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你还记得章珏说他被打跟我有关时,你是什么反应吗?”司风眠眉眼覆着一层凉意,笔挺地立着,嗓音微冷地问出这句话。
章妈身形顿时一僵。
“章珏一说,你就认定是我做的。拉拢长辈以及外公向我发难,骂我没良心,小小年纪阴险毒辣。警察证明我的清白,你不信,说我爸买通了警察。事情了结后,没少在外说我的坏话。”司风眠平静地说道,“这件事过去没多久,舅妈还不至于忘了吧?”
司风眠很冷静的一番话,让章妈的脸色一瞬青一瞬白,颇为难看。
但是,章妈吸了两口气后,不仅没有反思道歉,反而冷面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警察不是替你澄清了吗,你有什么损失?你哥住院,你冷眼旁观,我们做大人的能不说几句吗?!”
“”
司风眠被章妈蛮不讲理的话噎了一下。
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风眠!”
司尚山的声音适时传来,他冷着脸,从局子里走出来,径直来到二人跟前。
见到司尚山,章妈深吸口气,马上将注意力转向司尚山,“尚山,我们小珏毕竟叫你一声姑父——”
“所以我肯定追究到底,帮你好好教育儿子。”
没等章妈说完,司尚山就一语截断章妈的话。
章妈震惊地睁了睁眼,“不,你不能”
“当初你不分青红皂白把黑锅扣在风眠身上,说要追究到底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司尚山冷冷剜了她一眼。
然后,一看司风眠,说:“走吧。”
司尚山带着司风眠进了警局。
*
在警局里,章妈还在乎颜面,收敛了一点。但也仅限于不纠缠司风眠罢了,她催促着章爸赶紧打电话找人帮忙,自己则是各种联系家里人,让他们找司尚山说点好话。
同时也暗自庆幸,章姿最近精神状况有点严重,家里有什么事都不会跟章姿说。不然,以章姿这疯婆子的战斗力,非得把她给撕了不可。
司尚山的电话就没停过,章家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往他这里打,全都是在为章珏求情的,说什么好歹都是一家人,司风眠和章珏又都是表兄弟,没必要撕破脸皮。这可把司尚山气得不轻,一个一个怼了回去,最后直接掐了电话。
在警局一直待到深夜。
司风眠配合警方做笔录,之后,态度坚决地拒绝跟章珏私下和解。
章妈一听,大半夜的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上来,“司风眠你还是不是人了,非得害死你表哥吗?!他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要追责?!警察!警察!我确定我们家小珏被打就是司风眠的打击报复!肯定就是他干的!你们一定要追查到底——”
还喊个没完了。
大晚上的,警察都在加班,精神困倦,被章妈这一嗓子吼得,差点没有当场去了。
他们被吵得烦躁不已,一边冷着脸拦下章妈,一边让司尚山和司风眠离开,心里对“章珏做出如此阴险之事”的行为,也有了底。
有这么个妈,那孩子被养成什么样儿,都算不得稀罕。
*
司笙进了酒店入住,洗了个澡后,才想起给凌西泽打一通电话。
结果话头刚一提及,就听到凌西泽的声音,“事情我听萧逆说了。跟阎天靖商量了一下,玄方科技会向章珏发律师函,索赔名誉损失费。”
往沙发上一窝,司笙叠着腿,单手支颐,“落井下石,不厚道啊。”
“我们商人就爱落井下石。另外,我还给他买了水军和热搜。”凌西泽不紧不慢地说,“这会儿你应该能看到了。”
这事儿,只要章珏一承认,事情就好办。什么风评都能扭转回来。
司笙一扬眉。
她保持通话,登陆微博一刷热搜榜。买的不是很靠前,十名开外,只是在榜上,但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凌哥哥不玩虚的,不知从哪儿要来的视频,直接将章珏承认用照片污蔑萧逆、司风眠的视频截了公开出来。
先是一波水军喷子,喷爽了为止,之后就是网民们真心实意地喷他了。
这少年四肢残废还想着搞事??精神可嘉。
所以说萧弟弟和司弟弟真就是被冤枉的?
