱脑了,对她来说,变强,重于一切。她是一个带动性的人物,能带动兄弟姐妹、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这样的人,她真的很累,因为她是先锋、是探路者,是一个家族的开拓者、标杆和偶像。她可能对得住很多人,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自己,和爱人。因为她很累,她能来浪漫的时间很少,所以,爱上她,也注定很累。可是还会有很多人爱她,就像我,像江明月、江晨希、宋佳泽、江文秀等等,以她为中心兴盛起来的家族里的每个人爱她,朋友同伴爱她,他们彼此像战友,信赖奉献、不计得失。有时候,放弃很容易,守住却很难,无论是守住一个家,还是守住信念。可能有些人觉得这些没意思,但对我来说,这就是这本文的核。我知道在网文来说,它不讨喜、不轻松、不爽、不萌,所以我写的时候拧巴、累,感觉要被淘汰。不过我还是会把它写完,然后,咱们再重新出发吧,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