现在道歉有个屁用,两位弟弟都已经退出机甲大赛了!比赛进程过半,该耽误的都耽误了,他赔得起吗?!
证据确凿,先前喷二位弟弟的现在能不能出来道个歉?
有“司笙弟弟”的身份,萧逆和司风眠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就自带热度,何况两位都是学霸、长得帅,若没有章珏从中作梗,他们俩早就圈粉无数。眼下得到澄清,萧逆和司风眠再次被网民们推上公众视野,被逮着就是一通夸。
奈何二人都没有公开的微博,粉丝们想在自家夸一夸都没有机会。
至于章珏——
彻底完了。
知道章珏霍霍他一双儿女,司尚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桉底肯定是得让章珏留下的;凌西泽这一番操作加上律师函,章珏在网上的名气到底是臭了,就算网民是鱼的记忆,事情肯定会传到学校、亲友这边,他们跟章珏相处定然印象深刻,章珏的名声绝对被毁;而此时此刻,章珏被无名英雄揍得躺在病床上四肢不能动弹
司笙“嘶”了一声。
想想都惨。
段长延虽未考虑司裳一事,但让章珏承认所做一切的行为导致的后果,仔细想想,其实是“最优解”。
*
翌日,晨光熹微。
喻宁穿着睡裙走出卧室,睡眼惺忪,她打着哈欠,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不到六点,外面天已大亮,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到阳台,斜斜洒进来,折射得有些刺目,令喻宁不由得闭了闭眼。
下一瞬,喻宁的睡意和困倦悉数消失,她勐然睁大眼,张开手,看到空无一物的手指,怔住。
小洋送她的戒指呢?
心一紧,喻宁赶紧返回卧室,控制不住地一通乱找。
床,掀开被褥,没有。
床头柜,抽屉,没有。
梳妆台,飘窗,书桌,夹缝
没有,都没有。
喻宁脸色微微发白,又回到客厅去找,脑袋止不住地发痛,一阵一阵的,刺得疼。
忙活了近二十分钟,一无所获,喻宁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捧冷水,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结果,一睁开眼,就见到放置于洗手台上的戒指。
一段记忆袭上心头——
昨晚洗手时摘下的,离开时忘了放回去。
鼻子一酸,喻宁又接了捧水洗了把脸,将酸涩感压制下去,然后站直身子,拾起那一枚戒指,攥在手心里。
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脸,耳边响起近日同事的声音——
“小宁,你最近怎么了,状态老是不对劲。”
“年纪轻轻,老忘事可不好。”
“喻宁怎么回事,这次一回来,工作能力明显下降。当了段驻地记者,当出毛病来了?”
下一瞬,又响起老领导的声音:“小喻啊,上次给你介绍的心理医生,你去看了吗?再这么拖下去不行,该治疗就治疗,该吃药就吃药。”
喻宁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犹豫。
“妈妈!”
脆生生的喊声,将喻宁注意力拉回。
喻宁一扭头,就见到站在洗手间门口,顶着一头乱糟糟短发,揉着眼好奇地看过来的喻立洋。
清醒了点儿,喻立洋睁开双眼,放下手,奇怪地问:“你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喻宁这才回过神,视线落到乱糟糟的客厅里,一顿,忙道:“没有。刚在找东西。把你吵醒了?”
喻立洋摇了摇头,“没事的。妈妈你东西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找到了。”
喻宁笑了笑,眉眼柔和,可,隐隐有化不开的忧虑。
喻天钦最近加班,又没回来。
今天还得上班,化妆打扮不可或缺,喻宁又翻找东西浪费了不少时间,原本计划给喻立洋做一顿好吃的的计划取消,喻宁只来得及做两碗面条。
喻立洋一如既往的懂事,吃什么都不挑,乖乖地将碗里的面条都吃完了。
“叮冬——叮冬——”
门铃响,来人是先前约好来接喻立洋的萧逆。
喻宁却忘了这事,见到萧逆才想起来,“吃早餐了吗?我忘了给你准备面条。”
“吃了。”
萧逆点点头。
待到萧逆进门,喻宁才想起近日跟萧逆形影不离的另一位少年,“司弟弟呢?”
萧逆道:“他有点事,不过来。”
喻宁点点头,倒也没多问。
萧逆近日放假,但因为要参加综艺节目,所以还是得研究机甲,任飞还经过校领导的同意,破例将实验室的钥匙给了他和司风眠。
所以,可以将喻立洋交给萧逆。
此外,司笙也在学校里拍戏,早打电话告诉她,忙的话可以让喻立洋在剧组待着,会有人照顾喻立洋的。
喻宁上班倒也方便。
吃了早餐,换了装束,喻宁放心地将喻立洋交给萧逆,然后就准备出门。
然而,一到楼下——
喻宁怔了下。
林荫道上立着两排梧桐树,枝繁叶茂,恣意盛开,老旧小区的树木,总能遮天蔽日。阎天靖穿着白衣黑裤,就站在树影里,清晨阳光被树叶割裂,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风过,碎裂一地,光与影在他身上浮动。
“你”
风吹起她的裙摆,她张了张口,一缕发丝被吹到身前。
阎天靖眉目俊雅,气质澹然,嗓音微低却饱含力量,“我说了,今天会来找你。”
“做什么?”只是一瞬的失神,喻宁又将刺儿伸出来,“我很忙,还要上班。”
“给你请假了。”
阎天靖两步走近,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往前一拉,同时将车门打开,没等喻宁反应过来,就将人强行塞到副驾驶座。
“阎天靖——”
喻宁喊出这名字,欲要起身离开车,结果阎天靖忽然倾身而下,虚虚地压着她,登时将她给逼回了原位。
喻宁心一跳,下一刻,警铃大作。
然而,眼角余光却瞥见阎天靖勾住安全带,带到她身前,又绕过她。他另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横在她前方,倾身去给她扣安全带。
喻宁轻轻一抿唇,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就在身前,存在感强大到如有实质般压过来,压得她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强劲有力,健壮又勐烈。
而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一点点,能渗透到肌理。
他的味道,干净又清冽,清晨暖风徐徐吹进来,掠过他的发丝,尔后,一绺碎发落在他眉骨上。她的视线顺着而去,见到他的眉目轮廓,高挺的鼻梁,下颌线微微绷着,流畅分明。
几次见面都在回避,没怎么好好看过他,这几秒的观察,看得喻宁心跳加速,她咬了咬唇角,暗骂自己不争气。
“卡”的一声,安全带扣好,阎天靖顺势起身,将车门一关,没有察觉。
喻宁一顿,赶紧拨弄了下头发,让一缕发丝遮住微红的耳朵,心神不宁地将视线落到窗外。
阎天靖绕过车头,坐回驾驶位置,发动了车。
直至车驶出小区,喻宁才回过神,她视线一收,迅速看了阎天靖一眼,攥着手提包的手指微微一紧,问:“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阎天靖如此回答。
喻宁抿唇,竟然也没多问。
一路无话。
谁也没开口打破平静,直至阎天靖停好车,领着喻宁来到一家心理咨询机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进门喻宁就发现不对劲,面色大变,脸上血色尽失,对阎天靖满是防备。
喻宁转身就走。
阎天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回一拉,“要么听我的,好好配合。要么我跟喻立洋做亲子鉴定,然后我会试着争取喻立洋的抚养权。”
勐然一惊,喻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刺痛,阎天靖想到一些猜测就难以喘过气,于是不自觉地放缓语气,眉目染上柔和,轻声安抚她的情绪,“我没想跟你争,只要你好好配合。好吗?”